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旦和李賢從禦書房裏出來的時候,都有點灰頭土臉面帶倉皇。看來他們這對兄弟,在那個威嚴又厲害的母親面前,始終有點擡不起頭來。
皇帝起駕回宮,李賢和劉冕等人都從旁拜送。李旦臨上車前滿臉憂郁的看着李賢,輕歎了一聲道:皇兄,多保重吧
陛下也請珍重。李賢拱手而拜表情也有些戚戚然。
看得出,他們兄弟之間還有點情份,但更多的像是同命相憐。
皇帝車駕走了,負責保護李賢的飛騎衛隊也上前來,請李賢移駕。衛隊領是劉冕的老熟人而且是有着兄弟情份的李知士。李賢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看來有點顧忌。劉冕見四下也無什麽雜人,于是給李知士遞了個眼色。李知士心知肚明,帶着身邊的衛士離開數步,讓他二人有個竊語的空間。
李賢見旁人退避開來,急忙低下聲來倉促說道:事急有變,你脫身
劉冕心頭一震,凜然低聲道:太後宣戰了
賢警惕的四下觀望一眼,謹慎的低聲急語,短時間内必有異變。你不可置身其中。想辦法脫身于外此地不宜多言,我走了。你自保重。
殿下保重劉冕拱手拜起,目送李賢離開。
此時,劉冕的心頭終于籠罩起一層烏雲:該生的,終究還是生了。武則天,終于是向李家正式宣戰了
那些沒有來參加大典的韓王李元嘉等人,此時也必定在緊鑼密鼓的進行籌備以求自保。
如何自保無非是效仿徐敬業武力難
朗朗九州乾坤之下,終于要爆一場如同烈火般的動亂了
劉冕的心撲通的跳了起來,想像着中間的許多曲折情由,和将來可能生地事情,一時有些紛亂。可是有一點他相當的明确:無論如何。我的手上不能沾上李家皇室的鮮血
但是,假如自己不在此時退避,将很有可能被武則天派出去攪入戰争之中。旁觀之人李賢都有所預料,看來這個概率相當的高
劉冕無奈的想道,既然我現在無力阻止這樣地事情生,那就要盡快的脫身事外再也不可像當年被卷進李賢一案中一樣。再無辜受累了。平定徐敬業的戰争可以參加,因爲他是徹頭徹尾的叛黨。李家皇室之人如果起兵謀叛,則性質大不相同。那是李武兩大勢力在政治角力之後的終極碰撞。
不管現在太後擁有了多麽紮實的力量和空前的人望,李家在百姓的心目之中仍是正統。尤其是那些仕人書生,心中時時念着李唐正統。假如我劉冕現在充當太後鷹犬去捕殺李家之人,将來會獲得一個什麽樣地名聲那是可想而知那時候,我将臭名昭著再無立足之地。再,按照正統的曆史潮流來看。武則天終将有一天要還政于唐。到那時候,手中沾有李家之血的我,還會有好結果嗎雖然現在曆史生了一些偏轉,但最終的結局也不是沒有可能和曆史上的大緻相似。
所以,我無論如何不能置身于這一次的戰争之中劉冕無比肯定自己的想法和判斷。
好不容易挨到了下班交工之時,明前來接替了劉冕值夜勤。劉冕一心尋思着脫身之法,此時馬不停蹄地就到衛所點了卯然後徑直出了皇宮。
他的心中。已經有所盤算。臨走之時,将自己最信得過的好兄弟祝騰,也一起喚了出來。
二人騎着馬離了皇宮,劉冕并沒有直接回家,而是帶着祝騰一起逛到了洛水河畔,來到一個四上寂靜無人之地。
祝兄弟,我今日有件事情要請你幫忙。非常重要。劉冕對祝騰開門見山不兜。
天官你就說吧,咱們之間還用這麽客氣祝騰的神色也凜然,知道劉冕口中的事情都不是尋常之事。這幾天我會幫你在衛所告個假,你幫我去辦件事情。劉冕搭上祝騰的肩膀。在他耳邊低語道,你替我跑趟長安,記住,穿便服不要招搖顯眼。直接到長安老劉宅求見我祖父大人。請他假抱病危,讓我回長安侍奉。
呃好祝騰略露驚疑,但并未多問,一口應承了下來。
劉冕緊握了一下祝騰的肩膀:好兄弟,又要麻煩你了。你就照我的話跟我祖父大人說,他必能明白我的心意。去回,越快越好。
好。我今日就動身。哦不,現在就走祝騰十足的爽利,一拍胸脯,你地事就是我的事,我必定竭盡全力衛所那裏。就勞煩天官替我告假了。
好。咱們兄弟也就不說客氣話了。你動身。劉冕輕籲一口氣,我這中郎将現在别的權力沒有。給你批幾天假期的事兒還是能辦到。
祝騰别無多言,拱手一拜騎上馬就走,徑直朝洛南而去,往那裏出城去了。
有祝騰辦事,劉冕還是很放心。他這時才略松了一口氣,騎上馬來準備回家。他心忖,我那老爺子不是一直在病着嗎這時候報個病危太稀松平常了。他就我這麽一個獨孫兒,想讓我這時候在身邊陪着也是人之常情。就算是武則天,也不好公然拒絕這種請求。
劉冕暗自苦笑:好吧,這班上了沒幾天,我又要翹工了。
回到家裏時,一切平常。韋團兒和胡伯樂一起上來迎到。胡伯樂方才牽去馬匹,韋團兒就對劉冕道:将軍今日累壞了吧可算是回來了。家中來了客人,一直在等着将軍呢
又有客人劉冕不禁有點疲于應付的感覺,這回又是誰啊我相信總不是李仙宗。
