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廳内光線昏暗,一個赤紅色的青銅火爐正照暖着四周,此時已經快到了酉時,但屋内還沒有點亮燈油,這也同時在周遭埋下了一層陰影。
門外忽然傳來一陣風聲。
“報!将軍,敵軍已經向白谷山撤退!”
當先一名小校,豁得來到正廳中,單膝跪地道。
“啪——!!”
這一刻,屋内的陰影處,陳紀同時振奮的站了起來,一個酒杯竟是被前者猛然砸在了地上。
“好!哈哈哈哈哈,敵軍果然是一群烏合之衆!什麽典韋、什麽許褚,不過是跳梁小醜,不足爲懼爾……”
陳紀的臉上,此刻滿是得意的笑容,如此說着,猛地看着面前的小校,頓時大笑起來。
“區區一萬人,也想破了我的當塗?哼,當塗乃高險之城,豈是爾等一群匹夫就能拿下的……你,立刻傳令下去,本将軍要率軍親自出兵。”
話語中滿是自負,便是前者話音剛落之際,此時面前的小校,頓時有些猶豫起來。
“将軍……窮寇莫追呀……”
“無妨,本将軍這當塗足有四萬人馬,勝敵一倍,便是那典、許二将一月都攻不下當塗,士氣早衰,此時不出擊更待何時啊?”
陳紀滿是笑意,此刻無不露出輕敵的模樣。
那成軍小校略微怔了怔,随即也是應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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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回到幾個時辰前。
其實……地點來到秣陵城外大營。
趙雲這一刻還猶豫不決,關于曹信方面的消息還不了解。而且這秣陵城也看似難以攻下……
攻不下秣陵,就攻不了西曲陽,攻不了西曲陽就很難進發壽春城,如今這局面,六路大軍盡皆受到牽制,張勳的十萬人馬人數衆多這絕對是個問題,而更關鍵的另一路人馬,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情。
“曜卿先生。你看如今,該如何行事?”
在中軍大帳内,袁渙聽到趙雲的話,豁然反思了片刻,但終究還是搖了搖頭。
“恕渙才智短淺,不過,不知有一言可否說與子龍将軍聽?”
趙雲點頭笑道:“先生請講。”
袁渙道:“曹丞相。命我主君侯南下讨伐袁術,我雖早年與袁公路共事十年,但此人卻尚有精兵良将,非一日之功可滅,再者……曹丞相起初隻是想讓君侯平定豫州陳、沛兩國、縮其勢力,實未曾下令要除掉袁術的根基。曹丞相更未曾奢望過……依在下看,君侯此次已經算是大功圓滿了……”
“先生的意思……是要我等退兵?”趙雲此時道。
袁渙随即點了點頭,“的确如此,張勳尚有大軍十萬,遠勝我等……君侯怎能真的滅了堂堂袁術?此番攻到秣陵一線。已經是足以讓天下人震驚了!”
聽到這裏,趙雲此刻也是釋然的道:“正如先生所說……要攻到壽春。确實難上加難,張勳那四萬人馬,加上陳紀等各路六萬大軍,是第一大阻礙,唉……但不行啊……”
“不行?”
“不錯,不行……先生,你可能不曾聽說,在許都之時……”趙雲卻是突然歎了口氣,在大帳中踱起步來,“在許都,先生可知道是誰勸說曹丞相攻打袁術的?其實正是君侯……君侯當時就說,袁術坐鎮豫州一面、荊州一面、揚州一面,乃四戰之地,此人非除不可,爲此……曹丞相還與君侯産生過一段間隙,但我等深知……君侯是爲了丞相着想。”
“可如今……的确難上加難啊……這天下人都知道君侯南下讨伐袁公路,但所有人也都知……此番讨伐并不能完全掃除敵軍……”
袁渙的一席話,此時并沒有讓趙雲有半分的動容,隻是一再的踱着步,忽然笑了起來。
“先生豈不知,君侯自出世以來,何種難上加難的事情未曾碰到過……但到頭來,還不是化腐朽爲神奇,呵呵,這事情未必便沒有轉機……”
“哦?”
話音落罷,正當袁渙感到疑惑之時,帳外在這個時候,突然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
“報,子龍将軍,不知從何處飛來一隻利箭!”
那是一個斥候,手中同時捧着一個三尺長的箭矢,當先跪在了地上。
“利箭??”卻是這一刻,包括趙雲在内,袁渙同時驚訝起來。
但那似乎不是一個普通的利箭,便是那箭矢的後面,竟還綁着一個白白的布……
像是個小紙條一樣的東西。
當即從那斥候的手中取來,卻扔下了箭矢,趙雲先是疑惑的與袁渙對視一眼,随即将這白布打開。
寥寥數行字,剛開頭的幾句還很一般,但越看到後面,不隻是袁渙,連趙雲都有些驚訝了。
“原來是他……”
突然一句話,從趙雲的口中說出,但下一刻,前者立刻反應過來。
“曜卿先生,立刻傳令……停止攻打秣陵!我們的……轉機到了!”
******
時間再次回到現在。
當塗城關外……白谷山。
天色已經愈發的漸黑,初冬時節,白天已經開始有些短暫,而此刻白谷山的梁山邊緣。
正有一處陰暗的岩石壁!
