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地堡裏一片沉默,撐住雙腿俯身喘息的夏維朵看着躺在地上仰頭喘息盯着燈泡忽明忽滅的江岸偉,在他的一邊,青紅獨自坐在一邊,蜷縮着身子埋着腦袋。
衆人開始屏住呼吸,眼睛在地堡四周張望,他們望見的隻有這些熟悉的,生鏽的鐵架床,四周斑駁的水泥牆壁,仿佛他們的眼睛能透過這些厚重的牆壁,窺視到外面正在發生的事情一樣。
大地似乎蘇醒過來,它的顫抖由遠至近的敲擊,小麗和小玲驚恐的看着頭頂搖晃的燈泡和紛紛散落的粉塵,鐵架床嘎吱嘎吱的劇烈擺動,頭頂搖晃的懸掉燈泡,讓每個人陷入了光影的變化中,影子散落着。
她們忍不住尖叫出聲。
“快到地堡地下。。。所有人跟上!”江岸偉喊道,一行人在搖晃的地堡裏開始快速的朝着地堡地下一層移動。江岸偉看着衆人的淩亂的腳步,拉上了獨自一人坐在鐵架床上的青紅。
他們才剛下到地堡地下一層,腳步還未站穩,頭上搖晃的燈泡突然熄滅,整個地堡陷入了一片黑暗中。
“夏維朵!”江岸偉喊道。
“我在這裏!”黑暗中夏維朵喊道。
“李博士她們呢?”
“我們都在這裏。。。”李博士在黑暗的角落裏回答。
“都下來了!”彈頭喊道。
緊接着強烈的轟塌聲在他們的頭頂上回響,那聲音近的仿佛就在身邊。劇烈的轟塌聲淹沒了他們的彼此喊話的聲音,黑暗中看不見彼此,他們的手摸索着,扶着顫抖的鐵架床,灰塵從地上一層的樓梯口沖下,進入衆人的鼻腔中,咳嗽聲夾雜在轟鳴聲中。
地堡外的聲響漸漸的弱了下來,就如一隻巨獸張開血盆大嘴般想要用它的尖銳利齒吞噬它,那沉悶的沖擊聲,就是它磨牙的聲音。他們感覺到有東西輕輕的撒在身上,但是無法看見,鐵架床的四隻腳嘎吱的和大地共振在一起,慢慢的,頻率越來越小。
所有的喘息也瞬間靜止,取而代之的是衆人屏息凝聽的沉默。
黑暗中,他們能聽見水泥厚牆外的嗚咽聲慢慢退去。
直到一切恢複了甯靜,衆人依舊沉默的立在黑暗中。
“好像。。。過去了。”黑暗中說話的是痕遠。
江岸偉立在那裏,這時候他才發現他的手裏牽着一雙冰涼的手,而那雙手似乎可有可無的搭在他的手掌裏,他急忙松開她。。。
不知是誰打開了照明燈,那是一把槍的前置照明燈,它晃過了四周,燈光刷過每個人的身影,最後對準了江岸偉,他的身邊站着青紅。燈光裏彌漫着如蒸汽一般的灰層顆粒,李博士的咳嗽聲在不遠處鳴響。
所有人的身上已經布滿了厚厚的一層白色的粉塵。
“隊長。。。查看過了,人都進來了。”
說話的人是彈頭,它把燈光照向痕遠,痕遠擡起手掌遮住眼睛:“别沖我眼睛照好嗎?”
光朝着他的腳下移動:“兄弟,把這裏弄亮。”
“看樣子安全了。”槍管說道,他吐着嘴裏粘着的灰塵。
“痕遠,你去樓上檢查下發電機。”江岸偉說道:“槍管,你跟着過去,那裏可能需要燈光。”
“是。”槍管應了一聲,也打開了照明燈,他對着擺弄頭發粉塵的痕遠說道:“走吧兄弟,我們上樓去。”
“李博士,你還好吧?”江岸偉喊道。
“我還好。。。”李博士虛弱的聲音在不遠處傳來,江岸偉打開照明燈循聲照去,她一個人枯坐在鐵架床上,灰塵在光線前聚成白色的煙霧,她就垂首坐在那裏,眼鏡的鏡片上已經布滿了白色的一層灰,她取下來用衣襟搽拭着,兩位助手就在她幾步的鐵架床邊,看樣子吓壞了。
“你們到樓上檢查下地堡。”江岸偉吩咐另外兩人,他們領命上去。
江岸偉轉頭看着青紅,她也同樣低着頭,長發裹着白色如雪的灰層。
“發生了什麽事情?”
