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李燃刀一下子睜開眼睛,隻覺眼前一片昏暗,心中茫然。
“我不是死在林千行的手中了嗎?這是哪裏?”
想到林千行,李燃刀心痛的痙攣,掙紮着坐起。他記得,愛人程素素在與重劍門少宗主林千行的婚禮上自盡,自己看到那一幕時,感覺天地都在眼前陷落,心完全的空了。
李燃刀不顧一切地沖了過去将素素抱住,最終,素素死在了李燃刀的懷中。
林千行惱羞成怒,将李燃刀抓回重劍門狠狠地毒打。李燃刀恨啊,恨這個逼死了素素的敵人在眼前猙獰,恨自己無回天之力手刃惡徒。
拼盡最後一口力氣,李燃刀一口血水噴了林千行一臉,這個重劍門的少宗主急怒下一棒子砸到李燃刀的頭上,将李燃刀生生打死。李燃刀懷着滿腔怨恨,漸漸失去了意識。
“我不是死了嗎?這裏是……”
李燃刀想到這裏,驚疑不定地撐起身子,努力打量周圍的環境。一道閃電無聲劃過,在那一瞬間的明亮中,他清楚看到自己前方五米處那兩道在風中搖晃的破門,以及殘損的紅色窗紙,兩旁斑駁古舊的牆壁……
李燃刀心中巨震,愣了愣神,突然伸出手摸向身下,入手處是一堆雜亂的稻草。
這個場景是如此熟悉,熟悉的銘心刻骨,哪還用看第二眼,李燃刀就知道,這是王河集鎮鎮效的一處破舊土地廟,數十年前,自己與弟弟白日流浪,晚上流落于此安身。這間破廟李燃刀已經多少年沒有回來過了,自己怎麽出現在這裏?這難道都是夢嗎?
一連串的疑惑不斷地沖入李燃刀的大腦之中。
李燃刀張口結舌,緩緩地将抱頭的雙手放落,突然他的眼睛盯在了自己的手上,胳臂重若千斤,再也無法動上一動。李燃刀看到,自己的雙手整整小了一号,修長瘦小。
又一道閃電悄無聲息地劃過,李燃刀迅速低頭,身邊漏雨積成的水窪中,李燃刀看到了自己現在的倒影,哪還是在修仙界掙紮無數年,滿面風霜滿臉憔悴的成年人,分明是一個稚氣未脫、十三四歲的少年模樣。
李燃刀再也合不攏嘴,借着昏暗的光色轉頭四顧,破廟内四壁蕭條,自己正坐在那蓬雜草上,身後破舊的神龛在炸雷中嗡嗡作響。漸漸的,那深藏在他腦海中的久遠記憶慢慢湧現出來。
李燃刀的眼角逐漸地濕潤了。
“難道說是上天成全我,讓我回到了自己的少年時代,給我一次重新開始的機會?還是說那漫長的幾十年生命,隻是南柯一夢?如果那是夢,又怎麽會如此真實?”
李燃刀的思緒飛轉,穿越了數十年的時光,那些早已塵封在腦海中的記憶噴湧而出。
幾十年前,李燃刀就出生在王河集鎮。王河集周圍靈山靈谷,附近的山城中隐居着不少實力雄厚的修仙家族,這裏民風彪悍,幾乎人人習武修行。
李燃刀一生悲苦,在他十三歲時禍從天降。家中得罪了實力龐大的修仙世家——公孫家族,父親被公孫家的七長老公孫洪抓住一頓毒打後,封印了修爲押入玄石谷充當公孫家的礦奴,父親不堪重負,五年後吐血而亡。
李燃刀修行低微,無法将父親救出,這是李燃刀心中永遠抹不去的痛。…。
父親被抓後,家中一切皆被抄沒,李燃刀帶着六歲的弟弟到處流浪,白日尋些雜役勉強糊口,晚上便在破廟裏苦熬苦守,就在一個雨夜,弟弟高燒昏迷,最終也在傷病中死去。那一年,弟弟還隻是一個未谙世事的孩子,李燃刀守在旁邊卻無力救治,那種痛讓李燃刀銘心刻骨。
李燃刀從此孤苦無依,流浪天下,刻苦修行家傳的殘本劍術,奈何資質普通,始終無法大成,一生坎坷艱險,吃盡了苦頭。
一次偶然中拜在了精通丹藥術的百草道人門下,百草道人視李燃刀如親兒,将自己的靈藥丹方傾囊傳授,那幾年,李燃刀方才重新體味到了親情的溫暖。
然而好景不長,數年之後,性格梗直的百草道人得罪了秦風大陸上最龐大的勢力——重劍門,被重劍門上仙追殺至死,李燃刀再次孤身一人流浪天涯。
師父就死在自己眼前,李燃刀卻無力營救,這是李燃刀心中的第三痛。
李燃刀一世落迫,一生最愛劍術卻因資質普通而踏不進大道,但是,胸中丹藥之學還算精深,一次偶然中将身染奇症的女仙程素素醫好,二人深入言談,發現竟然可以那麽投機融洽。
兩人均閱曆豐富見解不凡,李燃刀丹藥精妙,程素素在靈陣禁制之道上有着異于常人的見識。二人互相欽服敬佩,竟然逐漸愛到無可自撥,私下生死相許。
李燃刀知道,秦風大陸共有四個超級龐大的修仙勢力,可他卻萬萬沒有想到,自己深深愛着的愛人,竟然是四大超級勢力之一——古鼎山宗主之女。
在李燃刀眼中,公孫家實力就已經極爲雄厚了,而在古鼎山這樣的門派眼中,那樣的修仙家族比蝼蟻還要弱小。
古鼎山派這樣的勢力對于李燃刀來說高如雲霄,自己與愛人的身份簡直天差地别。
李燃刀後來聽說古鼎山宗主堅決反對素素與自己之事,知道這些後,李燃刀沉默了,悄然離開,一個人黯然江湖。
他知道,這可能就是自己的宿命,一生注定孤獨悲苦,凡是對自己好的親人一個個在眼前消失隕落,這是一個無解的宿命之結。
李燃刀再次流浪數年,一天突然聽說古鼎山宗主的女兒要出嫁了,古鼎山與重劍門聯姻,程素素要嫁給重劍門的少宗主林千機。
聽到這個消息,李燃刀整個人頓時如江心失纜,一顆心墜入無底深淵。直到這時他才發現,原來自己一直用力掩蓋着的,竟然是那樣一種血淋淋的情傷,直到這時李燃刀才知道,自己原來愛素素愛的是那樣銘心刻骨。
即使宿命又如何,即使生死又如何?
