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樓地下指揮部大廳。
指揮大廳的控制員們回望着癱坐在控制總椅子上的羅秘書,他眯着眼睛,額頭滲着汗水,臉色蒼白,嘴唇不斷的顫抖着。
信号台的顯示器裏,最後一個綠燈熄滅了。
羅秘書疲倦的撐住了自己的腦袋,控制人員們絕望的互相望着,但不知道應該由誰來開口對羅秘書說出這個令人寒心并且絕望的現實。
“羅秘書。。。”其中一人哆嗦的開口,所有人的目光都轉向了他,他害怕的回望了他們,但是卻必須說出這個事實。
羅秘書依然眯着眼睛,那人連叫了三聲後,斷斷續續的說道:“那個。。。電腦顯示屏裏,進入白樓方格的部隊生命顯示器已經全部熄滅。”
說完之後,他們面面相觑,臉上洋溢着絕望和不知所措,他們着急的等待着羅秘書的回複。
“R12的生命指示器也熄滅了?”羅秘書無力的問道:“是嗎?”
“全熄滅了。。。”那信号研究員回答道。
“我知道了。”羅秘書長長的歎了口氣,他擡起了眼睛,看見了一張張面對着他絕望的眼神。
“他還是未能完成任務。。。中央基地裏要的疫苗資料信息已經無法取出了,任務失敗了。我早就猜到了。。。”羅秘書自言自語的說道,研究員們知道他在說誰,一個名叫小清的河門市幸存者,他随着部隊從白樓與紅房的紅色玻璃通道裏進入地下方格。
羅秘書似乎對于這個編号爲R12的臨時隊員寄予厚望,但是他依舊沒能從地下方格裏出來。
“任務失敗了。。。”羅秘書更像是在哽咽,他搖頭歎息,讓這些控制人員們不安。
“最後的錄音裏。。。提及到了白樓那裏傳來異常的聲響還有。。。地面在震動。。。我們都感覺到了。隻是當我們再次詢問的時候,已經失去了聯系,同時,白樓附近的攝像頭也在震動中被摧毀。。。估計是線路被扯斷。。。根據你的命令已經派了部隊圍住了白樓。”研究員繼續彙報着情況,他說道:“也許。。。我們應該請求總部的支援。”
“不行!”羅秘書擡起了腦袋,盯着這個研究人員,仿佛他說了一句不該說的話。
“我的意思是。。。是。。。”他還想辯解。
“我們還有多少狗圈。讓剩下的部隊進入地下方格,無論如何也不能讓屍菌洩露出來。。。”羅秘書還想進行最後的努力。
“羅秘書,仁山基地已經從地圖上消失了,一個月前已經沒有狗圈供應了。。。”
“我知道了。”羅秘書沉重的看着他們,然後看着顯示器上顯示的時間,距離基地最後要求的任務達成時間,已經過去了28小時,羅秘書思考着,然後他搖了搖頭:“我宣布松嶼基地已經失守。既然無法進入地下方格完成任務,松嶼基地就将面臨彈盡糧絕。。。”
“松嶼基地已經失守了。。。”
信号研究員們面面相觑,他們害怕知道這個現實,這意味着他們必須離開這裏。但是一切顯示,這個基地正在慢慢的瓦解,沒有人開口,他們悲痛的沉默着。
“但是。。。如果隻有白樓的地下方格失守,還不能放棄這個基地!”其中一人說道。
“已經失守了,你們還看不出來。。。屍菌遲早都要洩露出來,到時候我們每個人都必須得死。”
羅秘書閉上了眼睛,仿佛外面風平浪靜,他和平常一樣坐在這個位置上打盹着。
研究員們絕望的互相而望,他們害怕,擔心,開始思考起自己的命運。
但是命運似乎又和眼前這個臉色蒼白閉着眼睛的人有關。
也許他的一道命令,可以讓他們知道接下來該怎麽辦?
