錢教授和肖雲河一人一邊扒開活死人的腹腔,活死人的肚皮就像紙糊的一樣薄,但同樣極其堅韌。
它的肚子裏根本找不到正常的内髒,滿肚的腸子已經消失了一多半,膀胱和脾髒腎髒還有胃完全不見了,肝髒已經消失了半個,髒器消失的位置上隻剩下一層層萎縮的血管,像一團混亂的麻繩一樣套在一起,血管裏已經完全沒有血液流動,枯幹得像老樹根。
楊威一看到活死人肚子裏的東西就覺得氣味肯定不怎麽樣,但裏面的人都穿着全身式防護服,不可能聞得到。
錢教授輕輕點了點幹黑的血管:“軟的!”接着他拿出剪刀和鑷子,想取下一塊半溶化狀态的腸子,可剪刀碰到腸子上還沒等剪,腸子就像豆腐一樣碎裂開,根本别想用鑷子夾起來。
錢教授放下剪刀和鑷子,拿出棉簽沾了一點“豆腐”塗在玻片上說:“喔喔,它們隻保留了腸道的樣子,但已經不是我們熟悉的消化系統了,小張,給我找個勺子來!”
既然夾不起來,幹脆就用勺子舀吧。
除了錢教授和楊威他們三個之外,其他人捂在護具下的表情多多少少都有些不自然——研究員食堂早餐提供的主菜就有一道豆腐,味道極好,大家都吃了不少……
張潔一呆,别管手術器械還是解剖器械,從來沒聽說過還帶勺子的,這讓她上哪兒去找?她的目光在器械台上左掃右掃也找不出一種能代替勺子功能的東西,總不能跑到食堂去借一個吧?
雖然有幾種樣式類似的刮匙,但那個東西頭小得可憐,和教授要求的勺子差太多了。
“直接用大号注射器抽一管不就行了?”白旭突然開口說。“反正都像豆腐一樣了,還把它們當正常的腸子對待幹什麽?實驗需要的隻是組織标本,根本用不了多少細胞,難道還要做個豆腐切片麽?”
對呀!錢教授一拍腦門兒:“拿兩個注射器來!”他拍腦門兒用的是手背,雖然穿着防護服,可手掌上沾的不明物質也太多了點。
張潔趕忙取來兩個大号注射器,錢教授兩下抽空了活死人腹腔中五分之一的不明物質,注射器抽動時發出唏哩呼噜的聲音,讓大家臉上的表情更加地難看。
“拿骨鉗來!”錢教授一伸手,助手立即遞上他需要的器械,教授用骨鉗沿着肋骨的邊緣一直向上剪,直接掀開整副肋骨,活死人的胸腔徹底暴露在大家眼前。
活死人的食道消失了,不過肺依然存在,可呼吸的速度變得極慢,心髒仍然完好無損,每跳動一下都像電視上的慢動作一樣緩緩的,但每一次跳動都同樣的有力,連接心髒的血管完好無損,依舊忠實地工作着。
幾個主要的負責人對視了一眼,一起繞到活死人的頭部。
肖雲河親自操刀,在活死人的頭部劃了個圓形的切邊,然後用鉗子撕開活死人的頭皮,再拿起電鑽在活死人的頭骨上鑽了八個孔……不想活死人的骨頭太脆,正常情況下隻會鑽出幾個孔的辦法竟然在骨頭上鑽出了打碎的玻璃一樣的裂紋,肖雲河幹脆拿起小錘幾下敲開了骨頭殼子。
活死人的頭骨“咔”地碎了,骨頭渣子突然和着腦漿從上面流下來,看上去就像溶化的石臘,再看活死人的大腦,竟然隻剩下很少的固态腦組織,其它的部分全部沿了出來,如果把大腦比喻成一棟樓,那麽現在這棟樓就隻剩下了鋼筋骨架,全樓的混凝土全都不見了。
不是親眼所見,幾個人根本不敢相信這就是人的大腦。
活死人一直在掙紮的臉部動作徹底停止了,胸腔跳動的心髒也慢慢停了下來。
肖雲河歎息着搖了搖頭說:“沒辦法了,人的大腦究竟有什麽功能到今天爲止仍然是個沒能解開的謎,就剩下這麽一點腦組織,根本沒辦法判斷。不過液化的腦組織肯定不會再起作用,不知道我剛才敲的兩下是不是震壞了更多的腦組織。”人的大腦就像果凍一樣,中間根本沒有骨架似的支撐結構,如果說敲兩下就能把多半個大腦震成液體是絕對不可能的事,但原本就不結實的腦組織被震壞點什麽也是很可能的事情。
肖雲河是國内數得着的權威腦科專家。
“它的神經呢?怎麽樣了?”錢教授問。
“肉眼直接觀察看不出缺損,在做具體研究分析之前我沒辦法判斷腦部神經是不是發生了病變或者說其它問題。”肖雲河看看活死人顱腔裏亂成一團糟的樣子,搖頭苦笑,“我研究的都是正常的大腦,像這樣亂成一團你讓我怎麽看啊?下次再解剖的時候先把活死人的頭冷凍一下再開顱!”
