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毒程序啓動完畢。
感染者依舊盤腿坐在角落,發絲滴着水滴,埋着頭,他在微微的顫抖。
“許市長。”柳言打開方格對講機:“剛才進行的是例行消毒程序,我是這裏的首席研究員柳言,同時也是方格所長,請你不用擔心,我們會盡最大的努力救你,我們能夠阻止屍菌病毒的擴散,請相信我們,并且請您配合。。。”
柳言說完,盯着許市長看着,她想起自己在不久前也曾經對着皇後菌試驗體陳峻說過一樣的話:相信她,她會治好她。柳言不禁對自己重複的話語感到凄涼和無奈,她輕輕的歎了一口氣,沒有人會留意到她此刻内心的變化,她突然有些害怕,怕自己面對一個病人,而把她當成試驗體。在道德和責任邊緣中遊走,口上談着道德,手裏卻握着試驗體操作杆。
他緩緩得擡起頭,似乎知道聲音的來源,他紅着眼睛看着玻璃外的柳言,他微微一笑,蒼涼悲切,随即埋着頭。
柳言也從自己的迷思裏走了出來。
“你能開口說話嗎?”柳言問道。
他木然的如尊雕塑,似乎聲音無法透過方格傳達。
“我想病患還未從痛苦的經曆中走出來。”柳言關閉方格對講機,用内置通話裝置對着陳博士說道:“他。。。有些安靜。”
“從外面逃出來的,兩種人,一種瘋了,一種死了,我說的死就像他這樣,活死人,屍菌沒奪去生命前,他就已經殺了自己,這樣的人我們也見過。。。”陳博士回答:“隻是許部長應該萬分着急了,既然病患是他兒子,又是屍菌感染者,壓力山大啊。”
“現在不管是誰,我們都有能力保住他的性命,這不就是我們追求的成果?”柳言回答。
“話雖這樣說,但是萬一。。。我是說萬一。。。”陳博士提醒道。
柳言肯定的回答:“我們對比過實驗樣本和其排列順序,守門人菌種一定可以控制屍菌,而他一定能夠活下來,不是嗎?”
“但是,我們沒有試驗過它的成功性,不過,我也相信我們能救活他。”陳博士回道。
“如果我們什麽都沒有找到,那才是對不起那些死去的人。。。所以,不管對方是誰的兒子,這一次請好好的應對治療計劃。”柳言說完,衆人點頭。
她盯着他受傷的耳朵看了一會:“不過現在我們無法處理他的耳朵,看傷口表面,估計沒傷到耳蝸,他能清楚聽見我在叫他。接下來該讓他睡一會了。”
“柳博士,醫療儀器掃描,右耳耳廓受傷,其它一切都好,現在一切準備已經準備就緒。”
“好,讓我們開始。”
研究人員接到命令後,按下了麻醉裝置。
方格裏開始布滿氣體,他擡起頭看着煙霧,直到煙霧進入鼻腔,分散到神經系統,他慢慢的歪着身子倒在方格地上,他沒有驚恐,沒有掙紮,似乎很自然的接受了這樣的安排。
“注意觀察患者機體體征,吊臂啓動,清除患者身上衣物,守門人菌種注射準備,MuS紅色玻璃注射器。。。”
柳言内置頻道傳來了徐豪的聲音:“柳博士,剛才接到方格中心确認,我們接收的屍菌感染者不是許市長。。。”
柳言輕描淡寫的問道:“那麽是誰?”
“方格中心回答不清楚,許市長依然下落不明。。。”徐豪彙報道。
“我知道了,是不是都無所謂。”柳言回答。
“方格中心依然關注這次實驗結果。”徐豪說道。
“我知道了。”
“而且,方格中心希望能用守門人菌種讓他不陷入昏迷。”徐豪說道。
柳言轉頭看着指揮室的觀察台,徐豪正站在那。
“方格中心在你試驗後,會在會議室與你連線。”徐豪說道。
柳言點了點頭:“我知道了,還有,徐豪,這次不是實驗,告訴方格中心,這是治療。”
“我知道了,柳博士。”徐豪回答。
她又再一次的仔細觀察着方格裏這個被誤稱爲許市長的年輕男人,此時,守門人菌種開始注入他的體内。
她微微的皺着眉頭,有些不解,她不在乎對方的來頭,但如果他不是許市長,方格中心是不會重視一個試驗體,何況是一個屍菌感染者,爲了安全起見,基地運輸機即使有條件也不輕易使用紅箱來運送感染者,他的确被誤會成許市長,但是誤會解除後,方格中心依然重視,這讓柳言感到好奇。
“守門菌種穩定。。。”劉院長回答道。
“患者耳部傷口出現黑色結痂。。。”陳博士說道:“右邊手臂出現黑色樹枝狀瘢痕,并且伴有角質樣黑色結痂。。。”
“這麽快?”柳言驚訝的看着數據和方格裏的病患。
他躺在方格地上,黑色的瘢痕如同樹枝樣散開,從手掌開始往上爬,爬過了手臂,胳膊,沿着右側鎖骨部,朝着心端蔓延。
柳言擔心的看着,因爲一旦黑色的結痂擴散至全身,那麽患者就會死亡,軀體會呈現類似燒焦的狀态,但是黑色的結痂在近心端位置停止了蔓延。
感染者一半黑化。
“擴散停止,守門人菌種保持穩定狀态,并開始模拟屍菌病毒的穩定性控制屍菌病毒的變異,它一樣能欺騙人體免疫細胞。。。”陳博士回答。
“實驗成功。。。”劉院長滿心歡喜的說道:“所有數據都在推算之内。”
