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樂宮大殿金碧輝煌,滿是璀璨的金黃色,卻是比之洛陽的長樂宮來,也絲毫不遜色幾分。
“陛下!萬歲——!!”
滿朝百官此刻盡皆在偌大宮殿中長身跪拜,所有人都是清一色黑色漢代朝服,卻是看起來異常的莊嚴肅穆。
“平身吧!!”
“平、平……身……”
兩聲答應,一個是铿锵有力的威嚴聲,而另一個則是夾雜着忐忑的怯懦聲音。
天子劉協旁邊,還有一個座位,那就是曹操的座位。
坐在寬大的龍椅上,漢代的龍椅比較寬,更像是後世的長椅,而此刻龍椅便是讓劉協瘦弱的身體,看起來越發的消瘦幾分,而如果明眼人發現的話,那就會看到劉協正在絲絲的發抖着。
“陛下。”曹操此刻從龍椅旁的椅子上豁然站了起來,先是冷冷的望了望劉協,随即看了看壁壘下方的文武大臣,不禁大聲道:“陛下年紀尚幼,不宜治理,在此看着便是,一切都交給臣曹操辦理,陛下您說呢?”
這話說的很生硬,但也有一絲不可置疑的威嚴,這讓滿堂文武盡皆微微動容。
“愛、愛卿說的是……說的……是……”
龍椅上,劉協如此說着,眼角處卻莫名的低垂下來,不過似乎才十五歲的他,已經習慣了這樣的感覺,片刻後。又變得一臉的麻木。
“主公,一月來。兖州安置屯田,止兵戈休養生息,蓄軍資養兵蓄銳,此誠乃主公之幸甚,兖州之幸甚。”
荀攸當即一身朝服,出列恭敬的說着,此刻也同時沒有将天子放在眼裏。
“好,公達你做得好。你叔侄二人最近爲屯田之事勞心勞力,妄我沒有寄希望于爾等啊。”
“微臣慚愧。”
荀攸比荀彧要年長個六歲,但年齡大的荀攸反而是荀彧的侄子,而此刻的這二人也是曹操這段時間最爲倚重的叔侄,不僅以天子的名義拜荀彧爲侍中尚書令,而且同時拜荀攸爲軍師。
卻是半年來,可以說是曹操失去曹信以來的最大安慰了。
“恭喜主公。此番得到豫州一地,坐擁兖、豫兩州勢力大增,得以安置屯田以蓄軍資,代得天時主公方可襲取中原各地,指日可待耳。”
這次說話的是一個三十來歲的武将,一臉的精幹氣息。卻正是長水校尉于禁。
不過曹操沒有在意那人,而是旋即莫名的沉默下來,似是想到了一個人。
“若非安民打開汝南這道門戶,我等也不可能在如此之短的時間内,将豫州收入囊中。此功……非操一人耳……”
一句話,讓滿堂文武盡皆一愣。竟是過了半年之久,曹操還是時不時的提及曹信的名字。
“陛下,冀州來表!!”
卻是此刻,還沒等衆人從曹操的感慨中回過神來,大殿外,一個中常侍當即邁着小碎步,雙手高舉着一卷表奏書,走了進來。
不過,方走到大殿中央,那中常侍便識相的停在了衆大臣的跟前。
荀彧這時當即雙手接過了表奏,但第一時間荀彧猶豫了片刻,沒有直接交給天子劉協,反倒是交到了曹操的手中。
壁壘上,曹操眉頭一挑,旋即從荀彧的手中接過,一目十行的檢閱起來。
顯然雖是給陛下的表奏,但曹操根本就沒有将先前的話放在眼裏。
“袁紹上表……曹信爲淮南侯?”
一句漫不經心的話語這一刻從曹操的口中發出,卻是此刻包括荀彧在内,所有的文武盡皆一片的嘩然。
“這……難道曹信已經得到了袁紹的重用了?”
“哎呀哎呀……半年來毫無音訊,看來曹信已經完全歸附袁紹的帳下了……”
“唉……人走茶涼,看來又該傷主公的心了。”
“曹信怎能如此?豈不知主公可是他的叔父?”
“夠啦!!!”
當即在龍座旁冷哼了一聲,曹操猛然喝止住了一些人的議論紛紛來,便是一時間冷目橫掃,頓時讓殿内衆臣一陣的側目而望。
竟是在衆人看來,此時的曹操既沒有動怒,也沒有絲毫的氣憤。
“好,恩準袁紹的請求……”當即随手将表奏一扔,曹操面無表情的臉上同時正色起來,在荀彧等人的注視中,無視着劉協,說道。
“準封曹信爲淮南侯,再追封其爲羽林中郎将、鎮北将軍,秩比二千石……”
一席擲地有聲的話語,此刻從曹操的口中發出,卻是沒有任何的多餘情緒,反而是這句話再次讓衆人一陣的動容起來。
追封羽林中郎将,鎮北将軍,這樣的職位幾乎不下于一方諸侯的名頭,但就是這樣的官位,顯然曹操沒有任何的猶豫,隻是這麽簡單的說出來一般。
然而或許旁人能夠看的出來,這其中更深層的含義。
曹操當即沉默了下來,沒有理會殿内百官的驚訝和詫異,當下看着荀彧說道。
“對了,文若,安民在陳留可還有家眷?”
