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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年的時間相處下來,李賢與劉冕之間已經有了很深層的認同與默契。聽到劉冕如此直白的‘打擊’,李賢沒有絲毫的不快,相反誠懇的表示認同:“你說得沒錯。如今,我的确是一無是處,是該用平常心去看待這些問題。爲際之計,我們不能野心太大想得太遠。保命求存,是爲第一要務。”
“李六叔能有這樣平和務實的心态,我們就不難成功。”劉冕搓了幾下手,略有點興奮的說道:“李六叔有沒有感覺,眼下對我們來說,是一個翻身的天賜良機?”
李賢驚喜的一側目:“天官何不細細說來?”
劉冕并不着急,拱手正色道:“在下肯定會說的。但在此之前,在下想先問一句:李六叔能否完全的信得過在下?”
李賢眉頭微一擰,異常堅決的說道:“同患難,共生死,我還有什麽信不過天官的?能!”
“好!”劉冕重重應了一聲,興奮之情溢于言表,“那麽,就請李六叔先看過此封書信。這是在下的一封家書。”
“家書?”李賢不無驚訝的接了過來,原來是劉仁軌寫給劉冕的。
原本,流放之人是不敢與家人有什麽明目張膽的聯系的。但眼下朝廷對劉冕李賢等人管束較松,地方官員們又與他們關系融洽,于是也就睜一眼閉一眼了。
李賢展開書信來一看,頓時也面露喜色:“劉冕,大好的喜事啊!朝廷想要重新啓用你祖父劉正則,擔任宰相了!這也就意味着,你有可能被赦罪回長安哪!”
“的确如此!”劉冕一撫掌,說道,“李六叔你可曾注意到了,與其說是朝廷要重新啓用我那年逾八旬了的老祖父,還不如說是皇後娘娘需要我祖父去當一條臂膀?”
李賢何等見地之人,凝眉一思索,立馬點頭認可:“說得不錯。兩年前裴行儉過世了,今年,大唐第一帥李勣又過世了。這些帶兵的将軍們,都是母後的強力支持者與忠誠心腹。當年父皇想立母後爲皇後時,群臣反對。就是李勣這些手握兵權的将軍們表示支持,她才得以榮登皇後之位。”
“現如今,李勣一死,母後如同去了一條臂膀。她也不得不啓用曾經的大唐名帥、也是她心腹之一的劉仁軌了。不難想象,劉仁軌以八旬高齡重新出仕,以他在軍隊、朝堂上的威信必獲重用。天官,雖然我曾經與你祖父的立場各不相同,但此刻我卻非常爲你高興。想來,你要翻身的日子,不遠了。”
“李六叔莫要忘了,你如今也與我祖父站在相同的陣營裏了。”劉冕沒有說笑,而是非常的嚴肅,“我們定下的大計,不僅僅是诓騙皇後以期獲得她的信任便了,而是要真正的與她站到同一陣營裏去。否則,就算我們僥幸翻了身,如敢與她作對的話遲早一樣會落得慘敗。”
李賢微微怔了一怔,不無疑惑的道:“天官,爲什麽你……對我母後如此忌憚?不過我明白,你說的是對的。”
“不是忌憚……”劉冕又有些犯難了。眼下武則天權傾朝野,皇帝李治在位之時,武則天都能将其架空。李治一挂,遍觀朝野誰還能阻止武則天稱帝?這既是無可改變的事實,也是曆史的車輪必經的軌迹。
可是,時機尚未完全成熟,武則天要稱帝這種話,還是不能說……
“識時務者爲俊傑。”劉冕隻得搬出了時下比較流行的一句說辭,“李六叔,河底的沙子在湍流之中想浮起來并不難。難的是浮起來之後,不被立刻卷起來扔到河灘上變成幹泥暴屍。那麽,就不要逆流而上。當前朝堂大局,李六叔比我更加清楚。皇後支手遮天莫敢誰和,順之者昌,逆之者……亡!不管李六叔心中裝着多麽大的宏願理想,也不能在這時候自取滅亡。隐忍、求生,厚積而薄發,方才是生存之道。”
一句‘宏願理想’,着實讓李賢心中稍稍悸動了一番。他喃喃道:“成大事者,忍常人所不能忍。天官,我徹底醒悟了。如今我就是一艘船,而你則是掌船的艄公。你說該駛向何方,我别無二話。你但有何言,盡管暢所欲言!我李賢可以很坦承的跟你說一句:我會絕對的相信你!”