羅秘書半晌後,睜開了眼睛,盯着看着他們,他似乎已經經過了深思熟慮:“啓動松嶼基地毀滅計劃,我們必須放棄這裏。”
控制人員們驚訝的睜着大眼睛,他們似乎不相信自己聽到的事實。
“羅秘書,我們必須報告這裏的情況,倒計時毀滅計劃必須得到薛嶺山中央基地的回複,否則不能随便毀掉這個基地。。。”
“我來報告就可以。”羅秘書說道。
“可是,基地裏沒有讓部隊撤退的運輸飛機,我們必須連線中央基地請求支援。。。”控制人員焦急的回答道:“這裏還留守着200多人。。。”
“照我說的,基地裏發生的任何事情,中央基地都不能知道,沒有支援,明白我的意思嗎?”羅秘書張開了布滿血絲的眼睛。
他的眼神讓他們寒心。
“那。。。我們呢?”研究員開口道:“而且啓動最終計劃的密令隻有許市長才有權利。”
羅秘書低沉的笑着,他擡着紅彤彤的布滿血絲的眼睛看着這幾個研究員說道:“你們的許市長已經成了廢人,你們在這裏那麽久始終不明白一件事,誰是這個基地真正的主人。”
控制員們終于明白将會有怎樣的災難的發生在自己的身上,但是他們沒有意識到,其實災難離他們比想象的還要更近。
其中一人站了起來,他對着羅秘書喊道:“我們早就知道你害了許市長,想要奪得基地的控制權,我們沒有任何的意見,但是你想讓我們所有的人死在這裏!現在我不會在聽你的命令了!我必須讓上面的兄弟知道他們即将大難臨頭!”
說完,他示意邊上的控制人員,他們堅定并且憤怒的坐了下來,套上了對講機,手指開始聯線中央基地還有松嶼基地的廣播。
嘭。。。
槍聲響起,一個控制人員倒在了自己工作的控制台前,腦袋開了花,鮮血流在了儀器上。
所有的控制人員害怕的大叫着,但是他們無能爲力,隻能恐懼的哀号,并把自己蜷縮在一個角落裏。
他們沒有任何反抗的餘地,因爲進入紅樓的地下控制中心,他們無法佩戴任何的武器。
羅秘書坐在總指揮椅上,手裏槍正冒着青煙。
“在我離開這個基地前,除了我知道這個基地即将毀滅外,沒有任何人知道,因爲飛機隻有一架,其他人無法離開。”羅秘書舉着手槍說道:“我好不容易到手的基地,就這樣毀了。也許你們不明白,即使你們連線中央基地,他們也不會派來飛機接送你們,包括我。。。我是誰?”羅秘書帶着哭腔的說道:“我是誰?我是一個和你們一樣,高官們都不會想看一眼的人物。但是我和你們不一樣的是,許市長被我控制着,我能帶着謊言安全的到中央基地去。。。”
控制員們絕望的哀求着:“我們都聽你的。。。”
“是的,我手裏還有王牌。。。中央基地那個狗官的兒子。”羅秘書突然哈哈大笑:“他們不會派支援飛機過來的,那些狗官最害怕的就是我們這些過去的人。但是如果是他們的家屬,情況就不一定了。”
槍聲響起,羅秘書朝着這些研究員開槍射殺,紅樓地下控制室裏成了一片血腥的屠殺場。
“隻有我能離開,誰也不知道這裏即将毀滅的事實。。。”羅秘書坐在總指揮椅子上,握着槍,看着四周鮮血四濺的控制台:“不。。。當然還要讓中央基地知道,他們派兵來取疫苗資料的支援時間快到了,如果它們得知道了基地失守毀滅,也就不會派兵過來了。。。這才是我想要的。”
他自言自語的,仿佛是對自己說話,又仿佛是對着地上和控制台椅子上那些信号研究員和控制人員的屍體說話。
他從總指揮椅子上站了起來,推開了躺在控制台上的信号員屍體,然後從口袋裏掏出了許市長的基地電子卡,他激活了密令。
在他的指揮台,準确說應該是許市長的指揮台上浮出了一個按鈕。
羅秘書從口袋裏掏出了一捆用白布反複包着的血淋淋的手指。
那是許市長的手指,被羅秘書按在了這個按鈕上。
顯示器上開始載入程序,然後羅秘書毫不猶豫的輸入了密令。
“炸吧。。。炸得一幹二淨,先從地下方格開始,接着是白樓,然後是黃樓還有紅樓。。。整個松嶼基地。。。從地下開始腐爛開來吧。”羅秘書哈哈的笑着。
他聽見了沉悶的一聲電流聲,毀滅系統的獨立電源啓動,然後顯示器重新開始加載。
羅秘書從抽屜裏取出了一枚手表,在按下确定的同時,記下了倒計時的時間。
3:00:00
他迅速的離開了地下指揮中心,戴上了手表,然後通向電梯,走到了紅樓的走廊裏。
他望着走廊外白樓的方向,那樓房已經坍塌了一半,白色的煙霧從那白樓的西北角裏飄散着。
基地裏所有的部隊集結在紅樓廣場靠近白樓的位置,在那裏形成了一個防禦圈。
火焰噴槍隊伍在鐵絲網的周圍不斷的巡邏着,對着那些被小八爪襲擊的隊員焚燒着。
什麽時候陽光已經從紅色蒼穹罩裏射進了基地,羅秘書擡頭看着那清澈的天空。廢墟的烏黑煙塵正在散去。
他無心在留戀這樣的景色,他推開了紅樓的金色大廳的破敗的木門,連接通往密門的對講器。
林小溪打開了門,她看見了羅秘書臉色蒼白的面孔,那似乎丢了魂似的眼神。
“許市長如何了?”羅秘書徑直的走到了窗邊,他的模樣焦急無比。
林小溪回過頭來,看着羅秘書的背影,她留意到了他的襯衫上似乎沾着鮮紅的血迹。
“任務完成了嗎?”林小溪問:“我在大廳裏看見了部隊都往白樓的方向而去,小清回來了嗎?”
