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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冕的這兩句話,如同重鎊炸彈扔在了李賢心頭。他瞪大了眼睛看着劉冕,惶然道:“劉冕,軍中無戲言!”
劉冕當即站起身來,大步走到一邊的案台邊拿起毛筆:“小将這就記下軍令狀!”
衆人先是驚愕,随即嘩然。
李知士和馬敬臣都有些惱火的想上前來發作,被雷仁智用眼神止住了。二人恍然醒神,這劉冕官職雖然卑微,可他是劉仁軌之孫又是李賢心腹啊……
劉冕才懶得顧這些人在想些什麽,奮筆疾書須臾寫下一份軍令狀,拿來遞到李賢面前:“殿下,軍令狀在此,請收好。小将願率五千精銳越騎出戰,定能大破敵軍!如若不勝,願受軍法處置!”
李賢額頭的冷汗一層層滲出,他爲難的接過軍令狀遞到雷仁智面前:“雷将軍,你看……”
雷仁智的臉上浮現出些許陰郁之色,擰眉深思了半晌,說道:“此事殿下決斷即可,末将不敢妄言。隻是一條,劉冕官職低微聲望不足,末将唯恐将士們不服從他的調譴。”
劉冕不禁有些惱火,這個雷仁智,看來對我成見頗深。他這是擺明了表示不願意讓我領兵出戰,但又不好得罪李賢,于是采取了這樣一個撂挑子不作爲的态度。
李賢面露難色的看向衆人,衆将各自低下頭來避開李賢的眼神。
如何是好?李賢當真是爲難了。他也知道,這些将軍們都是和雷仁智同氣連枝的,自己強行下令,隻會落得一個無人響應的尴尬局面。
劉冕心中一動,冷笑一聲放言道:“想不到,先鋒大營裏竟無一人是真英雄!大敵當前,隻顧想着自己的身份爵位,卻不思退敵進取。小将身份自是低微,本事卻不見得輸給在座的任何一名将軍!誰若有膽量,與某一同領軍出戰,戰場之上自見分曉!”
“休得狂妄!”有人站不住了,大步一閃出來雷聲道,“末将馬敬臣,願與劉冕一同領兵出戰!他既已立下軍令将,就讓他當主将,末将爲副!末将倒要看看,口出狂言者是否有真才實學!”
“好,痛快!”劉冕對着馬敬臣重重一抱拳,“馬将軍,咱們戰場上見真章!”
李賢雖然監國多年,但很少接觸這種軍隊裏的火爆剛烈場面,此時有些驚疑不定的對雷仁智道:“雷将軍,七品中候當主将五品郎将爲副,這合适嗎?”
“當然不合适。”雷仁智如實回答,看向劉冕的眼神裏多少有一點敵意。
劉冕針鋒相對的迎上他的眼神,沉聲道:“雷将軍,從品階上講,末将身份低微自然是不合适。但末将倒有一計,可以順理成章。此次出征挂帥的是永壽郡王殿下——末将擔任他的帥旗使。此時,末将是否可以虛張殿下的旗号出征迎敵?如此一來,便如同殿下親征,還有何不妥?殿下親征,叛軍也勢必人心浮動,對我軍也将大大有利。”
“咦……”衆人齊聲驚咦。雷仁智也皺眉疑惑了一聲,面上仍有難色,但也無法辯駁。
這種事情,隻要主帥應允,旁人誰又敢多言?況且,虛張旗幟這種做法,軍中并不少見。虛虛實實迷惑敵人,也是常用的戰術之一。
劉冕趁熱打鐵:“殿下可否應允?”
“這……”李賢狐疑的向着劉冕,不無擔憂的道,“小王倒是沒有意見。兵法虛實,這不失爲一個妙計,隻是……”
“軍情如火,請殿下速速決斷!”劉冕再度重重抱拳一拜,不給李賢猶豫不決的時間。
“好,本王準了!”李賢也知道劉冕心意已決,當即拍闆道,“就命劉冕代本王出征,張打本王旗号前去迎敵。雷将軍,就請你出示兵符點派兵将吧!”
衆人的眼光,再度投到了雷仁智的身上。
雷仁智尴尬的轉動了幾下眼睛,雖然很不情願,但還是挪到了一下身子從枕頭下拿出銅魚兵符來,遞給了李賢:“殿下,就請你……親自發令分撥兵馬吧。軍情緊急,末将重傷在身也不能爲殿下分憂了。”
“好,雷将軍好生養傷。”李賢拿過兵符站起身來,揚了一下手,“衆将,點将台擂鼓!”