“好,李六叔果然有聖人胸懷!隻要我們能精誠合作彼此信任,就不難成功。”劉冕也不賣關子了,和盤托出,“假如朝廷當真重新啓用我祖父,那麽的确就是一個天賜良機。皇後爲了收買人心,多少會給我祖父一些好處。原本我的罪行并沒有什麽大不了,當初朝廷立儲大赦天下時,我就可以罪減一等免于流放的。但是,在下是因爲牽涉‘太子謀反’而被流放的,這讓我祖父也相當的爲難。所以,我的想法就是……”
劉冕眉毛一揚,目露精光:“不讓皇後、我祖父他們爲難。自己上表,表示認罪願意繼續服刑。”
李賢眉頭輕輕一皺:“有必要嗎?或許,你真的有機會回去的。”
“不。沒那麽容易。”劉冕直言不諱的道,“誠然,因爲我祖父的關系,我的确有機會回去。姑且不說這很難,就算我回去了,也隻能是活在我祖父的庇護之下。他在一天,我活一天。他已八十高齡……在下又有幾天好日子可過?一旦我祖父失勢,皇後想到我之前犯下的事,又想到至今流放在外的李六叔,心下如何平衡?那些朝臣們,自然也會不服。到時候我就會成爲衆矢之的,左右不讨好。所以,就算能回去過上幾天安靜日子,在下也無法長久立足。于是,我才決定上表認罪繼續服刑,不讓皇後與我祖父他們爲難。實際上,也是爲了我自己長遠的生存考慮。”
“啧啧!冷靜,有遠見!”李賢由衷的稱贊,随即又疑惑道,“那麽,天賜良機又何在?”
劉冕拱起手來,正色說道:“剛剛李六叔也說過了,能充分的信任在下。那麽,就請李六叔即刻上表朝廷,請求允許朝廷我——劉冕,代替被放流的皇子李六叔,進京探望病重的皇帝,以盡人倫之孝!”
李賢頓時肅然動容,驚訝的看着劉冕,足足愣了半晌。
“妙計!”‘啪’的一聲,李賢一巴掌拍到了矮幾上,激動的自言自語,“天官不能被赦罪回朝,因爲這樣會讓皇後和劉正則都處于爲難的境地,同樣自己也會成爲衆矢之的。但是,如果是短時間回一趟京城,代替我這個皇子進京盡孝,那就截然不同了。‘孝’字當頭,誰也不會有任何疑義。我大唐此前,也有此成例。貞觀年間,被貶廢的太子李承乾,就曾派人進京探望過生病的太宗皇帝。天官,你這書沒有白讀,懂得學以緻用,實在令人感佩!”
劉冕淡然的笑了一笑:“不過是依樣畫葫蘆,也不是什麽神奇的招術。隻要在下能夠重回京城,就能有七成以上的把握,抓住稍縱即逝的機會,讓我們徹底的翻身!”
“如何綢缪,天官現在可否賜教?”李賢拱起手來,居然反過來給劉冕行禮了。
“李六叔快别這樣,晚輩何敢受你的大禮?”劉冕急忙躲避。對于李賢這種知禮守禮之人,劉冕一向以禮相待。
“好、好好,我不爲難你。”李賢呵呵的笑了起來,臉上多了一些興奮的紅光,“天官,我說過了,我會絕對的相信你。你如果不願意說,我同樣不會逼你。就這樣,我馬上上表朝廷,請求朝廷恩準,讓你代替我進京侍奉病中的父皇,以盡爲人子之孝道。母後既已重新啓用你祖父劉正則,就必然會樂得做個順水人情同意這一請求。既如此,天官,我父子倆的生死命運,就全部交托到你的手上了!”
劉冕肅然正色,拱手彎腰行大禮拜倒:“李六叔盡管放心。劉冕明白:救人,即是救己。在下必當竭盡全力。從今往後,劉冕之命,即是明允公之命!”
李賢神色一變,伸出一隻手來橫在劉冕身前:“李賢之命,亦是天官之命!”
劉冕伸過手去,和李賢緊緊握在一起。
二人都知道。不管他們願意不願意,至從東宮兵變的那一刻起,事實就已經将他們的命運擰在了一起,不可分離。
那也就意味着,他們必須——同生共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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