羅秘書似乎沒有聽見林小溪的問題,他盯着臉色同樣泛白的許市長,嘴唇上隐約的映着紫色的陰影,床單上沾着的幹涸的血迹,許市長右手的食指上包紮一段碎花絲綢。
此刻,他正閉着眼睛,羅秘書把手指伸到了他的鼻孔下,然後松了一口氣。
“他今天有沒有任何反映?”羅秘書焦急的問道:“我到指揮部前從樓下給你的阻斷劑你給他注射了嗎?”
林小溪走了過去,用她的鳳眼盯着詢問她的羅秘書:“是不是出事了?任務失敗了?”
羅秘書點了點頭。
林小溪無力的坐在床沿邊上。
“現在不是拿不拿得到疫苗資料的問題,白樓裏的屍菌已經失去控制,進入内部的人全部死了。。。我們必須離開這裏,在不走,我們兩也會沒命的。”羅秘書慌張的說着。
“你的意思是。。。”林小溪轉頭看着羅秘書慌亂的臉孔:“基地已經失守了?!”
羅秘書再次沉重的點了點頭:“最後的語音報告裏提及了白樓屍菌的擴散,裏面的未知怪物正在不斷的成長,問題是,在我們派人進入地下方格的時候,已經把缺口給弄開了,而那怪物通過這些缺口污染基地隻是時間問題。而且我們距離中央基地約定的時間已經不久,到時候中央基地派人過來,我們兩就完了,所以,我們必須提前啓動計劃。離開松嶼基地,前往中央基地。”
“能告訴我什麽意思嗎?”林小溪看着慌亂語氣快速的羅秘書,她豎起耳朵認真的問道:“我需要你告訴我,現在發生了什麽事情。”
“除了我說的那些。”羅秘書貼近了林小溪的耳邊,仿佛害怕别人聽見:“我已經啓動了松嶼基地的毀滅計劃,在3個小時的撤退時間裏,我們必須離開方圓10公裏的範圍。”
林小溪的心裏咯噔一聲,但是她仿佛早已經做好了心裏準備,她鎮靜的問道:“從現在開始,3個小時?”
“準确的說。”羅秘書看着自己手上的表:“現在隻有兩個小時43分鍾。”
“其它人知道嗎?”林小溪擔心的問道:“基地裏的部隊還有其它的人?”
