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大非川到這裏,一馬平川糧道通暢,爲何糧草遲遲不見運來論弓仁惱火的大喝,出征之時贊普一再重申,不惜一切代價也要保證我東征大軍的供給。現在爲何又出現這樣的纰漏
一名副将小心的上前來道:将軍息怒。糧草要從格爾木轉運到大非川,再送到這裏來。我軍已經突進六百餘裏,縱然道路通暢糧食運來也是需要時間的。
論弓仁惱火的揮了一下馬鞭:可恨那魏元忠,像隻縮頭烏龜一樣死守不戰。蘭州城池堅固極難攻取,硬是将我十萬大軍阻攔在這彈丸之地
話音剛落,帳外傳來一聲長喚:報唐軍出城,主動前來搦戰
什麽論弓仁與衆将一起驚呼,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們一起沖出帳外來對他報信的小卒問道:當真
确實屬實小卒急道,蘭州城門大開,大約有兩萬餘鐵騎出了城,正朝我軍大營逼近
兩萬人如此膽大論弓仁既惱怒又興奮的一擊拳,來得甚好今日就讓他魏元忠知道我昆侖鐵騎的厲害
點将兵
吐蕃大營裏,牦牛骨号角嗚嗚的吹響,三軍齊動。很快聚集了兩三萬人馬,布成陣勢向唐軍迎面而來。
劉冕提着方天畫戟慢慢的策馬前行,心靜如芷水。看到前方煙塵翻動聽到馬蹄震震,劉冕揚起了方天畫戟示意大軍止住。排成了陣勢靜待來敵。
馬敬臣擔憂的道:大将軍,我們這樣按着不動,失去了第一輪沖擊的優勢與先機。
無妨。論弓仁不是魯莽之輩擅長用兵。看到我們用騎兵擺下陣勢,定然不會貿然出擊前來與我混戰。劉冕平靜地說道,我主要也不是來與他拼命的。不然哪敢隻帶兩萬人出來。他可是十萬大軍。
論弓仁一身漆黑的精鐵蠻甲,頭戴一頂光亮的鋼盔,手提一柄丈二鐵槊沖在最前。他驚訝的現。前方寬敞的黃沙土地上。黑茫茫的一片唐軍騎兵排成了守勢地圓翼弧形陣,像是守株待兔一般。
很奇怪這不是唐軍習慣地打法與陣勢
論弓仁心中生疑,号令麾下大軍放慢度。在離唐軍大陣一裏開外的地方停住落陣,小心謹慎的排下了陣勢。
少将軍,這是怎麽回事副将驚訝的問道,唐軍一般是以陌刀爲主戰兵,今日卻悉數派出了騎兵爲陣,看來就是有心與我軍硬碰硬。可他們又放棄了沖擊力排成一個守勢的陣形是何用意
論弓仁眯着眼睛看着前方黃沙之中唐軍的軍陣。半晌後沉聲說了句:這是右衛的兵馬,全是精銳的越騎。估計應該是馬敬臣或是薛仁貴之子薛讷領兵出陣了。看來。大唐地朝廷給魏元忠施加了壓力。讓他們坐不住了。
正說着,唐軍陣營中閃出四騎,朝前走來。
如此大膽論弓仁眉頭一皺,甚感好奇的注視着那走近地四人。
劉冕提着方天畫戟,慢慢地拍馬前行。左邊鐵槍馬敬臣,右邊方天畫戟薛讷,身後祝騰張打着一面血紅的劉字将旗。四個人三前一後,不急不徐朝吐蕃大陣走近。
論弓仁身邊的副将揚了一下手,一排騎射手擡起弓箭拉得骨骨作響。
放下。論弓仁沉聲說道。我不會以這樣的方式算計我的對手。他們既然敢支身上前來。必然有所意圖。待我上前會一會他們
說罷,論弓仁狂傲的清嘯一聲。掄起手中鐵槍拍了一下馬臀。那匹馬受了驚,咴咴的嘶鳴一氣撒蹄奔出。副将們都吓了一跳,馬上有幾個人一起跟了上來。他們清楚這少将軍勇猛無畏可是出了名的。每戰身先士卒沖鋒陷陣,百萬軍中取上将級這等事情可沒少幹。别說對方隻上前來四個人,就是要他這樣沖殺進唐軍大陣中也不見得就不敢。
看到對面一騎飛奔而來。劉冕勒住了馬,平靜的注視前方。
論弓仁一騎如電飛奔到三丈開外停住,一勒馬橫槍指着劉冕等人:來将何人報上名來
劉冕單手架起方天畫戟斜指半空,笑道:怎麽,這才沒幾天不見,居然就不認識老朋友了
論弓仁愕然一驚,瞪大了眼睛看着劉冕不可置信道:你劉冕