“不知道。。。”江岸偉用槍管上的照明燈掃視着每個角落,這裏的一切似乎沒有受到絲毫影響。
“有人襲擊了中央基地。。。”夏維朵說道:“我們那會打開地堡大門去追那個女人的時候,我看見天空中有導彈的痕迹,那瞬間我甚至來不及喊。。。”
“是朝中央基地飛去的,天空的雲朵都劃出幾道痕迹。。。”
“我猜。。。”李博士開口道:“是我們發出的信号,還記得紅卡系統聯絡上的基地,他們知道中央基地已經陷落,而且基地襲擊了他們,爲了安全起見,這些基地也進行了反擊。。。”
“你的意思是昨天我們用紅卡聯系上的基地襲擊這裏?”夏維朵問道:“海上壁壘?”
“是有這個可能。”江岸偉沉思着:“如果你們見到導彈的軌迹,除了我們其它的基地和壁壘,就沒有其它答案了。”
“哎。”夏維朵歎了口氣:“這叫什麽。。。到最後還是自己打自己。”
“這不一樣。。。”李博士回答道:“我倒是松了口氣,爲了以防萬一打擊中央基地,這個決定是正确的。”
“或許,我們可以開門看看,現在一切都過去了不是嗎?”
“不能開門!”李博士輕聲說道,雖然輕聲細語,但似乎分量沉重:“這時候,千萬不能開門。。。我們要做好最壞的打算,如果隻是其它的一些導彈,過後開門無妨,現在擔心的是萬一發射的是紅歌導彈,那麽可能有輻射。”
所有人都轉頭看着獨自一人坐在鐵架床上的李博士,她正搽拭着布滿灰塵的眼鏡,繼續說道:“地堡的水泥牆裏嵌有金屬闆,能夠抵抗。。。”
“李博士說的沒錯。”江岸偉說道:“我們搞不清襲擊基地的是什麽,還是不要冒然行動。最好最壞的打算是保護我們自己。”
“我同意江隊長和李博士的建議。”夏維朵說道。
“這麽說,基地被我們的人清理,那該死的皇後菌已經被毀滅了?”
“如果是這樣也好。”李博士沉沉的松了口氣:“至少我們在紅卡系統的時候,坐标已經暴露了,現在不用擔心來自中央基地武器的襲擊了。”
“我們可能要在黑暗中呆着了。。。”痕遠走了下來,身後跟着槍管,他抱歉的說道:“我沒法修理它,也許埋在牆裏的管線已經斷了。”
“兄弟,你不能在試看看?”彈頭說道。
樓梯口也傳來了其它兄弟的腳步聲,痕遠和槍管讓開位置,他們快速的跑下來。
“江隊長,地堡頂層塌了一個缺口。。。”
“什麽?”李博士站了起來,咳嗽了兩聲:“頂樓塌了一個缺口?”
“是。。。”
“怎麽可能。。。”
江岸偉皺着眉頭命令道:“如果按最壞的打算,其它基地聯合發動了對中央基地的清理,那麽紅歌是我們要擔心的第一件事情,頂樓塌了一角對我們來說不太妙,所有人跟着我繼續到下一層。那裏有獨隔的房間,也許能夠阻止上面吹下的粉塵。”
“是,物資也在下面。”夏維朵回答。
“江隊長,給我一把照明,我需要上去把我的金屬箱拿下來!”