同時聽到這個問話,荀彧當即一愣,然而下一刻便是反應過來。
作揖道:“尚無家眷,自從仲操公到冀州邺城之後,陳留郡便再無其家眷可言了……不過……倒是聽說有一個叫陳嫱兒的女子,這半年來似乎對曹信将……哦,對淮南侯出走很是傷心,日夜憔悴無眠……”
“哦?”雙目一亮,曹操頓時點了點頭,歎道:“既是安民的紅顔……那就明日到陳留,多派幾名禦醫照料……莫要怠慢了。還有多備些錦衣美食,好生照顧……”
“諾。荀彧遵命。”
曹操一句句的貼心囑咐,讓此刻的荀彧很是動容,并且還有一幫文武們……
雖然荀彧這段時間有些不滿曹操對待陛下的态度,但此刻見前者對曹信的這種關切還是一如既往,荀彧的心中倒是多了幾分暖意。
十幾天後,陳留郡府。
“嫱兒姑娘,你且好生休養切莫傷了身體,君侯若是回來看到你如此……必會責怪我等的……”
一間不大的房間裏。幾名身穿朝服的醫官當即苦笑着,整理着各自的診斷藥箱,一名爲首的年老禦醫當即說道。
在兩側侍女的攙扶下,陳嫱兒此刻從床榻上緩緩坐了起來,不過面色還是未見分毫的紅潤。
“不用了……往日有神醫營照料……我沒什麽大礙。”蒼白的容顔,少去了曾經的白皙美麗,多了幾分憔悴慘白。聽到前者說起,方才不禁失落的說道,“君侯此番身陷邺城,半年了無音訊……這讓我豈能不挂懷……”
這個禦醫顯然在宮中混迹多年,看到此時對方的面貌,一天漸比一天憔悴。不禁擔心起來,“即使君侯不責怪,曹司空也會責怪我等的……嫱兒姑娘……還是試着進食,别辜負了曹司空的照料啊……”
“嗯。”低低的呢喃幾聲,陳嫱兒還是默然的點了點頭。勉強的笑道:“最近昭姬姐姐和蔡婷妹妹也時不時來照顧我,你們就不用擔心了……”
“諾……那我等便告辭了。”
漫漫長夜。寂靜的夜色悄然浮現而過,映出一抹溫潤的黑色寂寥,陳留郡府的深閨,緩緩閉上了房門,便是這個夜晚,異常的不平靜。
而此時的另一邊。
陳留東城酒肆。
“來!哈哈哈,我等爲主公舉杯,哦不,嘿嘿,現在應該要叫君侯了吧!哈哈哈,來來來,給遠在邺城的君侯舉杯,恭賀君侯得封!!”
這間不大的酒肆,此刻被一群熟悉的身影包了下來。
便是聽這渾厚的嗓門,就足以知道此人的姓名。
“我說周鲂,你這酒還沒吃呢!你就醉了?”賀齊一臉讪笑,朝着對面的周鲂嘲笑起來。
“唉唉唉!!怎說話的?十幾天前,曹公昭告天下,封主公侯爵,嘿嘿,我們這些弟兄也長光了不是?”周鲂如是笑道。
“那又如何……這半年君侯一走,我等久疏戰陣……每日就守城操練,我這身子都癢的緊呐!”許褚此刻頓時喝了一杯悶酒,道。
這一刻,典韋也同時點了點頭,“雖然主公變成了此時的君侯,但身在袁營,久而久之必定寂寥難當……我實在是替君侯擔心呐!”
高順在一旁一直喝着悶酒,沒有說話,此刻見典韋同時說着,方才愣愣的道:“這些天昂公子擔負陳留諸事,我等這些君侯舊部,真是越來越無用武之地了……與其如此……還不如投向袁營,再去投靠君侯……”
“不可……”微微一皺眉,此時的典韋在衆人詫異的目光中,緩緩說道:“軍師臨走之時曾吩咐過,不可讓我等去邺城……若是去了,此番君侯必定會更加步履艱難,雖然昂公子掌管陳留,但未動我等兵權,并且昂公子與我等君侯情同兄弟……我們還是盡自身本份的好。”
“這……那你說老典,君侯到底還回不回來!!”這一刻周鲂也是一臉無奈的詢問道,同時也問出了所有人心中的疑問。
微微一愣,典韋沉默了片刻,“軍師臨走時曾言……三年之内……主公必回,我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隻是……軍師還說……到時……主公人心變幻,将更加鋒芒畢露……”
這一句話,說出……
同一時刻,酒肆内,衆将皆面面相窺……不知其意。
而另一邊,正當一群陳留兄弟正爲此歎息之時……
邺城的另一間酒肆。
(你表面是安享太平不問世事!!你實則是火鳳涅槃!!!)
舉杯對月,曹信深夜獨自而坐,露出一臉的苦笑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