可不是我嘛劉冕揚起嘴角微然一笑,幸會啊,論将軍。想不到我們一語成,當真在戰場上兵戎相見了。
什麽一語成什麽,我不懂兵戎相見了便甚好,我們可以好好地算一下賬了論弓仁怒氣上來了,跨下地馬也焦躁的來回盤旋,一柄長鐵槊卻始終指着劉冕。他怒聲喝道:你這卑鄙無恥地小人居然用那等低濫的計策來算計我,殺我族人今日我就要報仇血恨
馬敬臣和薛讷一起揚起兵器,嚴陣以待。論弓仁身後的副将們也氣勢洶洶的圍了上來,作勢就要拼命。
劉冕反而将揚起的方天畫戟放了下來,輕松的哼了一聲:論将軍。本來我對你印象很好,認爲你是一個智勇雙全明白是非的人,才特意在百劫餘生之後,最先到陣上來見一見你,想跟你說清事實的真相。沒想到你卻如此莽撞沖動不分青紅皂白徒逞匹夫之勇,真是令我失望
論弓仁表現狂怒,心中其實如同明鏡。雖然他對劉冕還談不上什麽信任與好感,但是一個殺害使團又神秘失蹤了數月之久的賣國賊,又重新回到了右衛以大将軍的身份領軍而出。這讓他感到事情有幾分不尋常。至少在弄清事實之前,沒必要輕舉妄動。
于是,論弓仁很快的冷靜了下來,将指對着劉冕的長鐵槊放了下來,凝神瞪着他道:你想說什麽
三句話。劉冕簡短地說道,其一,吐蕃使團的人不是我殺的。是突厥人;其二。我也是被害,被他們擄到了草原剛剛才逃亡出來;其三,這是一個陰謀。目的就是挑起吐蕃與大唐的戰争,突厥人從中漁利。
論弓仁沉默了片刻:有什麽理由和證據讓我相信你
理由很多,證據暫時無法拿給你看。劉冕說道,你是個聰明人。你自己用心的想一想,就能明白這其中的蹊跷。突厥人假扮成右衛地唐軍将士,用下然後設伏突襲地方式。滅了你們的使團。所有的人都被殺了,唯獨你被半途故意放掉。這很明顯。就是要讓你回去報信然後挑起戰争。然後。我成了殺人嫌疑。他們又将我伏擊擄到草原,所有的罪名就都落到了我的身上。現在,隻要我們在蘭州一開戰,突厥的數萬鐵騎就會翻過陰山殺奔河隴直指大唐關内。這才是他們真正的目的。
這全是你地一面之辭。你沒有證據,我是不會相信你的。論弓仁凝視着劉冕地眼睛,想通過他地眼神來判斷他是否在說謊。
劉冕的神色很凝重,但眼神很淡定:突厥的公主阿史那洛雲,和我一起來到了蘭州。她可以給你解釋一切。不過,我沒有帶她到陣前來。這裏太危險。
什麽論弓仁明顯不相信。她可是突厥的公主怎麽會跟你來到蘭州你撒謊也不該這樣來撒。沒有人會相信的你要是随便找個女人告訴我,她就是突厥的公主。又如何
信不信,随你。劉冕沒有一味的解釋與辯白,而是淡然的說道,該說的我都已經說了。我沒有任何向你妥脅服軟地意思。我隻是認爲,我們不能糊裏糊塗被突厥人利用,進行這樣一場無謂地戰争。别到時候死也死得不明不白當個糊塗鬼。聽到這裏,論弓仁突然狡黠的一笑:劉冕,你是個明白人,爲何要在這裏裝傻使團一案真相如何,你是不是真正地兇手,就真的那麽重要嗎
是,我知道這隻是你們吐蕃主戰派的一個借口。你們沒興趣關心案情的真相,也沒興趣尋找真正的兇手。劉冕臉色一沉雙眉豎立,先前你們還有這樣的一個幌子,可以稱得上是師出有名;但是現在,我已經将事情的真相對你和盤托出。如果你再執意要戰,那就是無禮侵略。此前算得是我們理虧,但是現在,抗擊侵略那是義不容辭論弓仁,你的昆侖鐵騎或許是很厲害,但我劉冕麾下的右衛可不見得就怕了你
你在挑釁論弓仁提高了聲音,又将鐵槍揚起。
你要戰,那便戰劉冕單臂揚起方天畫戟,雙目如炬看着論弓仁,但别怪我沒警告你隻要你敢真當上前來厮殺,後果不堪設想且不論你不一定就打得過我的右衛,就算打勝了我,也踏不過蘭州城半步我可以非常明确的告訴你,你的傷亡會非常巨大,甚至是被我擊敗
論弓仁惱火的冷哼了一聲,怒目瞪着劉冕用鐵槍指着他。