“李博士,你們的箱子我們已經帶下來了。”檢查缺口的兄弟說道,走到李博士的鐵架床邊,把三個金屬箱放在地上:“你看是不是這三個。”
“是。。。”李博士激動的說道:“是它們,謝謝。”
她随即吩咐小玲和小麗提着她們。
“現在跟着我下到地堡最後一層,然後我們想辦法封住這一層的通道,至于空氣,地堡的通風濾扇已經沒有電源啓動,但是斷電後會自然松開縫隙,何況頂層的話也破了一個缺口,現在地堡不是封閉狀态,我們不必擔心窒息,而是擔心空氣中的塵埃。”
“我希望其它基地清洗中央基地的武器不是紅歌導彈,如果不是,我們也就什麽事情也沒有了。”
他們在槍管照明燈的指示下,陸續的下到了地堡的最後一層,這裏的空氣變得更加的沉悶,空氣裏的黴味充斥期間,江岸偉的燈光引領衆人來到儲藏室,他們紛紛席地而坐,或靠或站。
“最壞的打算是呆滿48小時,紅歌次時代武器的輻射威力也就隻有短短2天。。。”江岸偉說道:“現在,把所有槍管的燈都關了。”
漸漸的,所有持槍開燈的燈光也熄滅了,四周一片黑暗。
“我可不想在黑暗中呆着。。。”槍管說道:“黑暗中,總會讓我想起一起不愉快的事,你在我邊上嗎?兄弟?”
“傻逼,我一直在你邊上坐着。”彈頭說道。
“伸手不見五指,這樣說話。。。真讓人害怕。”槍管說道。
“你别摸我。。。”彈頭喊道。
“很好。。。”夏維朵坐不住了,她從角落站了起來:“要在黑暗中關上一天24小時,還真是不錯。”
“組長。。。你踩到我了。。。”痕遠說道。
“哦,不好意思。”夏維朵歉意的說道。
“雖然次世代武器還在實驗階段,但至少48小時被證明安全可行。”李博士咳嗽了幾聲:“各位閉上眼睛,睡一覺也就過去了。”
“如果當初皇後菌入侵的時候輪番用滅屍者導彈清洗,也就不用換來這樣的境地。”江岸偉懊惱的說着。
“是啊。。。”李博士也歎了口氣。
黑暗中,青紅靜靜的蹲在角落裏,聽着他們一言一語的交談,埋下了腦袋,默默的啜泣着。
“你在那裏嗎?宏剛。。。”
*
黑暗中,藍色的應急燈閃了幾下,柔弱的光芒掃着衆人軟弱無力的身影,物品架的支架被燈光拉長了影子,圍繞着這盞應急燈,圈成了一張蜘蛛網般的影子。
把應急燈放下後,彈頭踱步走到痕遠身邊,他已經徹底放棄了修理發電機的舉動,仿佛飽受打擊一樣垂首依靠在牆角那。
“彈頭,哪裏找來的燈光。。。”槍管問道。
“就在邊上,剛手摸着摸着,沒想到按下開關燈就亮了。”彈頭回答。
“你立大功了,有了光,時間也好過了。”
“我們封閉在這裏,會不會悶死。。。”夏維朵睜着惺忪的眼睛問道。
“通風管停止運轉,空氣就無法流動。。。”李博士也沒有休息,她回答:“我們需要知道裏面空氣的含量,等我們意識到缺氧了,也就沒有力氣動彈了。”
“我現在就覺得呼吸困難。”槍管喊道:“難道你們不覺得悶熱嗎?”
“如果熱,你可以出去涼快下。”夏維朵回答。
“中央基地怎麽說爆就爆了?你們聽見當時天空的聲響嗎?我聽見咻的幾聲,然後耳膜就差點被震裂了,會不會是導彈?紅歌的威力不似那麽小,如果是導彈我們也不用擔心什麽輻射?”