柳言松了一口氣:“等他清醒後叫我,若還有意志隻能算成功一半,需要過了紫菌感染周期和屍菌感染周期,5天内注意觀察。”
“他清醒後應該不會開心。。。”陳博士說道:“30分鍾前還是個小夥,現在。。。”
“他能留下命才是關鍵。”柳言回道。
“提取黑色結痂和分泌物,現場交給徐豪博士指揮。”柳言看了看時間,後退幾步離開方格範圍,說道:“我必須再到會議室一趟。”
“看來我們還要解釋如何把官二代快速變成一個半人半鬼的怪物,隻需要一針。”
劉院長也跟着笑着。
“他不是許市長,我剛才接到通知。”柳言順口告知。
豈料所有人都愣住了。
“是誰都無所謂,你們也聽見我和陳博士的談話了,現在不管是誰,我們都要保住他的命,用其它人犧牲的代價來保住他的命。。。”柳言說完,看了一眼衆人:“繼續盯着,别分神。”
“柳博士,許部長應該不會允許烏龍事件發生吧,連自己兒子也不清楚?”陳博士說道。
“做好我們該做的。。。”柳言說完穿過方格中心,卸下沉重的防護服,朝着會議室的方向走去。
“徐豪,我現在準備前往會議室,方格中心有說過什麽事情需要聯線嗎?”柳言通過對講機問道。
“沒有。。。但是語氣很緊急,我暫時聯系不上方格中心,距離上次談話大約1個小時前,對方已經不在線上。”徐豪回答。
“什麽?”柳言停下了腳步:“你說方格中心不在線上,那麽我去幹什麽?要知道現在我正在準備守門人的治療監測。”
“有一份視頻加載到指揮室,估計是30分鍾前,并且這份視頻的送達是到每個基地和方格中心,具體是什麽内容,我沒有權限觀看。”徐豪說:“我想會不會是通知什麽的。。。”
“離線視頻?”柳言問道。
“嗯,是的。”徐豪回答。
“那我親自去看看。”柳言邁開腿朝着會議室走去。
“視頻通道移到會議室,輸入授權碼即可。”徐豪說道。
“我知道。”
會議室就在前方,走廊空空蕩蕩,一個把守的Cm也沒有。
“我到會議室了,治療監測必須提高警惕,我們不能出差錯。”柳言叮囑道。
“放心。。。”徐豪回答。
柳言挂掉對講機,按下了授權碼和指紋,走進了會議室,視頻正在離線狀态,她在通信裝置前輸入指紋編碼和授權碼啓動,視頻圖像即被開啓,上面有一段離線視頻傳輸,柳言點擊并且打開它。
視頻上隻有一個人,一個神情慌張的中年女人,短發,幹瘦,她是方格中心五人小組的其中一位領導--李博士,那個不斷對柳言研究提出質疑的人。
柳言皺着眉頭看着她,不知道她究竟又要挑什麽毛病,她曾經是松嶼山地下方格試驗計劃堅決的支持者,她希望疫苗必須是完整有效對付屍菌的疫苗,而柳言方格的紫丁香紫菌計劃她卻是積極反對,理由爲雖能抑制屍菌,但依然受感染的疫苗有一定危險。
她身後的布景不是官方的長桌會議,後面沒有巨大的三葉草标識或者薛嶺山基地的指揮室屏幕。她身後的背景是一間白色的房間,身後是一排的屏幕和操作機器,倒地的桌子和椅子,畫面上隻有一個人,就是神情慌張的李博士。
“李博士?”柳言看着精瘦的女人,不由自主的叫出她的稱呼,她是方格五人裏的領導。
“各位方格和基地的負責人,我是薛嶺山中央基地地下中央方格的五位負責人之一,方格中心所長李博士。現在我代表方格中心五位負責人傳達重大信息。。。”
她雖然神情慌張,但是聲音卻沉穩如鍾,目光也如先前一樣銳利,在她的黑框眼鏡背後。
畫面上傳來劇烈的顫抖,燈光忽明忽滅。。。
柳言身子靠前,她對這則離線視頻的内容感到不安和驚奇。
“我的時間不多了。。。”李博士喘着氣說道:“大約在5小時前,一架執行任務的飛機從松嶼基地起飛,降落在中央基地,皇後菌感染者混在裏面,中央基地已經失守和方格中心失守,現在我們到了最危及的時候。。。”
畫面上李博士黯淡的說道:“各位方格中心的負責人,我們收到了松嶼方格何博士尚未成功傳輸的資料,破解了部分内容,關于黑色疫苗的研發,但具體情況不明,我現在已經整理了所有方格的信息,請記住,中央基地遭到皇後菌入侵,保守秘密已經不可能,我隻能盡最大的努力保守,同時請各基地務必不要接受來自中央基地的任何消息,所有的消息需要通過視頻确認,臨時中央基地和方格中心将由海上市基地負責。最重要的一點,請各基地方格所長做好保密人的責任,即刻起所有各基地方格的權限資料均需斷開以中央基地的共享,同時授權碼隻有各個方格所長所知,我們對屍菌的戰争還未開始已經節節敗退,皇後菌。。。不能讓它在了解我們現在擁有的一切對抗它的成果,即刻開始,保密人計劃啓動。”
突然畫面中斷,屏幕上出現雪花片,繼而視頻錄像中止。
柳言不可置信的回想剛才的内容,她反複的播放了一遍,她确認了視頻的真實性,确信了中央基地和方格已經失守的消息真實性。
她坐在位置上,閉上了眼睛,然後她快步的離開會議室,徑直朝着指揮室走去。
指揮室的門打開了,徐豪看見了柳言面色蒼白的臉孔。
“柳言,發生什麽?”徐豪問道:“你臉色不好看?”
