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威踩住刹車,順任菲指的方向看,頓時吓了一跳。
正面的收費站和小區通道一樣被塞得嚴實,東側是一片堵得嚴嚴實實的住宅樓,西面卻是一間不大不小的醫院,西斜的太陽把一棟棟樓的影子拉得老長。
那台曾經跟着他們的加長SUV正停在前面不遠處的陰影裏,車門四敞大開,幾個提着棍棒拿着匕首西瓜刀的男人正從裝得滿滿的車上往下搬吃的。旁邊地上還趴着一個人,胳膊腿兒一抽一抽地跳,頭上全是血,已經在地上流了一攤,眼看就得死在那兒。
楊威看隐約好像看到車後人影一閃,好像是什麽人被拖進了醫院大門。
那幾個搬東西的男人穿得花裏胡哨,一看就不像好人,他們聽到車響,回身就看到了警車,頓時呆若木雞不知所措,一個正往嘴裏塞面包的小個子大張着嘴,咬了一半的面包從嘴裏逃出來,掉在地上。
楊威和任菲面面相觑,同時感到一股寒氣沖上頂門。
小個子男人摸了摸臉,拎着砍刀沖同夥大吼着什麽,神情雖然看不清楚,可他的動作很激烈,好像很激動的樣子,同夥根本不敢和他争辯,各提兇器竟然扔下SUV沖着警車跑過來!
“快走!”任菲驚慌失措,腦子裏全是趁火打劫之類的字眼兒,楊威沒看清楚,她可是一點不拉地看着SUV裏的女人被拉着頭發拽進了醫院大門。想到自己的臉蛋身材,她就不敢再想落到這群人渣手裏是什麽樣的下場——她對自己的容貌倒有不少信心。
楊威也亂了方寸,擡腳松開刹車油門猛踩到底,越野車車輪下劇烈的摩擦冒出一陣青煙,蹭地竄了出去,尖銳的摩擦聲傳出老遠。
虧了自動檔起步簡單,不然手忙腳亂的楊威非熄了火不可。
可現在也好不到哪兒去,越野車的車頭已經對準了高速入口,急切間楊威忘記了打舵,警車直沖着那幾個男人沖了過去。
那幾個人立時被橫沖直撞的警車吓了一跳,他們平時雖然好勇鬥狠,可最多隻能算小流氓而已,什麽時候見過歐美大片裏才能出現的警車狂飙?這可是真正的拼命啊!他們骨子裏的本能壓倒了理智,幾個人猛地撲向兩邊,躲過警車的沖撞。
“拐彎啊!”車直沖向劫匪,任菲心差點掉到腳底闆,急紅了眼的女孩拼命想搶方向盤,可肩膀使不上力氣,隻能幹着急。
慌亂的楊威心提到了嗓子眼兒,看他們都躲開才發覺自己歪打正着,欣喜若狂地狠搬方向盤,越野車“吱嘎”一聲響避開了加長SUV,接着猛回舵,警車在寬敞的八車道上彎了個一百八十度的大圈,又向劫匪沖了過去。
剛躲開警車的劫匪吓得屁滾尿流,連滾帶爬地再躲一次,不止一個人心裏冒泡:從病毒感染開始,他們什麽樣的人都見過了,可還真就沒見過這麽有正義感的警察!
聽到外面的騷亂,楊威從後視鏡裏看到醫院門裏轉出了個滿臉絡腮胡子的中年男人,他一手提着褲子,另一隻手……竟然揮着一把手槍!
楊威差點魂飛天外,順手拽下馬夾上的煙霧彈:“窗戶打開!”
任菲的肩膀使不上力氣,但胳膊總還能動,聞言趕緊扳動按鍵,一陣沙沙地機械聲裏玻璃窗降了下來,烈烈熱風合着屍臭沖進車内。
雖然不知道他想幹什麽,可從遇見楊威開始,他每一次都是謀定而後動,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任菲竟然對胖子有一種盲目的信任。
楊威等不及車穿完全打開,咬住煙霧彈保險環用力一拉,順手就往窗外扔,着急的他扔得急了,煙霧彈磕在窗邊上跳了下,竟然沒扔出去!
任菲還當是那種催淚彈,她胳膊不好使,眼前一黑差點吓暈過去。急中生智,任菲猛地合身向車門撲過去,趁煙霧彈沒彈進車裏,硬是用身體把彈體擠出窗外。
“關窗!”楊威急吼吼地喊,後視鏡裏一片煙幕遮掩了劫匪的視線,他操縱着方向盤,竟然像職業車手一樣速度不減,順利無比的繞過了轉盤上亂七八糟的路障車揚長而去,留下七八個大眼瞪小眼的劫匪和仍舉着手槍發呆的劫匪頭子。
等警車沒了影,醫院裏才呼拉拉跟跑出三十幾号人來。
越野車開上外環路,逃出升天的楊威顧不上車裏灌滿了屍臭,大口大口喘息着,摸了一把滿頭的冷汗,暗罵:真他娘的險到極點,那個劫匪頭子隻要再快上一點,沒準一槍就能要了他的命!
任菲比楊威更慘,她強行挪動身體扯到了腿傷,疼得她吱哇亂叫,額頭疼出一層虛汗,連車窗也沒關。
反正前後也沒有活死人,楊威不好意思苛責她,索性關了空調把自己這邊的車窗也打開,任由窗外的風吹散車裏的臭氣——現在的氣溫有二十八九度,不怕着涼。
楊威怕劫匪開車追上來,根本不敢停下,踩緊油門一路飛奔,直到看不清那片住宅樓才放慢速度。
任菲好不容易才緩過勁,一副狼狽到了極點的模樣,口幹舌燥地問:“那些劫道的是什麽人?”那個被拖進醫院的女人始終在她的眼前晃來晃去,好像幽靈般揮之不去。
她并不覺得自己和楊威逃走有什麽不對,這種條件下誰不是先顧自己的命?什麽是正義什麽叫道德?在生存的壓力面前統統是狗屁。
加長SUV裏的乘客要怪隻能怪他們自己不謹慎不小心,他們要是和胖子一樣警覺心十足,能落到這麽個下場?
“醫院裏的幸存者吧。那兒經常消毒。”楊威心情沉重,但不是爲自己的逃跑。
他比任菲更不可能爲逃跑的行爲有悔過之心,隻有活人才明白什麽感覺叫後悔,人死後一了百了,什麽也剩不下。以前還有個見義勇爲、犧牲、烈士什麽的稱号,現在能有什麽?末日來臨,人命不比狗命值的錢更多,他還沒到看破生死的境界,不可能爲了别人的命送掉自己來之不易的小命。
“這世道,到底是怎麽了?”任菲頹喪地倚在靠背上,喃喃地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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