李博士沉默不言,因爲她自己也并不太确認。
“威力能施行打擊的隻有海上市,那裏的防禦從爆發後就開始慢慢鞏固,據說除了海上核潛艇政府外,海上市是唯一接受所有地區軍事援助的地方。”
沒有人能接上這個話題,彈頭也就不在說了。
藍燈處,夏維朵點燃噴頭的火焰,手裏拽着一根蠟燭,把它點燃後,固定在一邊。
“有沒有氧氣就看它,如果火焰變小。。。那麽我們也就隻有悶死了。”夏維朵說道。
衆人看着那盞蠟燭,火焰直直着燃燒,沒有風,安靜的像一盞小燈。
夏維朵望着這枚火苗,并不說話,衆人也沉默的看着。
“我說,你爲什麽要逃?”彈頭問道。
青紅埋着頭,散落着長發,并不說話,她明知道這個男人在對她問話。
“我們不是壞人,你不用擔心。”彈頭說道:“雖然哥看起來一臉兇樣,心裏卻好得很。”
“是一臉熊樣吧。”槍管賊笑着。
“滾你。。。”彈頭罵道。
“省點力氣,你們兩在這裏簡直浪費空氣。”夏維朵說道。
“我想起了一件事。”彈頭輕輕的說道:“瘟疫來臨時,我在山泉市執行清理任務,有一天,在别墅區裏清理時,從密閉的别墅裏爬出了一個人。。。他瘦如骨頭,衣服上沾滿了潰物,如果不是戴着面具,那味道一定很難聞,他爬出來的時候,渾身是灰,臉色發紫。。。”
沒有人打斷彈頭的故事,似乎聽他說話總比窩在這小房間算時間來得舒服。
“是感染者吧。。。”不知道是誰問。
彈頭深深的吸了一口氣:“我們都對這場瘟疫談病色變。。。于是所有Cm隊員都慌了,包括我自己,當他的手伸向我的時候,我朝着他的腦袋補了一槍。。。”
夏維朵得眼光瞄向彈頭,這個男人的事情她從未聽說。
“我們以爲打死了感染者,當我們的射燈朝着他爬出來的地方照射的時候,才知道。。。我們錯了。地下室裏歪歪扭扭的躺着6個人,他們沒有被感染的迹象,地上散落着鍋碗瓢盆,他們躲在裏面至少有半個月。。。沒有食物也不敢出來,靠着那幾個空桶裏的水過日子,最後餓死或者渴死在裏面。。。那個人一定聽見了外面的聲響,并且确定不是感染者,他出來是爲了尋求幫助。。。。而我們卻把他當成感染者。”
“說些開心得吧。”槍管說道:“這種氣氛裏說這個,好像。。。有些貼切了。”
“我吓出了一身冷汗。”
“說鬼故事吧。。。”
“外面得事難道不比鬼故事可怕。。。”彈頭回答。
“我在執行任務的時候,也曾經聽說。。。”槍管清了清喉嚨準備開講。
“難道要每個人說一個?”
“槍管你不是說要說些開心點的嗎?”彈頭反駁。
“要聽不聽随你。”槍管回答。
槍管掃了一眼被藍光投射的衆人,最後盯着那枚蠟燭緩緩的說道:“我們那在爆發兩個月後,電廠停止運行,就像此刻一樣漆黑,沒有人敢用發電機,那聲音會吸引來感染者。。。”
槍管站了起來,放下槍械,沿着燈光緩緩的走在鐵架床的過道上:“黑暗籠罩我的城市,聽不見哭聲,聽不見哀嚎,死城一般。。。我們奉命撤走一部分機器北上。。。”
槍管面向李博士的方向說道:“你們知道運送機器北上的隊伍發生了什麽?”
衆人默不作聲,心裏已經有了答案。
“傳說暴屍被屍菌感染渾身通紅,布滿黏液,但是北上的隊伍在出城的路上遇見了暴屍,我們配備的武器足以對抗,但是那晚我所見到的卻是。。。黑暗的影子,他們潛伏在路邊,隐藏在黑暗中,他們全身焦黑,像一具被焚燒的屍體,但是。。。它們的确是暴屍,而我們卻看不見它們。”
“你說的是影子嗎?”江岸偉問道。
槍管回頭驚訝的問道:“怎麽?江隊長你也見過?”
