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日孢子:重生
(一)紫菌--柳言篇
地下方格【B4-2區】
白衣的研究員正伫立于紅色的方格前,隔着玻璃和顯示器,漫不經心的觀察着方格裏的試驗體,他們有男有女,赤着身體,瘦弱卻并不虛弱,這是地下方格最近一個月來陸續接收的試驗體,離紫丁香計劃的第二步驟已經整整延遲了一個星期又14個小時36秒。
試驗體茫然的透着紅色的玻璃看着那些他們熟悉的眼睛,他們或許認得這些人,即使他們戴着隔離頭盔,穿着白色的防護服。他們确定是白色,就算玻璃的顔色是紅色,也能想像到。
雖然方格裏能夠通過對講和外面聯系,但從第一次确認身份的談話以後,這個裝置就再也沒有啓動過,他們放棄了所有的掙紮和咆哮,玻璃外的世界和他們經曆的一切沒有任何的不同。
他們呆滞的看着外面,漫長的折磨讓他們慢慢的意識到,自己隻是動物,于是他們也把自己當成動物,被實驗的動物。
研究人員開始觀察時間,在他們檢查了所有的儀器,并确保了第一步驟和第二步驟的銜接準度,隔離面罩裏下一條指令在漫長的等待了13分鍾過後,依然沒有傳來,于是研究人員開始互相透過面罩張望,但卻沒有人離開自己的崗位一步。
誰都知道,能活着,是因爲自己幸運,但是自己又何嘗不是如同方格裏的試驗體一般,被困在這個巨大的地下方格,唯一的區别是:一個是人,而另一個是動物。
柳言從上俯視,她所在的指揮室能夠俯瞰整個地下方格,那些排列整齊的方格,或大或小,互相挨在一起,像極了她小時候的積木玩具,她盯着那些茫然無措的試驗體,好像沒有聽見她的助手在身後催促着她的聲音。
“柳博士…柳博士!”男子叫喚了幾聲,柳言才默默低下頭。
“一切都已經準備就緒,所有人都在等待你發出的指令。”男子在身後的操作台說道。
“徐豪,我做不到。。。”女子低下容顔,摘下了黑框眼鏡,這是她一貫的動作,這副眼鏡沒有任何度數,隻是一個道具,是她區别于工作和生活身份唯一的橋梁,她擡起頭,眼睛注視着對方的詢問,那是一雙她熟悉不過的眼睛,周圍布滿着沉積幾夜未眠的墨黑色,同樣她親切的眼眸,此刻卻找不到共同話題。
那位叫徐豪的男子默默的遮住了對講裝置的收音器,他開口:“柳言,在這裏我們由不得自己。”他聲音異常的平靜,但卻感覺他瘦削臉龐,緊促的濃眉泛起的情緒,他下意識的控制着音量。
“我不能對他們下手了!”柳言低沉的說着:“這些人是活人!下指令的不該是我。”
徐豪放下耳塞和身上的聯系設備,他走到了柳言的身邊,探頭望着底下的方格,把柳言拉離了觀察窗前。
“誰下指令都一樣,現在的事實是誰也改變不了。你一直推遲計劃,我知道你是爲了保住這些人。”他下意識的張望着指揮室,雖然他知道這裏沒有其他人,他用眼睛做了一個指示,悄聲的說道:“你能瞞得住這裏所有的監控和上傳的數據?柳言,你現在是地下方格的最高指揮官,計劃已經延遲,上面已經在尋找原因,下指令吧。”
柳言不語,她的眼睛移開對方,盯着牆上的三葉草标識看着,她一直服務于三葉草,爆發時也一直堅守自己的信念,消滅這場疫情,而如今,所需要的代價已經遠遠不止于此,還有她一直爲之驕傲的準則和良心。
“我知道你在想什麽?”徐豪說道:“我們和你一樣,但是你不會因爲這樣就停止前進,你所發現的成果也許能挽回更多人的生命,别忘了。。。活體實驗已經合法了,就在妖蛾子計劃之前。。。”
徐豪盯着操作台的指示燈,那裏閃着信号,他輕聲說道:“中央基地已經等不及了,我能拖得了一會,拖不了一天,方格大廳的攝像頭騙不了人,底下的人沒有一個會如同我對你一般忠誠。”