“是!”衆将一齊抱拳應諾,魚貫而出。出了營帳後李賢快步上前扯住劉冕,将他喚到暗處低聲道:“天官,你何故如何?”
劉冕微笑:“殿下,這純屬在下私人的決定。在下一直有個夙願,想在戰場上快意恩仇痛快淋漓的厮殺一番。一來爲國建功,二來也好檢驗一下我這一身本事究竟如何,三來……這幾年來,在下心中憋屈甚多,也想狠狠的發洩發洩。”
李賢愕然的睜大了眼睛:“戰争豈同兒戲?稍有不慎就會丢了性命!”
“殿下放心。”劉冕牽動嘴角,露出一絲自信滿滿的微笑,“若是天要亡我,何必等到今日?在下既有膽量立下這軍令狀,自然有那本事得勝歸來!”
“嗯,好吧……我也知道你一向不做沒有把握的事情。”李賢仍然非常擔憂,“切記切記,一切小心,不可出錯……”
軍中已然擂起大鼓,劉冕等将已經騎上大馬列陣于點将台前。
李賢硬着頭皮走上點将台,看向劉冕的眼神中仍有擔憂爲難之色。劉冕的眼神卻是異常堅定,李賢這才輕點了一下頭。
一通鼓罷,衆人都齊齊看向李賢。
李賢清了一下嗓子,大聲道:“将士們。我大唐王師前來平叛,就要拿出****兵将的威風和氣勢。如今叛軍猖獗,居然領兵來犯,我等豈容後退?本王令,中候劉冕代本王親征,擊讨前來襲擾的叛軍。衆将務必聽令行事,不得有誤。”
衆将軍們還是挺配合的拱手一拜:“得令!”
“劉冕!”
“末将在!”劉冕翻身下馬,快步走到點将台前抱拳一拜。
“本王令你率五千精銳越騎,迎擊叛軍。”李賢的手略有些哆嗦,将兵符往前一遞,“左郎将馬敬臣,本王令你與劉冕一同領兵出擊,爲其輔翼!”
“末将得令!”劉冕和馬敬臣一起抱拳應諾。馬敬臣還冷眼瞪了劉冕一眼,頗不服氣。
李賢長吸一口氣:“即刻點兵,出擊!”
劉冕雙手接過兵符,大步不停的朝軍陣走去,點起幾員偏将所率的五千人馬,迅速在營中列好了陣勢。
少頃馬敬臣全副披挂手提一竿馬槊拍馬跑到劉冕身前,臉上不無譏諷神色:“劉将軍,不知你習慣使哪門兵器?”
劉冕知道他言下之意,不過是諷刺自己不會厮殺,隻知道坐享其成在後方指揮。劉冕也不急惱,放眼朝中軍儀仗隊看去。
那裏,正有司戈、執戟這些儀仗武将,幾柄方天畫戟甚爲醒目。偶然間,劉冕又看到人叢之中有個家夥正在不停的冷笑,正是明珪。
劉冕心中一動,擡手指向明珪:“明珪,命你取一柄方天畫戟來!”
明珪渾身一彈,頗爲惱怒的瞪了劉冕一眼,無奈又不得不聽令行事。隻好在一旁的執戟武将手中取來方天畫戟,送到劉冕馬前。
劉冕面如寒霜的瞟了他一眼,信手一把将方天畫戟提了起來,淩空嘩啦啦的耍了一個戟花。明珪感覺到戟花就在自己頭頂掠過,吓得呆若木雞。馬敬臣的臉色也有些變了:“劉中候慣使方天畫戟麽?”
“怎麽,有何不妥?”劉冕故作疑惑的看向馬敬臣。
“哦,不……并不無妥。”馬敬臣眼神中的驚訝之色愈濃。他當然知道,能使得動方天畫戟的人,都非泛泛之輩。
劉冕突然一下抖動方天畫戟直指明珪:“你,執掌帥旗随我出擊!”
“我?!”明珪如遭雷擊,眼睛瞪得比牛眼還大。
“軍令如山,違令者斬。”劉冕語音沉沉,都不去正眼看明珪,轉頭對祝騰低聲道:“你留下來,殿下那裏須得好生伺候照應。”
明珪愣在那裏不停的幹咽唾沫。祝騰把那帥旗一把遞到他面前的時候,明珪甚至還渾身哆嗦了一下,嘴唇都白了。
劉冕看到他那副模樣心中不停冷笑:白面公子哥兒,你不是意氣投軍來爲國效力的嗎?來吧,我們一起去見識一下戰争上的你死我活血肉橫飛。
希望你能掌穩帥旗,不會吓得屁滾尿流掉頭就跑。到時落得個軍法處斬,可就不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