“中央基地失守了。”柳言輕描淡寫的說道:“皇後菌入侵。”
柳言坐在了指揮台,徐豪半天沒有回過神。
“你照我說的做。”柳言盯着漆黑的屏幕說着:“切斷中央基地方格中心的共享,切斷其它基地方格中心的資料共享。”
“柳言。。。”徐豪沒有反應過來。
“照我說的做。”柳言叮囑道。
“但是這樣,我們方格就會如同孤島。”徐豪說道。
“其它方格也必須那麽做。”柳言說完,開始設置更改所有資料的授權碼:“還有,所有的資料我都鎖住了,也更改你的權限,你已經無權查看紫丁香計劃所有的細節。”
徐豪點了點頭:“我不明白,但我能理解。”
柳言搖了搖頭:“不需要你明白,這是守密人計劃的一部分,她估計已經清空了方格中心所有的數據庫。但願我高估了皇後菌的力量。。。”柳言回答:“守密人計劃也許隻是一紙空談,鎖住這些又有什麽用,你們腦海裏裝的不止是這些。”
“我們都是加入方格時候宣誓過守密人宣言,如果真的遇到皇後菌而無法脫離,我會選擇死。”
柳言輕笑了一聲:“怎麽死?”
徐豪默不作聲。
“我和你一樣,但你能保證所有人都和你一樣。”柳言回答。
“柳言,皇後菌真的那麽可怕。。。”徐豪擔憂的問。
“你知道陳峻吧,她雖然感染皇後菌,但充其量隻是不完全狀态,她的威脅很大,但還不足以。”
“我不清楚你進來這之前做過什麽,但我相信你看見的。”徐豪說道。
“不說這些,現在情況危急,你幫我聯絡我們的地面基地。”
“無法聯系。。。”徐豪敲着聯絡器說道。
“怎麽可能?”柳言回道。
“隻有一種狀态,中央基地關閉了對講衛星主端聯系系統,并且切斷了所有基地的衛星交流系統。”徐豪推測道:“不過,我們還有内置無線端。”
“幫我聯系基地的趙指揮。”柳言說道:“現在這裏隻有你我知道中央基地失守,地面基地可能無法接受來自方格中心的視頻端,我需要把消息同我們地面基地說清,做好防範措施。”
“我知道,我正在試着調頻。”
“我們必須揣測皇後菌在中央基地裏能做出的任何事。”柳言沉思着。
“等等。。。”徐豪突然慌張的說道:“柳言。。。這不可能。。。”
“什麽?”
“不可能。。。”徐豪驚慌的說道。
“告訴我,到底怎麽了?聯系上我們的基地?”柳言追問。
“不。。。”徐豪慌張的說道:“基地的紅歌最終毀滅系統被啓動了,授權狀态爲:中央基地。”
話音剛落,會議室裏便傳來了警報聲:
毀滅倒記時開始時間開始03:00:00
柳言擡頭看着指揮室頭頂旋轉的紅燈:“徐豪,不管如何,一定要聯系上我們頭頂上的基地,我會通知方格裏所有人,呆在原地不動,等候命令。同時命令守門人菌種治療團隊陳博士他們,不管如何,我們也要穩住感染者的實驗,我們會弄清楚。”
“柳言,基地和方格間的聯線也被關閉。。。我聯系不上,無論怎麽聯線,都處于靜默狀态。我想有一端被強行關閉,我試着用内部信号。。。”
方格内想起了機器冰冷的報警聲音:“警告,警告,毀滅系統已經觸發,請各人員和單位迅速撤離。。。警告,警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