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菲呆愣愣地,被肖雲河的話電得外焦裏嫩。
“這不可能!”楊威猛然間回過神來,下意識地反駁。
“沒什麽不可能的。”錢教授說,“顯微鏡下的活死人指甲和指尖表皮細胞都是正常的……指甲是正常的指甲,沒發現病毒,指尖提取的細胞和油質裏同樣沒發現病毒,就是說,被活死人抓傷後隻是普通的外傷,根本沒有感染的危險,當然了,活死人的指甲髒得厲害,防止破傷風感染還是很有必要的。”
“不會吧!”楊威看了任菲一眼,突然覺得自己像個小醜,他四處宣傳說喝酒能殺死身體裏的病毒,可是,原來,竟然,活死人抓傷根本不感染?
肖雲河敲了敲自己頭上戴的護目鏡說:“你别妄自菲薄,雖然喝酒能不能殺死體内的病毒不知道,但是絕對能有效殺滅空氣中的病菌,這一點同樣重要。”在物流中心發現的可疑液體早就送到了實驗室,實驗室裏已經進行了一系列實驗,驗證了酒精對吞噬病毒個體的殺傷力遠在各種抗生素之上!
就憑這一點,楊威在對抗疫情的過程中做出的貢獻就難以估量。
秦祥的目光閃了閃,原來酒精消毒是這小子發現的!
楊威哪是爲了這個,他一直以爲是用酒救回了任菲,哪想到根本不是那麽回事,怪不得剛才要說都被電影誤導……電影裏被喪屍抓傷就會感染,可不是被誤導了麽?
他想起感染區裏被活死人圍住的幸存者都是死在抓撓之下,确實沒看到過誰被抓傷之後感染變成活死人的。
楊威張嘴剛想說話,白旭突然站了起來。
“不可能!”她反駁說,“我也是喝了酒才恢複過來,這又怎麽解釋?”
錢老和肖雲河同時一愣,對啊,任菲本身是沒感染,喝酒是不是有影響對她來說根本沒有區别,和白旭不同,她是真正被感染後又活下來的例子!
肖雲河點點頭說:“有道理,現在說喝酒究竟有沒有效還早,但說抓傷不感染應該沒有問題。這樣,小張,把活死人指尖的皮膚切一層下來!”
張潔馬上拿了一把手術刀,在活死人的手指尖上薄薄的片下一層表皮送到電子顯微鏡下。
錢教授和肖雲河分别看了看,兩人對視一眼,同時搖了搖頭。
錢教授說:“确實沒有發現病毒,至于你的問題,現在光憑猜測還拿不出一個合理的答案,還需要時間仔細研究。”他是搞科學的,無論語言還是形容都力求準确,拿不出證據支持的假設絕不能當成事實。
肖雲河擺擺手說:“現在的任務是解剖活死人,其它的事先放一放再說。”
白旭坐下之後不知道在想什麽,眼睛一個勁地轉動,可就是沒焦點。
任菲則有些失神,她也一直以爲是楊威用酒救了她,沒想到沒有楊威的酒她同樣不會感染,不過若不是楊威把她從活死人堆裏救出來,隻怕她早就化成一堆枯骨……想起一路見到的那些腐爛得慘不忍睹的屍體,她也差一點和他們一樣無助地倒在那裏任由風吹雨打,任由蠅蟲飛來飛去,以她的身體爲食……想到這任菲連打了幾個寒戰,一把捉住了楊威的胳膊,可憐巴巴地望着他。
楊威可不像任菲想了那麽多,看她眼睛裏面全是惶恐不安,心裏不禁塌了一塊。
活死人的體外測量已經完成,包括身高之類的數據已經全部記錄在案,錢教授湊到活死人身邊,拿起手術刀剛要下手,突然停下問道:“楊少尉,你能不能看出這個活死人感染的時間?”
“啊?什麽?”楊威拍了拍任菲的手,他本想說這怎麽分得清楚,可目光忽然落在正對準活死人頭部的顯示器上,它那雙幹癟的眼珠深深地縮進眼眶,幹癟的臉頰不停地動着,嘴裏全是枯黃的牙齒。
這樣一雙眼睛能看得清東西嗎?他猛然間意識到這隻活死人感染的時間絕對不短:“環境對活死人的影響很大,每天最熱的時候他們會主動躲避陽光,所以感染的時間根本沒法判斷,這隻活死人的眼睛都癟了,我覺得應該在半個月以上!具體的時間沒辦法判斷。”他清楚地記得遇到軍方的封鎖線之前從來沒見過眼睛癟下去的活死人,隻在清理高速公路的時候在抛錨的車裏見過幾隻。
錢教授點了點頭,他本來也沒希望得到答案。他比了比手裏的解剖刀說:“我開始了,這次解剖的不是屍體,所以我不準按通常的順序。”說完他用力按住刀,在活死人的小臂上沿着肌肉的邊緣劃了一道口子,小心地避免切開血管,傷口基本上沒有液體滲出:“皮膚非常堅韌,像皮革一樣結實,很難切,拿鉗子來。”教授用刀在活死人的肘部和腕部各切了一刀,在整個小臂上形成了“工”字形。
張潔遞上兩把精緻的小手鉗,錢教授用鉗子夾住創口兩邊的皮膚用力一拉,活死人小臂上的兩片皮膚就像兩扇對開的門一樣打開了。
教授伸出手指按了按小臂上的肱桡肌:“完全沒有脂肪,肌肉僵硬,像風吹得半幹的臘肉一樣硬。”他接着按了按頭靜脈,感覺就像橡皮管:“靜脈仍然有彈性,沒變成炸土豆片。”
他的比喻不倫不類,讓人聽了像嘴裏飛進蒼蠅一樣不舒服。
錢教授拿起一隻注射器,輕松無比地紮進了活死人的血管,抽出一股黑紅色的液體來:“我的天哪,它的血液還在流!但是比正常的血液粘稠得多,你們看抽血多費力?”