“我沒見過,但是聽說,停電過後一段時間,有些地方的暴屍身體發黑,行走于黑暗中。”
“所以,你這家夥活了下來?”夏維朵問道。
“廢話,要不我怎麽在這裏講故事,我可是親眼見到影子的人,它和暴屍一模一樣,紅色的眼睛,尖銳的牙齒和利爪,它在你身後出現的時候,你會以爲是自己的影子。。。”
“李博士,你聽過嗎?基地的屍菌手冊裏可沒有提起過。”彈頭問道。
“我沒聽過,況且屍菌手冊也不夠完整,一些新的感染者我也曾聽說。。。”李博士回答。
“是傳說吧。。。就如皇後菌一樣,有人說最厲害的不是皇後菌,而是太皇太後菌。。。”
衆人噗嗤一笑,蠟燭輕輕的搖曳着,剛才的氣氛被破壞了。
“讀過十日談嗎?一群人爲了躲避瘟疫躲在教堂裏,每個人講一個故事。”小麗開口:“也許可以考慮瘟疫過後寫本書,就叫2日談。。。”
“方格的人開口了,我們一向對你們的方格感覺神秘,恐怖的事情也聽不少,要不要說一個?”
“謝謝,我們簽過保密協議,方格的任何實驗都不能外傳。”小麗回答:“當然,也包括親身經曆。”
“其實,影子還隻是傳說,但是你們見過跟随者嗎?”夏維朵發話了:“有些地方叫跟蹤者。”
“夏組長也準備來一個啦。。。”
“你們都開口了,我還能閉嘴不成?反正黑燈瞎火的熬時間,不如講講。。。”
“這是個好主意。”
“我贊成,你看地堡裏躲着一群人,黑燈瞎火,外面紅歌次時代武器在無情的肆孽,這不是講故事的好氣氛嗎?不過說好了,隻能談自己,不能說其它。。。懂我的意思嗎?”
“現在到底幾點?晚上還是下午?”
“你還聽不聽?”
“組長,我錯了,我聽,不過說到跟随者。。。你是藕水人嗎?”
“不是,誰說跟随者隻出現在藕水市?難道我有藕水的地瓜腔嗎?真慶幸我沒有在那,聽說靠近河門的地區在爆發初期最爲嚴重。”夏維朵說道:“爆發初期,的确有傳聞說藕水邊境出現新得感染者,但是真正見到可是比影子更可怕,畢竟是真真切切的感染者,那時我和工友一行人逃往邊境難民營等待救助,因爲不敢走大路,我們就翻山走小路,路過幾個村莊都不見人影,死一般的沉寂。。。我記得我走在第二個,最前面第一個就是我的師傅,我們一行人12個人翻過山頭的時候,我最前面的師傅回頭一看,突然間停下腳步對我說道:我們隊伍怎麽多了一個人。。。”
“不要說了。。。”小麗顫抖的回答:“好可怕。。。”
“夏組長,那你怎麽還活着。。。”彈頭說道。
“我師傅說完,我回頭一看。。。跟在隊伍最後面的那人穿着粗布衣服,眼睛也不紅,臉色蒼白沒有表情,但看上去不像是感染者,師傅就問了一聲:後面那誰?你猜。。。她的眼睛瞬間變紅,皮膚開始鼓漲。。。然後我就記得師傅拉着我一路狂奔。。。。”
夏維朵深深的吸了口氣:“她不知道現在是死是活。。。”
“江隊長說一個。。。你覺得最可怕的。。。”
“是啊。”槍管說道:“說一個。”
江岸偉站起來,伸了伸懶腰:“不說了,黑燈瞎火讓我犯困。。。”
“說一個吧,江隊長,你怎麽那麽不入流。”
江岸偉低頭看着衆人,似乎講故事的氣氛還未熄滅。
“别嚷他說好嗎?”夏維朵說道:“誰都知道他是個冷場王,你們在他身邊比我還了解,沒發現嗎?”