“老典,你說這到底是何人送來的秘計?那陳紀真的會率軍出城?”
此時的兩山邊緣,盡皆是伏兵,此刻随着許褚的問話,在一個岩石壁下,典韋同時從懷裏掏出一個錦囊,裏面竟是有着白色的布條,布條上面同樣是密密麻麻的字迹。
典韋這時搖頭道:“不知道……但看這字迹甚是眼熟。然一時也想不出來是何人所爲,不過我敢肯定。應該是有貴人相助……”
“哦?”許褚的臉上,同樣露出一絲欣喜,反複将那布條翻來覆去的看着,的确……
“到底是何人能如此清楚我軍的動向,更是對成軍如此了如指掌?難不成……是我軍在敵人的奸細?”
“這倒沒聽說過……君侯也從未提及過呀?”
許褚這時一再的覺得不可思議,“照這樣說,這個人的身份倒是很可疑呀……”
典韋道:“不管可不可疑,隻看此人之計謀。招招對付成軍,是個厲害的人物,我等就依此計行事吧……”
“好。”
兩相對視一眼,典韋許褚這時再次沉默下來,紛紛靜靜地等候着遠處山道的人影。
時間過得很快,天色也越來越黑。
然而這一刻,卻是并沒有想象的那樣。陳紀真的出現……
隻是過了很久,除了山林鳥獸之聲外,其餘倒是沒有聽到任何的聲音。
直到再過了半個時辰!!
“快快行軍!!不可亂了陣腳,在曹軍還未跑遠之際,都給我加快行軍腳步!!”
山道中,一支軍隊在狹窄的兩山之間行駛着。同時一個熟悉的聲音瞬間傳來。
一旁,典韋、許褚的神經順勢繃緊……
陳紀,看來終于來了!
似乎那神秘人送來的秘計果然有文章,這一路人馬足足動員了當塗的一半以上兵力,可謂是綿延數裏都看不清楚。
而更加奇怪的是。這些人的行軍速度還很快,似乎是在追擊誰的樣子。
不過。典韋與許褚二人,此刻倒是笑了。
陳紀在山道中不時叫嚣起來,寂靜的黑夜,倒是讓前者,更加得意。
“将軍,這四周似乎有些奇怪……還是回城去吧……”
此刻,先前那名小校,頓時看到這四下的詭異,開始警惕起來。
然而陳紀卻甚是不屑的道:“哼,有何奇怪?難道我軍還會被伏不成?”
陳紀先是這麽說着,方才冷冷一笑,仰視着兩側的山岩,露出無比自傲的樣子來。
一個月的守城讓陳紀積攢了無盡的自負,這一刻的他同時沉浸在喜悅當中。
嗖——
然而突然間,正當一旁的小校剛要勸說……
卻是大軍走到山間的中央地帶,一支挂弦利箭猛然破空而來,卻是将那先前的小校,當場斃命墜馬。
僅僅一眨眼的功夫,電光火石間的變化,讓此刻的陳紀還沒有反應過來……
卻是兩山之側,頓時火光四起……
“陳紀匹夫!!我等侯你多時了!!哈哈哈哈哈————”
四周如洪鍾般的虎吼,典韋的話音剛落之際,兩萬成軍被這突如其來的火光照的瞬間大亂。
更是陳紀的臉,同時從得意……變成了呆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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壽春城,仲業宮外。
“陳福——!!陳福何在——!!陳福——速速來見朕!”
皇宮外,九十九層巨大階梯前,正有一個蒼老的身影佝偻的站着……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仲業宮内一個小小的黃門頓時小跑的走了過來,來到了那老者的面前。
帶着一副尖銳的聲線,一個小黃門道:“陳常侍……陛下正喚你呢……”
不錯,這老者就是陳福……
但似乎陳福正在寫着什麽東西,右手拿着一支毛筆,左手拿着一個白色的布條。
半晌,又是到這一絲尖銳的嗓音,“張奔~你家老母,最近可都在雜家的手上~雜家~可對你不薄,千萬别出賣了雜家,聽到了嗎?”
那小黃門頓時臉色大變,“是是是,常侍大人的話,小的一生謹記……”
“行了行了~陛下那邊雜家随後就去,隻是你将這白布送往句容城外的曹軍大營,給一個叫周鲂的将軍送去……至于怎麽送?桀桀桀桀,就像之前那樣送即可……”
聽完陳福的話,那小黃門顯得有些驚慌,随即接過那寫滿字的白色布條,快速揣進自己的懷裏,臉上卻是冷汗淋淋……忙不疊的退了下去。
方才半晌,四周重新寂靜下來。
面對這下面九十九個階梯,陳福……
陳福這一刻,卻是猛地收回了那陰陽怪氣的臉,竟是露出了一絲歎息的神情來。
“陳福!!混賬——!!速速來見朕!陳福!”
下一刻,邁着佝偻的步伐,向着仲業宮呻吟的方向,陳福同時猛地反應過來。
“來啦!!來啦陛下——陳福來啦~~桀桀桀桀——桀桀桀桀桀——!!”
笑聲很悠長,但卻是那麽的熟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