劉冕卻是顯得異常淡定從容,一副躊躇滿志信心百倍的樣子。二人就這樣僵持,誰都沒有說話。
你沒有勝算。半晌後,劉冕如此說道,回去好好想想,吐蕃是否真的有必要這樣跟大唐全面開戰。你們自己内亂不休,當真有實力與我大唐抗衡嗎你麾下的十萬鐵騎,可以說是你們父子倆手中寶貴的唯一的王牌之師。要是在這樣一場沒有意義的戰争之中損失慘重,是否真的劃算再,你盡提大軍大外,你父親已是孤身無靠。萬一吐蕃國内生什麽變故,你們就會成爲無根之萍。你别忘了。我大唐在西域還有數城經略,副都督唐休麾下還有一支數量龐大的軍隊,随時可能前來襲你身後。
說到這裏劉冕稍事停頓了一下:你本就沒有任何把握擊敗右衛拿下蘭州,再面臨前後夾擊,你将如何師出大非川連克三城,你的确打得很不錯。但那時候你沒有遇到任何真正地對手,也沒有經受任何真正的考驗。現在你面臨的是大唐最精銳的軍隊最堅厚的城池可能被前後夾擊的局面。你論弓仁縱然有通天的本事。還有把握逆天而行取得勝利嗎
論弓仁心中暗自驚悸。表面上卻是滿不在乎地冷笑:你少在這裏虛張聲勢。
劉冕無所謂地淡然笑了一笑:随便你愛信不信。我們這些将士到前線來本就是拼命的,本不用這麽婆婆媽媽。我還是那句話,你要戰,那便戰。随時都可以,哪怕是現在。
嚯的一聲,劉冕将手中方天畫戟橫指起來對向論弓仁,沉聲道:我也想讓你看看,我大唐軍隊的真正實力
你以爲我怕你戰便戰。求之不得論弓仁當仁不讓将鐵槊揮出,和劉冕的方天畫戟架到了一起。
二人沒有再繼續出招。但各自用着暗自單臂比拼。
旗鼓相當
薛讷馬敬臣和論弓仁的副将等人。一起祭起了兵器怒氣騰騰。兩方人馬身後的将士們也摩拳擦掌,做好了戰鬥準備。
局面劍拔弩張
劉冕的臉上卻仍然有笑容。他主動先收回了方天畫戟:回去想清楚。我知道你不是那麽莽撞與沖動。你們無非是想憑此借口出兵侵唐,撈點好處。可是隻要你動手我們就會打得兩敗俱傷,突厥人揮兵南下,什麽便宜都要被他們占盡。你也不過是被人利用爲人作嫁衣而已。
論弓仁緩緩長吐一口氣,緩慢地收回了長鐵槊。
回去考慮考慮吧。三天之後,我們再在此處相見。劉冕長聲說道,到那時候,要戰要和我等你一句話。論弓仁沒有答複劉冕。而是揮起長鐵槊長嘯一聲撤兵。回營然後策馬回頭帶着一群副将先奔回了本陣。
馬敬臣和薛讷齊籲一口氣,提到嗓子眼的那顆心都放了回去。劉冕也是暗歎一聲:還好論弓仁是個明白人。要真是個莽夫。今日這場血戰再所難免
撤兵回營劉冕也下令了。
兩方人馬,未開一弓未動一刀,全部按着來時地路線回去了。
魏元忠一直站在蘭州城頭觀望,心中始終繃着一根弦。看到兩方人馬未及交戰就各自退回,他長籲一口氣臉上露出笑容來。
論弓仁回到軍營,将鐵槊往兵器架上一扔,就坐到榻上呆去了。
一名副将小心翼翼地上前來道:少将軍,我們這樣不戰而退,要是讓大論和贊普知道了,恐怕
滾少廢話論弓仁怒罵一聲,将那名副将罵了出去。
方才安靜了半晌,帳外突然傳來一陣騷動和驚呼聲。論弓仁着實惱火,大聲吼道:誰敢喧嘩
帳門卻在此時被撞開了,一名副将驚慌的叫道:少将軍,是小論贊婆來了
我叔叔論弓仁驚訝的站起身來,他怎麽來了
話音未落,有個人沖進帳中撞開了那名副将,大聲哀号道:侄兒我的好侄兒大事不好大事不好了
論弓仁大驚失色,沖上前來扶住論贊婆瞪大眼睛喝問道:叔叔,生了什麽事情
完了,全完了論贊婆居然痛哭失聲,就在二十天前,器弩悉弄那個小兒以外出狩獵爲名,邀你父親陪同而行。就在半路上,論岩這群小人突施殺手将你父親謀害了我們一家上下老小和所有的親信大臣将軍們,也被剿殺殆盡了
什麽論弓仁宛如頭頂響起一道晴天霹靂,頓時就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