楊威聽得真咧嘴,他覺得自己在感染區裏經曆了那麽多事之後,心理承受力已經很強了,可看他們若無其事地正對着切得亂七八糟的活死人讨論個沒完,他突然覺得心裏一顫一顫的。
畢竟是專門與人體組織打交道的職業,不是他這樣的半瓶子醋能比。
這就像是職業劊子手和普通人的區别,劊子手行型的時候看個熱鬧隻覺得新奇,不一定會覺得害怕,但反過來讓普通人站上去砍犯人的腦袋試試?有幾個能面不改色的?
錢教授吩咐助手處理剩下的工作,和另外兩個負責人一起走向氣密隔離門,在門口的水池裏沖了沖手套,三個人這才走進隔間。
一陣霧氣噴進隔間,不僅是爲隔間升壓,同時還有消毒劑爲三個人做全身消毒。
“教授!”他們三個剛走進觀察室,裏面的助手就叫住了他們,“腸部的分析結果出來了,包括肝髒消失的邊緣部分,這些組織正在慢慢分解釋放出能量!儀器檢測出了兩種從來沒在人體中出現過的酶。”
楊威和任菲聽到耳朵裏跟沒聽一樣,一點也不懂,但其他人全聽明白了。
錢教授拉了一把椅子,疲憊地坐下問:“幾點了?”對外面看熱鬧的楊威等人來說,解剖活死人好像很輕松,可對裏面的人來說,不僅要對付堅韌的活死人,還得承受不小的心理壓力,遠遠不像表面上看的那麽簡單,體力的消耗同樣不小。
不知道誰回答說:“十點半了。”
“咱們就在這兒坐下讨論讨論吧。”錢教授沖另外兩個人招招手。
其實大家都不大願意在實驗室裏多呆,這裏到處是危險物品,氣氛實在太壓抑了,不過解剖活死人的主要工作雖然完成了,但後續的收尾還需要一段時間,還是在這兒盯着放心一點。
肖雲河和另一個人點點頭,外面做記錄的人裏有機靈的,趕緊搬了兩把椅子放到他們兩人身後。
任菲差點笑出聲來,平時殷勤一點還能留下個好印象,可現在都看不清臉,人家知道是哪個獻的殷勤麽?
楊威默不作聲地坐在錢教授身後旁聽,白旭則往前湊了湊,她也是醫生,有足夠的專業知識。
“我先說一句,咱們必須抛開電影裏一直灌輸的喪屍概念,活死人是活死人,喪屍是喪屍,根本不是一回事!”肖雲河首先說道。
衆人一齊點頭,錢教授接口說:“很明顯,感染發生這麽久,換成人不吃不喝不餓死也渴死了,但活死人硬是不吃不喝活這麽久,它們就是通過消耗自身的組織取得活動需要的能量,活死人的行動速度慢除了關節的問題外,應該也和它們的身體結構改變,能量攝取方式不能支撐大運動量的快速運動有關。”
這下楊威算聽明白了,簡單地說就是能量守恒!
人的日常活動需要能量,這些能量來自于每天吃的食物,一旦獲取的食物所提供的能量不足支撐消耗,人體就會調動後備能源來支撐消耗,也就是脂肪,另外,人體本身還能消耗體内的肌肉等身體組織獲得能量,活死人就是一直消耗體内的組織獲得能量支撐活動——喪屍不吃不喝活幾十年,這樣的情節顯然是不符合自然規律的想像。
“教授,您覺得活死人再這樣消耗下去,它身體裏的蛋白組織還能支撐多久?”說話的竟然是秦祥,現在他的話裏倒是一點聽不出高傲的味道。
所謂的蛋白質并不僅僅指雞蛋清,包括人的頭發、汗毛、指甲、肌肉和皮膚全部屬于蛋白質,包括活死人體内正在慢慢溶化的組織同樣也是。
錢教授搖了搖頭說:“現在根本沒辦法判斷這隻活死人到底感染了多久,怎麽判斷它還能再活多長時間?”老教授咂了咂嘴兒,怎麽都覺得自己說的話别扭。
能動就不應該說死,可偏偏活死人又不能說是活的,它們的大腦已經全完蛋了,偏偏又不是腦死亡!
那個一直沒怎麽出聲的負責人突然開口說:“必須用最壞的情況假設,從感染到現在的時間差不多快一個月了,就當它是最早感染的吧。”
“好!但是一樣說不清,它感染前的體質和感染後存活的時間有直接的關系,他是胖是瘦,是高是矮?有脂肪肝肯定比沒有能挺的時間長一點,還有,活死人活動的時間長度和靜止的時間長度比值同樣有影響……”
“教授,”楊威突然插嘴,所有人的目光一起集中到了他的臉上。
秦祥很想罵他一句:老師說話有你吱聲的份嗎?可看錢教授沒說什麽,也隻能把話吞回肚子裏。
“活死人不管白天晚上,也不管在什麽地方,一直都是到處遊蕩,根本不停下來!”楊威一個字一個字地說。
“太好了!”錢教授眼前一亮,“這就好辦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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