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東方的天空剛剛蒙蒙放亮,滿天的星星仍然閃閃發光,薄薄的霧氣籠罩在基地上空,“城牆”上的鹵素燈放出耀眼的光芒,照亮了牆外幾十米地段。
城牆上隐隐約約地看見哨兵黑糊糊影子來回地走動,厚重的作戰靴來回踩在鐵闆上的“踏踏”聲在靜谥的空氣中遠遠地傳出去,聽在耳朵裏讓人有一種混身汗毛都炸飛的感覺。
楊威排在隊伍的最後,毫無形象地張大了嘴打着哈欠,三番五次地揉搓着怎麽也睜不開的眼睛,對極具提神醒腦功能的腳步聲聞而不見。
“咔啦啦”幾聲響,厚重的槍庫大門打開了,“叭”地一聲輕響,槍庫裏并不明亮的燈光耀花了楊威的眼睛,令他下意識地舉起手來擋在眼前。
“動作快,别耽誤時間!”蕭宇用近乎耳語的聲音催促着,十幾人的隊伍精神抖擻,邁着整齊的步伐走進槍庫。蕭宇眉頭直皺,平時整整齊齊的腳步落地聲怎麽出了雜音?
他往後一看,懶散的楊威拖着不緊不慢的步子無精打采地跟在隊伍最後,不像個軍人倒像個大煙鬼!
他暗暗地歎氣,真不知道上面是怎麽想的,非得把那麽多普通人塞進部隊,現在情況這麽複雜,哪有時間搞基礎訓練?把這麽個别勁的夾在隊伍裏,照不照顧他先不說,那副半死不活的樣子不影響其它人的士氣麽?
有心說楊威兩句,可話到嘴邊他又吞了回去。
本來就是個普通的平頭老百姓,一上來就用最嚴格的軍人标準來要求,這不是扯淡是什麽?算了,慢慢來吧。
蕭宇歎了口氣壓下心裏的不安:“立定!解散,快點選,選完了登記好,盡快出去集合。”
十幾個人一轟而散,他自己也走到槍架前,先拿了幾個空彈匣,再拿上步槍和子彈,一會路上有的是時間往彈匣裏壓子彈。我軍下發的子彈都是包裝成箱,需要戰士們自己找時間壓進彈匣的散裝式。而美軍下發的都是在彈匣裏壓好的子彈,這一點一直讓蕭宇耿耿于懷。
大約百十平方米的槍庫裏光線陰暗,一進屋門的地方用一道監獄式的鐵欄杆隔開,牆邊屋角和屋中間到處都是鐵皮櫃子,一股刺鼻的槍油味一下子沖飛了楊威的困勁。
楊威左右看了看,目光一下子落到了房間角落裏的鐵皮桌子上,桌上的背帶式槍套怎麽看怎麽熟悉!
他兩步搶到桌前,趕在其他隊友注意到之前把桌上的東西全劃拉到自己面前,果然,兩支握把上沒有五星的92式手槍,一把左輪還有六個備用彈匣,就連彈匣裏的子彈都還是壓滿的!
楊威欣喜若狂,雖然不知道爲什麽沒把他的槍收起來,但這一點不是他關心的問題。
他先拿起一把92式手槍,褪下彈匣拉動套筒上膛,打開保險放在耳邊輕輕一扣:“咔”地一聲輕響。
擊發良好!楊威滿意地将彈匣裝回去,把槍塞進腿上的槍套裏,另一把如法炮制裝進戰術馬夾左小腹前的手槍槍套裏,最後仍然把左輪挂到腰間。
軍用的戰術馬夾不像警用的那麽簡單,身上到處是不同功能的帆布繩圈和袋子,他把兩個備用彈匣塞進手槍彈匣袋,再把剩下的四個備用彈匣兩個兩個并在一起塞進步槍彈匣袋裏,這裏桌上就隻剩下爲左輪手槍快速上子彈的彈托了。
他想了想,把彈托上的六發子彈卸下來裝進兜裏。
左輪槍在處理臭彈上有自動手槍無法企及的優勢,隻是爲了以防萬一的備用槍,不必帶上太多的子彈。
楊威身上的袋子絕大部分仍然空着,他決定再找幾個彈匣帶着,可眼睛能看到的地方全是步槍,他湊到蕭宇身邊小聲地說:“手槍都在哪兒呢?”