“組長,看來你真不了解咱們隊長。”彈頭嘿嘿得笑着:“他惜字如金,但語出驚人啊。”
“我倒想聽聽那個女人說說,她肯定經曆了什麽可怕的經曆。”
“切。。。她不會說的。”彈頭說道:“她看樣子。。。狀态不好,也許。。。”
“好吧。”江岸偉說到:“說完這個故事,你們可不要吵我。”
“如果精彩,那我們的确不吵了。”彈頭嘿嘿的笑着。
“你動靜小點好嗎?”夏維朵罵道:“蠟燭快被你吹滅了。”
“我離蠟燭可有幾步遠的距離啊。”彈頭冤枉的喊道。
“聽不聽?”江岸偉問道。
“隊長開口,不聽也得聽。”
江岸偉看了看衆人,然後說道:“最可怕的故事就是,我們被困在這裏,在我們當中有一個皇後菌感染者,此刻正在聽我們說故事。。。”
說完江岸偉蹲了下去,靠在牆壁上,閉上眼睛,睡覺了。
衆人沉默的盯着他。。。渾身起了雞皮疙瘩。。。
*
黑暗中衆人疲倦的圍靠在蠟燭周邊,看着最後一根蠟燭,它的火焰隻剩下豆大的一點,沒人敢說話和轉動,生怕把這火苗弄熄了。
小玲沉沉的睡在一邊,李博士艱難的喘氣着。
“我。。。覺得呼吸不過來。。。”
“再等等。。。再等等,我們能堅持的,這地堡有足夠的空間,空氣。。。也。。。足夠。”
“少說些話。。。少說些話。”
“夏組長,你還行吧。。。”
“噓。。。”
48小時後,李博士站在黑暗中,射燈照耀着她那枚手表。
“開門吧。。。”她氣喘籲籲的說道。
“開門。。。”江岸偉命令道。
彈頭和槍管一起抓住門閥,在江岸偉一聲令下,拉開了門。
身後的衆人用手指遮住眼睛,看着陽光漸漸的撒入他們的腳跟。
空氣如饑似渴的進入他們的鼻腔裏。
“好舒服。。。”夏維朵深深的吸了一口氣,感覺到空氣進入肺腔裏,點燃了身體裏的每個細胞。
“是啊。。。”彈頭回答:“大停電的苦就是如此練來,我們算是訓練有數。。。”
“頭有些沉。。。不過。。。呼吸順暢了。”彈頭回答。
江岸偉走了出去,衆人的步伐慢慢的跟在身後,大門前的水桶已經不翼而飛,腳上裹着如雪一樣厚厚的灰塵。
他轉頭一看,那些鹽井邊的居民搭建的吊腳樓早已經被移爲了平地,殘枝斷木早已經被沖刷進了落紅江口。江岸偉繞過地堡一側,朝着遠方薛嶺山脈望去,那裏依舊燃着黑色的青煙,空曠的落紅谷更顯得空曠。
“江隊長。。。叫兄弟們準備了,現在不離開也得離開了。”
李博士說道,她已經吩咐小玲和小麗拿着應急燈上去整理東西。
“現在出發天黑前能到哪裏?”江岸偉問道。
“落紅鎮,那裏沒有人。。。也許被沖擊波的餘威掃過,但是看樣子,中央基地不像是紅歌自我毀滅。”李博士回答。
“那我們的猜測是對的,其它基地襲擊了那裏。”彈頭說道。
“如果是洲際導彈之類的,也枉費我們躲在裏面。”
“這不是爲了安全起見?”夏維朵回答。
“太好了,炸死那個王八蛋。。。”
“隊長,現在就走?”彈頭問道。
“是。。。到落紅鎮。”江岸偉回答。
“可是,前往落紅鎮的路不是被炸毀了嗎?而且。。。”夏組長望着落紅江說道:“怎麽跨過這條水流湍急的落紅江。”
“是啊。隊長。。。即使有橋,應該也切段了通道了吧。”
“各位不用擔心。”李博士回答道:“落紅江橋,的确已經炸毀了,切段進入基地的主通道,但是在上遊幾公裏處有個大壩,落紅江大壩,那裏可以過江,不過我擔心的是,并沒有人告訴過我大壩的狀況。”
“天黑以後也到不了落紅鎮,如果需要這樣走。”彈頭說道:“我們還不知道前面的路是怎樣的?”