徐豪默默的走回自己的崗位上:“我隻能再幫你争取幾分鍾的思考。。。”
“執行吧。”柳言戴上了黑框眼鏡,塞下了耳麥和對講機,她發出指令:“紫丁香計劃第二步驟第一組實驗。。。開始。”
徐豪按下了信息鍵,所有的視頻數據和實驗數據開始上傳。
他轉過頭看着依舊盯着牆上那鮮豔如翠三葉草标志的柳言。
她默默的低着頭,就如同對着遇難者的沉痛哀悼。
地下方格的紅色玻璃裏,試驗體茫然的看着那些研究人員,當他們收到指令後,四目相對之時,他們似乎感受了這一刻的目光和往常不一樣。
愧疚,抱歉,同情。
他們意識到了自己會有怎樣的結果,于是有些人立在方格裏,撫摸着玻璃,對着和她四目交接的研究員微微一笑。
清澈的水從方格裏噴灑而出,那水柱強烈分散,帶着刺鼻的消毒水味道,如同刀割般沖刷着他們的每一寸肌膚,方格裏的人已經習慣了這個月來的流程,水停後方格内的溫度上升,烘幹潮濕,而緊接着白色的氣體湧出,他們随即昏眠于地。
柳言依然盯着三葉草标識,徐豪彙報道:“柳博士,第一階段完成。”
柳言似乎沒有聽見,她像雕像一樣立在三葉草标志前,抑像标志前的墓碑。
“分組實驗開始。。。”柳言說道:“第一組A1至A3,注射屍菌病毒。第二組B2塗抹屍菌樣本,第三組K1、K2注射紫色菌株。”
方格前的研究人員開始朝着方格外置儀器放置病毒試管,他們熟練的操作着控制面闆,方格内擡出的機械手臂開始在設定下掃描試驗體,然後準确無誤的把病毒注射到試驗體體内。
“第二階段完成。”徐豪彙報道。
“進入觀察階段,按照觀察細則執行,按編排人員輪替觀察。。。”柳言說完默默的轉過身,她想開口,但是徐豪對着她搖頭,暗示着信号燈依舊閃耀。
“我希望紫丁香計劃能夠成功。”她說着。
徐豪松了一口氣,他點了點頭:“我相信會成功。”
“一定要成功。。。”
柳言摘下了眼鏡,閉著眼睛,她不會輕易讓自己流淚,現在也不會,她隻是摸着自己的心髒位置,那裏似乎才是她難受的地方。
指示燈熄滅,徐豪擱下頭飾儀器,他走向柳言,才邁了幾步,柳言便冷漠的開口:“你可以離開指揮室了。”
“别責備自己好嗎?”徐豪說道。
“讓我靜一靜,在這裏,一個人。”柳言一字一句的說着。
徐豪點了點頭,慢慢的退了出去。
她緩緩的走到觀察窗,拉下了遮擋窗。
回頭又面對綠色三葉草的标志,這個充斥在地下方格各個角落的标志,她想起了上個方格指揮官,那是一個把她從耦水市人間地獄裏帶來這裏的人,她敬佩尊敬他,他是一個長者,嚴謹,博學,幽默,正是因爲這樣一個方格指揮官,在接到活體實驗合法法令的那一天。
他也是如她這般久久凝視三葉草标志。
“殺一個無辜的人是謀殺。。。殺一個無辜的人救一百個人。。。那叫什麽?”
值得慶幸的是這位所長并沒有見到試驗體到來的那天就被地面上的部隊帶走,而柳言一向主張的計劃也被提上議程,從數據采集人員成了地下方格的負責人。
“這個提議一直沒有通過,是因爲我們一直采集不到它的标本,在前期也不斷的失敗甚至流産我們無法讓培育的屍菌發病,也不知道其原理,但是我們還是找到了,既然屍菌能演變出一套完整的生态系統,就自然有着敵人,而這個敵人就是讓屍菌感染緻病的孢子--紫色菌株,許多實驗室依然在假設,最初目睹紫色菌株的地方在河門醫院和官幻樓盤附近,也許最初的菌株就藏在那些陶罐裏。。。”
柳言想着自己當時的提議才讓自己坐上負責人的位置,它最原始的願望就是,能夠拯救更多的人,那麽。。。
殺一個無辜的人和救一百個人孰輕孰重?
柳言望着那綠色的三葉草标志,沉沉的松了一口氣,她打開指揮室大門,徐豪正依靠在走廊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