蕭宇把步槍往身上一背,眉頭的川字更深了:“你帶這麽多手槍幹什麽?”普通部隊執行任務隻能攜帶标準的武器配置,而基地裏由于人手不足放開了條件,允許執行任務的小分隊自行選擇攜帶的武器種類和彈藥數量,最大限度地保障人員的生命安全。
他在一線戰鬥部隊當了六年兵,執行戰鬥任務的部隊不是執行反恐任務的特警,人手一支步槍才是他們的标準配備,就算現在允許自選武器,畢竟還是步槍威力大射程遠,大家還是習慣性地以步槍爲主。即使帶上把手槍更多的也是因爲帶兩把槍更像精英部隊,是爲了裝酷而不是戰鬥。像楊威這樣隻帶副武器不帶主武器的還是頭一回出現。
楊威聳聳肩,很無辜地說:“咱們是清理活死人又不是打仗,我覺得在室内狹窄的空間裏手槍比步槍更靈活。”他是從活死人堆裏闖出來的,和白旭闖進活死人堆裏的經曆告訴他,步槍除了在威力和射程上有優勢之外,并不比手槍更好用,而且步槍的重量比手槍大得多,放棄步槍能夠攜帶更多的手槍彈藥。
蕭宇的眉頭一松,點了點頭指了個方向說:“全在那邊,你自己找吧。”他習慣于使用步槍,但并不代表他偏執地認爲手槍沒有用處。相反,對楊威這樣闖出感染區的普通人,他還是懷着幾分敬佩的——設身處地的想,就算讓他這個經過嚴格訓練的軍人身處群屍環繞、無依無靠的環境下,能不能毫發無傷地闖出來?
他沒那個信心。
楊威點點頭表示感謝,自顧自地尋找彈匣和子彈。
蕭宇仔細想了想,放棄了多拿兩個步槍彈匣的想法,跟在楊威的身後一把拉住他:“往哪兒走,在這兒了。”他指着身邊一個半開的櫃子,拉開取了把手槍塞進左腹下的槍套裏,“自己拿吧,一會最好帶上刺刀和手雷。”
楊威沒有動手隻是看了看問:“我要找5.8毫米的!”屋子裏的光線雖然昏暗,但還看得清蕭宇拿的那支槍握把上有個五角星的标志。
“什麽?”蕭宇哭笑不得,“你還挺挑的,5.8的手槍隻裝備團以上軍官,子彈沒問題,槍肯定拿不着。我勸你和大家拿一樣的東西,這樣萬一子彈什麽的用沒了還能從别人那要點支援,要是你用的和别人不一樣,就隻能自己多帶。再說部隊是集體,搞特立獨行不好。”他小聲地提點楊威。
他這一隊人全都是真正的士兵,隻有楊威這麽一個半吊子,要不是爲了楊威的經驗,他根本不願意帶上這麽個拖油瓶兒。
“我隻想再要兩個彈匣。”其他人帶手槍是爲了自衛,重頭戲還是步槍上,他可全指着手槍出貨呢。
“一樣沒辦法,5.8的手槍本來裝備的就少。”蕭宇帶好了手槍,本來隻應該帶兩個彈匣的他聽了楊威的話,多帶了兩個備用,反正手槍的彈匣和子彈都不沉,更不占地方。
“那算了,我再帶兩盒子彈吧。”楊威退而求次。他很清楚自己的位置,有這麽多人拿着步槍,用他提溜着手槍上陣的機會小得可憐。
蕭宇點點頭帶着他轉出來,其他人都已經選擇好了武器站成一排,蕭宇把步槍背在身後,随手拿起把多用途刺刀扣在楊威肩上的搭扣裏,又抓了幾顆手雷挂在他的後腰上,最後拿起顆比核桃大不了多一點的小玩藝照着楊威的脖子上比了比,抿着嘴兒想了想又放下了。
他轉身對已經站好隊的戰士們說:“沒拿手槍的去帶上手槍,帶手槍的多帶兩個彈匣備用!”
楊威看到包括蕭宇在内的每個人脖子上都吊了那麽個小東西,他好奇地撿起那顆核桃大的東西,左看右看不知道是什麽東西,他用三根手指捏着向蕭宇面前一送:“這是幹什麽的?”
蕭宇沉默了片刻,避開楊威的眼睛說:“光榮彈,隻要扯下來就能把腦袋炸飛。我甯可死也不想變成活不活死不死的樣子。”
“爲什麽不給我挂上?”楊威目光落在這顆丁點大的小東西上,雖然他從沒對這裏有過認同感,卻也從來沒像現在這樣明确地感覺到這支部隊對他的排斥。
“我們不是上戰場,可同樣危險。你有正面死亡的自覺嗎?”蕭宇堅毅的目光盯着楊威的眼睛,一眨不眨。
楊威不屬于這裏,不屬于這支部隊,他無法像要求一個士兵般要求楊威,更沒法簡單地把他看成一個普通士兵,可他偏偏又不能把楊威當成普通平民!即使楊威擁有完全的、正式的軍籍,可實際上,楊威卻隻是個介于軍人和平民之間的邊緣人,在這兒的唯一原因是當個“顧問”。
蕭宇覺得自己唯一能對楊威做的就是看好他,别讓他給其他人帶來麻煩——光榮彈是軍人撼衛自己尊嚴的最後一道防線,楊威不是軍人。
楊威默默地放下手,手裏緊緊攥着那顆小小的光榮彈,垂下頭幹澀地說:“我,确實沒有。”他下垂的目光看着那顆輕飄飄的小東西,不知道怎麽的,心上竟然像開了個洞一樣刺痛無比。
蕭宇重重地拍了拍他的肩,剛想說什麽,門口突然有人說:“蕭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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