“如果是紅歌掃平的路,低頭走就行,但是如果不是,那就危險,還要時刻擔憂頭頂上的水母。。。”
“那裏的情況我也無法保證,但必須到屍菌壁壘。”李博士強硬的回答:“江隊長,我們方格的人已經準備好了,你們呢?”
“開玩笑。。。”彈頭輕蔑的說着:“隊長,給兄弟們10分鍾,咋們即刻出發!”
“那個女人呢?”夏維朵看着彈頭槍管一行人退下,問道:“要帶着她一起走嗎?”
“當然去,她必須一起走!”李博士回答。
*
青紅站了起來,在黑暗中,她看見了刺眼的白光,聽着他們說話的聲音,門被打開後,新鮮的空氣冰冷的滾了進來,她深深的吸了一口氣。
她慢慢的移步朝着前方走着,白色的光亮處,似乎站着一個熟悉的人影,她眯着眼睛仔細的辨認,宏剛。。。不。。。不是。。。
那個人影慢慢的靠近,但青紅無法看清他的模樣。
江岸偉走進了青紅,見她一個人立在門邊,微風吹拂着她打結沾滿灰塵的頭發。
她的眼眶發紅,眼窩的灰塵因爲淚痕發幹成一圈黑色的印記。
青紅伸出雙手,朝着前方摸索。。。
“我。。。眼睛很模糊。。。”
青紅說道,沒有哭鬧,也沒有崩潰,她隻是顫抖的站着,努力接受這個現實。
李博士用紗布一圈一圈的纏繞着青紅的眼睛。
“如果你不逃,就不會這樣了。。。”李博士說道,青紅不語,隻是眼淚濕潤了纏繞的紗布。
“現在流眼淚對你的眼睛一點好處也沒有,既然知道這個後果你就必須承擔。”李博士再次說道。
青紅默不作聲。
“我雖然不知道你爲何要這樣,但我猜出了一定有重要的人在中央基地,是他?你也别灰心,也許被撤離了,我們離開前,大約有一半以上的人離開,前往海上市。”李博士撒謊着,雖然她心知肚明,另外的一半人最終也沒能安全到達那。
青紅雙手輕輕的撫摸着自己裹着眼睛的紗布。
“他應該也會努力活下去的,是吧?你真是倔強。”
衆人圍繞着坐着的青紅,他們都已經準備好了,現在他們盯着眼睛紮着繃帶的女人,也許又将在這裏繼續呆着。
“她的眼睛怎樣了?”江岸偉問道。
“被灼傷了。。。”李博士輕輕的在江岸偉邊上說道:“我給她上了藥,希望她能好起來,但是情況不容樂觀。”
“她什麽時候會好?”江岸偉問道。
“不知道,也許不會,也許會,但是這裏沒有治療的資源,我擔心她會永久失明。。。”李博士回答:“我能做的,隻能消炎。。。”
“她忍了兩天?”江岸偉問道。
李博士點了點頭:“她是個堅強的人。。。”
“現在呢?”彈頭問道。
李博士望了一眼衆人說道:“必須走,帶着她一起走。丢在這裏就等于死。”
“可是她瞎了,怎麽走,即使能走也會拖慢我們的速度。”夏維朵開口說道:“帶着她走不明智,最好的辦法就是,當我們到屍菌壁壘後,再想辦法來救她。”
“不行,一定要帶着她走。”李博士堅持着說:“江隊長,我命令你一定要帶着她走!”
江岸偉點頭,但是身後的兄弟反駁道:“隊長,你要慎重,帶着她走。。。我們萬一遇到感染者呢,留她在這裏是最好的辦法。。。”
青紅輕輕的歎了一口氣,讓她有些難過的是,現在需要别人來決定她的命運。
“好吧!”夏維朵在江岸偉還沒發話的時候說道:“上司的話得聽,隊長說什麽都得遵守,在您做決定時,我們投票,反正也不影響李博士的指令。贊成帶她一起走的舉手,咱們這裏除了這個瞎女人,剛好12人,一半以上就是民意。”
“這裏沒有民意,隻有命令!”李博士喝了一聲:“我以方格所長之命,命令你們帶着這個女的一起走,而且必須确定她的安全!”
