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話無從說起。劉冕輕描淡寫的微然一笑,我很少主動讨厭或是憎恨一個人。姑娘與我無怨無仇,我對你談不上什麽讨厭。
談不上讨厭,也說不上喜歡這話你許久前就說過了,并且已經重複多次。黎歌接道:你是在反複強調要和我保持距離嗎我究竟是洪水還是猛獸,讓你如此戒備
劉冕沒有應答,隻在心中暗笑:你越是這樣說,我反而更要戒備了。黎歌呀黎歌,你畢竟還是小女孩子,你的心術和技巧比起你老娘來,還差得太遠了。
黎歌見劉冕沒有答話,仿佛有點急惱了,飛快的撂出一句:我不遠千裏來到代州,隻爲還琴。
你好像并不欠我人情。劉冕故意錯聽錯語。
将軍何必明知故問是那面古琴。黎歌說道,既然已經送予将軍,便是将軍之物。
劉冕呵呵一笑:千裏送古琴,禮重情更重呀不過我是如此貴重的禮物不會收的。黎歌,這古琴應該是你蘇蒙家的傳家之寶吧你還是自己收着好好愛惜吧。我不懂音律,送給我簡直就是暴殄天物。劉冕心裏很清楚,這話任傻子都能聽明白,什麽千裏送琴,分明就是個借口。芙玉肯定也來了代州,定有所謀。
黎歌卻是很倔強的堅持:不行,你必須收下。這是我這一生第一次給人送東西。不管你相不相信,我真是專程來代州給你送琴的。
劉冕自然不會被她的話牽着走,話鋒一轉道:那你母親呢她來代州何幹
黎歌微然一震,沉默了半晌方才說道:我不知道。實際上,母親的事情我很少過問。她也很少跟我說起她的事情。
劉冕微眯着眼睛打量着黎歌。雖然看不清她的面容,卻能清楚的從她清澈的眼神中看出她沒有說謊
難道,黎歌當真對芙玉的事情知之甚少
沒理由啊,她們是母女,不出所料地話都是百濟皇族的後裔。怎麽可能不是同謀
劉冕心中思猶不定,黎歌已然起身而起上了樓,片刻後手捧古琴來到了劉冕面前:将軍,請收下吧
劉冕仰頭看向黎歌,她的表情異常的堅決,眼神也非常的真誠讓人難以拒絕
劉冕依舊端坐沒有伸出手來,黎歌就這樣捧着琴跪坐在他身前。一動不動,眼神灼灼直勾勾地盯着他在看。時間仿佛凝滞不前,劉冕心中不停的打鼓。
過了許久,劉冕方才開口道:你還是先保管着吧。我身在軍中,不便收留這種東西帶在身邊。你若真是誠心送琴給我,一番好意我是不便拒絕。那麽,我們日後再說。
何時
至少是打完仗以後。
那好。黎歌将琴收抱起來。非常認真的說道:那黎歌就在這裏等着将軍打完了仗,再來取琴。将軍一日不來,黎歌就一日等待。就算山無陵江水爲竭,冬雷陣陣夏雨雪,天地合時,黎歌也會等下去。
劉冕心中微然顫動:這個女子,當真執着得可以難道你真不知道。我老劉家與百濟扶餘皇族是宿敵仇人嗎還是,你刻意如此
那你就等吧。劉冕覺得自己這句話很殘忍,但還是說了。說罷就站起身來朝外走去。
黎歌也沒有出言挽留,沉默無語的看着劉冕消失在自己的視線中,含低眉。輕歎了一口氣。
劉冕等人離開那家莊院時,天已微亮。劉冕一路悶頭不語,祝騰等人也不敢來問。回到房間裏時,劉冕也沒了睡意,心想這一去居然沒能見到芙玉,這個女人不知道跑哪裏去了。莫非她去見了馬敬臣或是黑齒常之
心念至此,劉冕決定去拜訪一下這兩人。
馬敬臣就住在劉冕這家莊院不遠的一處民宅中養傷。劉冕帶上祝騰這班近衛徑直找到了這處地方。幾名衛士留在這裏伺候。這時一起上前來拜見。
馬将軍呢劉冕劈頭就問。
回将軍話。馬将軍仍在睡覺。小卒答道。
劉冕眉頭輕皺:這兩日可有陌生人來找過馬将軍
沒有。小卒回答得很果斷,一點也不像是欺瞞的樣子。
劉冕非但沒有放下心來。反而心中更添一絲疑窦:芙玉沒有來找馬敬臣,那定然是去見了黑齒常之
這個陰魂不散地女人,究竟想幹什麽
黑齒常之率領燕然軍主力駐守在代州城外。按理來說軍營之中是不允許閑雜人等尤其是女人随意出入的。可是劉冕完全相信,以芙玉的狡黠和本事,完全有可能見到黑齒常之。
想到此處,劉冕急忙動身出城,來到了城外燕然軍軍營。
此時正值軍中響起第一通号角聲,所有将士們都要起床了。劉冕徑直來到黑齒常之的帳外求見,守帳衛士卻說,大帥昨夜進代州城參加慶功大典,徹底未歸。
劉冕心頭一震,隐約有了一絲不祥的預感。他了解黑齒常之,身爲三軍統帥他向來一切以公事爲重。昨夜飲酒之時也很有保留沒有放肆濫飲,無論如何沒有理由喝得大醉了回不了軍營
難道黑齒常之還能出了意外不成
當着衆将士的面,劉冕也沒有表現出驚慌和急惱,交待帥帳帳吏說,假如大帥歸來就說劉冕有要事求見曾經來過。然後,他又帶着自己的近衛趕回了代州城,找到了同在城中地張仁願。