李燃刀幾欲癫狂,求一位小門派之主在上古鼎山道賀時帶上自己。
在喜慶的婚宴大殿,李燃刀終于看到了闊别經年的愛人,而這時,愛人就要與别人成親。
李燃刀心痛的滴血。
大紅稠袍的程素素與林千機并肩站在了一處,林千機滿臉掩飾不住的得意笑容。
就在所有上仙喜氣盈盈地看着一對新人成親的那一刻,程素素突然擎出一柄鋒銳至極的短匕,在所有人促不及防中,慘笑着紮入自己的心窩。
短匕直至沒柄,賓客們全都驚呆了。
程素素臉色蒼白,臨死之時眼望殿外,呢喃地呼喚:“燃刀,你沒來嗎?難道直到現在你還不知我的心意嗎?”…。
易了容的李燃刀再也忍不住了,嘶吼着一把撕掉自己的僞裝沖了過去,将程素素緊緊地摟在懷中,傷心欲絕。
“素素,我來了,我來晚了,我……”
看到愛人,程素素眼神中終于綻放出一絲神采,蒼白的臉色也有了一抹嫣紅,用手輕撫李燃刀的臉頰,低低的聲音說道:“燃刀,你知道嗎?你知道嗎?這一生我隻愛你一個,這場婚姻,不是我同意的,是他們逼我的……”
程素素頭一歪,死在了自己愛人懷中。
那一刻,李燃刀真恨不得殺了自己,他恨自己懦弱,他恨自己連愛的勇氣都沒有,與素素相比,他這些年的逃避直如非人,他認爲配不上素素而選擇離開,但是他想過這些年素素一個人有多麽痛苦沒有?
李燃刀的心碎成了無數塊。
重劍門少宗主林千機額頭上的青筋暴跳,咆哮着命人将李燃刀抓了回去,爲了發洩怒火,林千機将李燃刀整整折磨了三日夜,最終一棍将李燃刀的頭骨打裂。
愛人死在了自己懷中,這是李燃刀心中的第四痛。
……
将近數十年的歲月在李燃刀頭腦中飛速流過,李燃刀心痛的不停抽搐。這數十年自己一事無成,眼睜睜地看着一個個親人失散,那種痛讓他幾欲喘不過氣。
借着閃電的光芒,李燃刀俯身在積水中看着那個稚氣未脫的倒影,以及那身破舊的衣服,明明就是自己十三歲時的模樣。
詭異的時空錯亂讓李燃刀無論如何不能理解,伸出手去,狠狠地在自己大腿上掐了一把,腿上疼痛讓李燃刀一下子裂開了嘴。
“我、我不是在做夢,我是真的回到了自己的少年時期。”
想到這裏,李燃刀心中一道光亮緩緩燃起,突然情不自禁地狂喜。
“難道這是上天垂憐,特意讓自己重新來過,來彌補上一世的遺憾嗎?身邊那些親人的劫難,這一世可以通過我的努力全都避免嗎?”
李燃刀微閉雙眼,心中默想着上一世記下的一部部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劍法,以及那些幾乎融入本能的修劍心得,好半晌,李燃刀霍然睜開雙目,目光如火。
李燃刀突然意識到了這代表着什麽。
自己資質普通,修行之中走的坎坷艱難,十三歲修行到精元勁第二層,絕對是他潛力的完全燃燒。以後的修仙之路漫長無比,以他的資質,想要成就大道簡直如癡人說夢。
但是,自己現在帶着無數年的修行經驗重生回到十三歲,那些年的經驗心得,那麽多功法從優選擇,他可以在現在階段,爲自己将來的修行打下一個多麽好的基礎!
重生是真實的。既然蒼天給了他一個從頭再來的機會,不好好把握,他李燃刀枉自爲人了。想到這裏,李燃刀一下子将雙拳緊緊攥到一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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