夏維朵微微一笑,她慢慢踱步到了李博士身邊,側頭看着這張瘦削的臉:“李博士。。。她是方格的人?”
李博士不說話。
小麗走了上去頂撞到:“你怎麽說話的?”
“我隻是好奇,這個瞎子怎麽那麽重要,方格的人一向不幹涉外面的事,什麽時候對幸存者如此關心?她爲什麽要逃離地堡?是不是你們幹了方格那一套?”
“江隊長!”李博士顫抖的說道:“你還不下令!”
“江隊長是答應過護送你們到屍菌壁壘,但沒有承若過帶個瞎子!”夏維朵喊道。
“閉嘴!”江岸偉喝到,夏維朵的氣焰瞬間被壓制了,她紅着一張臉看着江岸偉,那樣子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
“我贊成帶着她一起走!”彈頭舉手:“夏組長,不是我不挺你,她隻是瞎了,但腿還能跑,路還能走。”
槍管也舉起了手:“憐香惜玉是我的風格,姑娘,你記住我的聲音,以後好報答報答哥哥。。。”說完賊笑着。
江岸偉盯着夏維朵也舉起了手:“如果是你們當中的任何一人,我也不會丢下你們。”
李博士還有兩個助手紛紛舉起了手。
12個人裏有一半的人舉了手。
青紅靜靜地坐着,無聲無息,她知道現在就是他們審判她的時候,雖然她自己迎接過死神降臨,但是如果真的放棄了生命,放棄了自己,那麽。。。宏剛爲什麽要救她?
可是。。。她摸着自己紮着繃帶的雙眼,把臉孔朝向了李博士和兩位助手發聲的方向,輕輕說道:“既然我已經看不見了。。。她說得對,帶我走就是累贅,我會拖累你們的速度,甚至威脅你們的生命,我留在這裏。”
青紅說道,她的聲音雖輕,卻異常清晰。
李博士看着青紅面對她的面孔,紗布下的眼睛似乎依然睜開着,并且看着她,這讓李博士有些害怕,但是她依然堅決的說道:“我們不會丢下你,你的眼睛一定能夠治好,隻要到達壁壘。”
“我們可以照看她。”小麗趕緊接着說道:“我和小玲會照看她。”
小玲點了點頭:“我們倆攙扶她走,況且拯救任何幸存者不是你們Cm的責任嗎?”
江岸偉搖了搖頭:“不行,你們三個人還需要我們幫忙照看。。。”
“當然是我,溫柔體貼。。。”槍管賊笑着:“要背要扶都可以。。。”
“不開玩笑。”江岸偉嚴肅的說。
“最靠譜的人是我。。。”彈頭把槍背好,挺了挺身闆:“他人品有問題。。。”
江岸偉有些爲難:“這樣。。。你和槍管一起照看她,這一路可不好走,夏組長跟着我在前開路,還有小玲,痕遠和其它兄弟看着李博士,這一路都必須在一起,不能落隊,即使走慢也必須一起。”
“瞧你們這些德行,從沒見你們對姐姐那麽好過。。。”夏維朵呸了一聲。
“你不是姐姐,你是女漢子。。。”
“再說一次!”
“别鬧了,準備出發吧!”江岸偉對着李博士說道:“怎麽走?”
小玲打開地圖說道:“沿着江邊逆流而上走,大約8公裏左右就能看見。”
“江隊長,你在開玩笑吧,真的帶這個女人一起走?”夏維朵問道。
江岸偉看了李博士一眼,點了點頭:“這是方格所長的命令,我必須遵守。”
“你不覺得奇怪嗎?”夏維朵踱步經過江岸偉身邊,用輕的無法再輕的聲音說道。
“不關我們的事。”江岸偉也輕輕回答:“遵守命令。。。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