顯示器上的注射器看不真切,但黑紅液體的質感看上去有點像蜂蜜那樣粘。
肖雲河接過教授抽出的“血液”,分到了幾隻試管内,再塗了一隻玻片放到顯微鏡下,電子顯微鏡的屏幕上剛刷出第一逼圖像肖雲河就跳了起來:“找到了,全是病毒!”
“記下來,活死人的體液含大量病毒,把剩下的血液送去做揮發還有病毒擴散實驗。”錢教授立即吩咐,助手忙把試管全部裝進帶着小型氣泵的氣密箱裏,通過專門的通道遞出了解剖室。
楊威的心裏一揪,血液傳播……
助手用鑷子夾着脫脂棉擦淨血管上的針孔滲出的液體,教授拿起一塊不知道什麽做成的膠布往針眼上一貼,粘稠的血液頓時止住了。
助手小心地把棉球裝進帶蓋子的垃圾筒處理好,防備病毒洩露。
錢教授取下兩個夾着皮膚的鉗子,剛一打開鉗口,皮膚就卷回了傷口,他隻好再把鉗子夾回去:“再拿兩個鉗子來!”
他接過助手遞過來的兩個新鉗子,避開血管密集的地方鉗住肌用力撐開,手指輕觸神經:“神經仍有活性,看起來沒有變化。”他切斷活死人的頸部神經癱瘓了全身的控制,已經證明了活死人确實是用神經控制全身,現在隻是進一步證明活死人的神經系統完好無損罷了。
本來檢查神經的時候用手指分開肌肉就行了,根本不必用鉗子,但有鑒于活死人的肌肉太硬,萬一把手套磨破感染病毒就得把老本虧光了。
錢教授又用手指碰了碰肌肉根部的肌腱:“肌腱還不錯,堅韌多了,把刀給我!”他接過解剖刀,從肌腱位置切斷幾條肌肉,斷裂的肌肉慢慢地收縮,露出了下面的桡骨。
他拿起一把精緻的小錘子輕輕敲了敲骨頭,咔咔有聲。
“骨骼脆變,原因暫時不明,我看着有點像風化的骨頭,跟柴禾棒子差不多。”教授放下錘子,“把手臂處理好,沒留下問題。”
助手答應一聲,把所有的肌肉複位,再用一隻厚實的塑料袋把整隻手臂套起來,袋口紮緊。
“教授!”楊威忽然想起了在B市市效時的那次爆炸感染,“您說活死人的骨頭像柴禾,那關節呢?剛感染力的活死人移動速度和正常人沒什麽區别,很靈活。”
“骨頭都變成棒子了,關節肯定也好不到什麽地方。”錢教授隔着塑料袋摸了摸活死人的肘關節,捏着小臂活動了兩下說,“很澀,就像潤滑不好的軸承。把兩根木頭棒子當成骨頭拼在一起,肯定不靈活——照你的說法,骨頭和肌肉的變化是個漸變的過程。記下來!”
外面的六個人又是一頓刷刷地寫。
想了解吞噬病毒感染後的活死人有什麽特性,直接研究活死人得到的第一手資料肯定是最有效的方式,無論如何也不可能拿活人試驗病毒吧
倒是有人提起過用死刑犯人做試驗,但是報告打上去了,現在還沒有回音。
“你還能想起來什麽嗎?”錢教授問
“暫時沒有了。”
“那好,什麽時候想起來随時說。”教授不再關注活死人的胳膊,他拿起把新的解剖刀遞給助手,“把它胸腹上的皮膚切開,用力點。”
對付活死人僵硬的組織還真是個體力活,教授的年紀畢竟不輕了。
助手聽了教授的話,使足了力氣按住刀從活死人的喉部開始向下切,等切到腹部的時候手裏的刀突然一輕,刷地一下直劃到胯部。腹腔上的皮膚一分開,解剖室友裏外頓時亂成一團。
“怎麽會這樣?”裏面所有的人一起圍到了解剖台邊盯住了活死人的腹腔,外面九個人同時站了起來圍到顯示器前,椅子倒地的聲音響成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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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幾章主要是說明活死人的情況,一些問題會得到解答,希望沒讓大家覺得惡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