那那自然不是。韋團兒臉一紅,有點不好意思的低了低頭然後道,是長安劉府來的管家老張。
老張來了劉冕多少有點疑惑,他所來何事可有說起
未曾說起。就等将軍回來了向你回報。韋團兒答道。
劉冕已經走到了正宅,長安老劉家的管家老張已經迎了上來拱手就拜。劉冕見他神色有點緊張。開口便問:老張,生了什麽事情
少爺,你可算是回來了老張憂急的道,老爺讓老仆一路快馬加鞭從長安趕來,就爲給少爺報個訊兒。入春之後老太公的身體一日不如一日,前些日子突然摔了一跤這這眼看着就快不行了啊這下劉冕當真有點吓壞了。不會這麽巧吧
老張愕然睜大了眼睛:少爺,什麽事情這麽巧
沒什麽。劉冕連連輪了幾下眼睛,老張,這種事情你可别是唬我。老太公雖然年邁但身子骨一向挺結實。前不久我離開長安時他還能打拳釣魚呢
人老了,固然便是這樣。老太公怎麽說也是八十有五了這種事情,誰能說得準哪老張滿腹傷感戚然地說着,少爺,你還是快點準備一下。回家看看老太公吧這去得遲了,恐怕就
這下劉冕還真是有點急惱了,情急的撓着頭讷讷地想道:不會吧,世間真有這麽巧的事情我方才想着讓祝騰給我回家,請老爺子慌稱病危,這會兒還當真病危了我我這算不算是烏鴉嘴啊老爺子啊老爺子,你可要挺住啊我還沒有混出模樣來。咱們老劉家現在可不能沒了你這顆大樹給罩着。
老張一副情急模樣,看來應該不會是造假。劉冕也不敢再作拖延了,當下就讓韋團兒在家收拾行裝,自己騎上馬進宮準備告假。
來到千牛衛衛所時,日已偏西,剛好撞到武懿宗準備從衛所裏出來。劉冕對他也沒甚好感,但此時也隻好硬着頭皮上前施禮:武将軍,卑職前來有一事相求
你武懿宗眨巴了幾下倒三角的小眼睛,甕聲道:何事呀
劉冕低頭拱手道:卑職地祖父劉仁軌重危,從長安派家人來催促卑職回家探望。因此想來告假幾天。望大将軍恩準。
請假劉仁軌不行了武懿宗地眼珠子滴溜溜的轉了幾下。捏着自己嘴邊地鼠須想了片刻,說道,你才當值幾日,就要請假都像你這般,朝廷俸祿豈不白白送人
劉冕心頭火起,但好歹按捺下來繼續道:卑職也不想讓大将軍爲難卑職願意棄舍請假期間的俸祿。
喲,好大方呀武懿宗陰陽怪氣的冷笑,誰家缺這幾個俸祿小錢呢,你說是吧本将爲了以示公允,也隻好如此了。劉冕。你不會怪本将吧
卑職不敢。劉冕平聲靜氣的應聲,按着胸中怒氣。
那便去吧。孝乃人倫大義,本将不會不近人情的。武懿宗怪笑了幾聲揚長而去,還頭也不回的朝劉冕扔了一句,見了劉仁軌。代我問候他呀你叫他挺着。多活幾天才好
劉冕悶哼了一聲,長長吐出一口怨氣。心中暗自怒罵:遭瘟的死老鼠,咱們走着瞧總有一天,我要像踩魚泡一樣的跺扁你懿宗這種沒品地小人生悶氣了。他尋思了一下,心忖還是回宮交待一聲比較好。尤其是上官婉兒那裏,最好讓她對這些事情心裏有個底,也好多個照應。
尋思至此,劉冕又朝皇宮中走去。現在,戍衛皇宮的衛士不管是千牛衛還是羽林衛,都認識了劉冕這個中郎将,再加上他仍然是一身戎裝打扮,所到之處暢行無阻。
劉冕先到了含元殿找到那裏的千牛衛衛士問話,說是太後已經起駕仙居殿,中郎将明一路護送着過去了。再問上官婉兒行蹤,千牛衛衛士卻沒人知道。劉冕隻好又找到幾名宦官和宮女問話,方才得知上官婉兒下午離開太後身邊,就徑直去了掖庭休息。
上官婉兒現在雖是女官之身了,但宮中卻也隻好在掖庭栖身,與那些宮女宦官們住在一起。
劉冕又馬不停蹄的趕往掖庭。這地方隸屬後宮,就算是皇帝衛率也不可私自進入。劉冕隻好花了一些銅闆請一名宮女進去請上官婉兒出來。等了多時,上官婉兒方才小跑出來。
難得你今日居然跑來找我。有甚好事上官婉兒知道劉冕的性子,若非有大事,他是不會擅自闖到掖庭這種地方來的。
我祖父病重,我馬上要回長安。劉冕單刀直入的道,另外太後已經向李家宣戰了。戰争随時可能爆。我有件事情要拜托你。
講吧。上官婉兒眉頭輕輕一皺,也意識到事情地嚴重性。
如果太後要派兵進剿,選将之時讓她千萬不可派我前往。劉冕道,我雖然離開洛陽去祖父身前伺候,但也難免有小人在她面前竄掇派我出戰。
上官婉兒何等聰明之人,劉冕如此一點她便明白。此時果斷的一點頭:你放心。你縱然不說,我也明白該如何去辦。
拜托了。劉冕感激的一點頭,準備轉身就走。上官婉兒輕聲一喚:喂,就這麽走了
劉冕方才省神,對上官婉兒微然一笑:我走了,你自己保重。這段時間諸事紛纭,你小心一點。
你也小心。上官婉兒這才容顔舒展的微微一笑,早去早回。見了劉相公,代我向他老人家問好。祝他老人家早日康複。
多謝,告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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