不料,張仁願也是一臉的茫然:昨夜慶功宴散後,大帥就帶着一隊近衛離開了呀你喝得大醉先被擡回了館舍,我要留下來處理酒宴和城中的善後之事,便無人相送。他身邊帶有十餘名鐵衛護衛。整個代州彈丸之地也全在我燕然軍掌控之中,還能出什麽事不成
張仁願越是這樣說,劉冕心中卻是驚惱:壞了堂堂的三軍統帥黑齒常之,居然失蹤了
還是在數萬燕然軍的眼皮底下失蹤的
這可真是滑天下之大稽啊
張仁願見劉冕一臉驚疑神色,疑惑問道:怎麽了大帥說不定已經回到了城外在營中呢。你何必如此驚訝着急
劉冕屏退了身旁衆人耳目,低聲道:我剛剛去了城外大營,大帥昨夜一夜未歸
哦還有這等事張仁願也意識到了事态的嚴重性,驚聲道:那他還能去了哪裏
這也正是我想問地劉冕神色一凜:大帥失蹤了
别急别急事情不可宣揚,免得軍心浮動。張仁願老道持重的擺了一擺手,鎖眉深思了片刻道:要不這樣,我們分頭去找。我派一些信得過的将士。在城中四處暗自搜尋;你再去城外軍營等候,如何
不。兩處地方都由你安排人去找。我還有一個特别的地方要去親自盤查。劉冕果斷的說道:一有消息,馬上派人通知我。我把祝騰留在這裏,他知道我去了哪裏。
何處張仁願疑惑問道。
現在還不可說。時間緊急,我先去也。劉冕正欲拔腳就走,突然想起一事說道:還有,嚴查城中諸門。不準任何人随意出城
好你去吧。張仁願雖然多有疑慮,但也沒有多問,點頭應允。
兩幫人馬一起忙活開了。劉冕心中又氣又惱:真丢人啊,如此銅牆鐵壁般地防備之下,堂堂的三軍統帥居然失蹤了
劉冕當即點起五十名鬼龍兵王近衛,殺到了近所隔壁的黎歌莊院。也沒有敲門,徑直撞門沖了進去。
昨夜接待了劉冕的那個小丫鬟心驚膽戰的迎上來。滿副驚惶失措的神色:将軍有何事
劉冕也沒急着彪,問道:你家小姐呢
小姐昨夜一宿沒睡,方才歇下。
院中還有何人
隻有婢子和小姐,以及昨日方才雇請的兩名廚子和雜役。小丫鬟吓得一臉慘白,驚乍乍地回話。
劉冕心中想道。黎歌居然還留在這裏如果黑齒常之是被芙玉擄了去,她有理由把自己地女兒留下當作把柄嗎
這件事情越的詭異了
身邊地近衛們仿佛比劉冕還急:将軍,搜吧搜一下就知道了
小丫鬟驚慌的道:将軍你們要搜什麽呀我們方才來到代州兩日,可是什麽也沒有做呀這院子也是方才租下來的,若有什麽不對勁的也與我家小姐無幹
住口劉冕雙眉一挑沉聲厲喝一聲,居高臨下地瞪着這小丫鬟道:我問你,芙玉在哪裏
小丫鬟吓得渾身顫:不不知道。婢子是和小姐一起離開洛陽而來的。并不知道老闆娘在何處興興許她就在洛陽呢
劉冕眉頭一皺:這麽說,黎歌是私自偷離洛陽跑來的芙玉并不知情
是是的小丫鬟驚猶不定的道:小姐來到代州本想去軍中找将軍。但軍營重地我等進不去。後來就聽聞将軍打了勝仗收複了代州,已經帶人進了代州城。于是小姐才一路找到代州。将軍的大名在代州已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因此小姐才找到了将軍的住所,還把旁邊這家宅院花重金租用了下來。其他地事情,婢子就一點也不知道了
幾名近衛惱火的上前來,作了一個拔刀的架式厲喝道:将軍,這賤婢不老實,得給她點顔色瞧瞧
小丫鬟吓得哇嗚一叫就趴跪到地上:将軍饒命呀婢子真的不知道所犯何事,所知道的一點事情也全都如實說了,将軍饒命
劉冕揚了一下手止住手下人,淡然道:住手你起來,叫黎歌來問話。
是是小丫鬟倉皇地爬起來,連滾帶爬的沖進了主宅中。
幾名近衛上前來說道:将軍,這兩名女子好不可疑,定然不清不白。
我自有計較,爾等不必急惱。劉冕深吸了一口氣,帶人走進了主宅客廳中。一群近衛殺氣騰騰的跟着闖了進來,在劉冕身旁嚴密護衛。
劉冕四下打量這間房子,心中在思索道:如果事情真如這小丫鬟所說,黎歌是私自離開洛陽來到代州,那麽這件事情就更玄乎了
難道,芙玉幹下所有的事情,全是瞞着黎歌進行的還有,假如芙玉真是要幹許多大事,又有什麽理由把黎歌這個尾巴留下來,自暴其短呢
這很矛盾,很讓人費解
除非是那樣
劉冕心頭突然一亮,想到一個重要的由頭,卻沒有一點把握來肯定。
這時,黎歌從樓上下來了。看到眼前這副陣勢,她雖是強作鎮定卻也有些驚慌了。快步走到劉冕身邊矮身一拜:将軍去而複返,還擺出此等陣勢,不知所爲何事
劉冕死死的盯着黎歌在看。這個女子地神色略顯驚慌,但不是心虛地那種,隻是尋常小女孩子被驚吓了的自然反應。
劉冕心忖,有些事情,也隻有直接去問黎歌才有可能得到答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