羅秘書搖了搖頭:“隻有我們兩人知道,但是當我觸發引爆裝置的時候,中央基地也在第一時間知道,隻是我關了所有的聯絡器,這樣中央基地明白這裏失守即将毀滅後,也就不會派兵過來,而現在,我們要做的事情就是,把那裏面其中一人的兒子給送回家去。”
林小溪聽懂了,她站了起來,回望着躺在床上的許市長:“你放心,我已經給他注射了阻斷劑,我聽到他開口說過話,說了什麽來着,說了。。。”林小溪仿佛在思考:“對了,他說了。。。放我走。。。”
羅秘書松了一口:“離開這裏的飛機,需要他的聲音辨認,任何的錄音效果都無法啓動,所以哪怕他隻能說幾個字都沒有問題。現在我們開始行動吧,趁着白樓裏的東西還沒有擴散出來,那些士兵還知道狀态的情況下,如果晚了,我們走都走不了。”
“那還等什麽,把他擡到輪椅上。。。”林小溪看着床上正在昏睡的許市長說道。
*
身後的電梯門轎廂井裏漆黑得如同深淵,白熾燈的光芒照耀在胡川的臉上,他的淚水不斷的從眼眶裏湧出。
他握着那金屬容器,癱在了被炸藥弄得面目全非的電梯門走廊上,他看着那扇被毀掉的鐵門,他和青紅宏剛就是從這扇鐵門裏進來,從這個地方進入電梯門,到了地下方格。
是的。。。現在他從這裏出來。
胡川拭去了臉上的淚水,他感覺到自己的心髒在不斷的快速跳動着,他摸不清這究竟是自己的情緒使然,還是那孢子已經開始侵入自己的體内。
最快的時候,感染了屍菌的人隻要半個小時就能昏迷,他确信自己不會是特例。
門外,張隊長的屍體依舊靜靜的躺在那裏。
那個想要求得平安而離開他們,最終被槍斃在門外的張隊長。
如果他随我們進去了,也許也不一定能安全的出來。
與其如此,不如在還沒有進入地下方格前,死在這裏。。。
胡川在張隊長的屍體上,從他的口袋裏摸出了一張紅色的卡片,張隊長就是用這張卡片,讓他們一行三人,從紅房的廣場通過白樓的後門進入。
地闆開始晃動,牆壁上斑駁的白色石灰塊掉落一地,白熾燈忽明忽滅伴随着那漆黑電梯轎井裏發出的嗚咽聲,胡川顫抖的站了起來,搖晃的扶着牆壁。
晃動越來越厲害,頭上的鋼筋水泥開始往下掉,胡川連滾帶爬在地上努力的想要離開這裏。
他回頭看見了那黑色的轎井裏,突然伸出了紅色的枝桠。
是那東西,它終于延伸到了地面。
胡川害怕恐懼的在震動的房間裏走着,落了一臉的粉塵。
那些橫七豎八的白色病床倒在了地上。
胡川一邊嗚咽着,一邊顫抖的摸索到了門邊,他的手裏緊緊的握着那冰冷的金屬容器。
大地頃刻間平息,胡川穿過了被炸成碎片房門,跑到了走廊上,踩着碎了一地的玻璃。
他不斷的回頭看着,他害怕那破土而出的紅色枝桠,再一次的拽住他,他沿着走廊不斷的跑着。
他停住了腳步。
空空蕩蕩的走廊裏,那透過破碎窗棱的光線,是陽光,是微紅的陽光。
胡川透過走廊的窗戶望着白樓外的紅色蒼穹罩。
那漫天密布的烏雲已經漸漸的散去,那紅色的玻璃外,清澈的天空,依舊沒有被那透明的玻璃染色。
藍天。。。
陽光。。。
還有在那蒼穹的底下,那些舉着槍圍繞着白樓前廣場的CM隊員。
他們已經包圍了這裏。
胡川急忙從破敗的窗楞邊縮回了腦袋。
他看着手裏握着的金屬容器,他開始覺得自己的腦袋發燙,開始覺得眼前所看見的陽光分外的刺眼。
那原本透過紅色蒼穹罩的泛紅的陽光,顔色越來越鮮紅,如同一抹血一樣的豔紅。
對不起,青紅。。。我不想死。
胡川繼續的朝前走着,他必須找到一個安全的地方,必須。。。他沿着來時的路拐了一扇又一扇的門。
然後他用張隊長的卡片打開了後門,來到了紅房前廣場,他不知道自己應該去哪裏。。。
他不知道。。。
他開始覺得渾身無力,開始覺得呼吸困然,他輕輕的咳嗽了一聲。
他不想死。。。
胡川擡起了握着金屬容器的右手,在那白樓背後角落裏,胡川按下了容器邊上的按鈕,他看過青紅那麽做過。
一陣白色的煙氣冒了出來。
金屬容器裏。
是空的。。。
沒有疫苗,什麽都沒有。。。
。。。
胡川愣在了那裏,腦袋一片空白。
突然的,他嗚咽的哭出了聲,然後成了嚎咆大哭。
就像一個找不到家的孩子一樣哭着。
他跪在了地上,從哭聲變成了哽咽。
“我到底做了什麽。。。”
他的眼淚滴在了草地上,然後他揚起了頭。
露出了一絲微笑。
砰~~~
突然響起的槍聲,
讓胡川的哽咽噶然而止。
他沉重的倒在了地上,手裏握着的金屬容器從他的手心裏滑落到了草地上。
他睜着正在失去靈魂的眼睛,眼淚依然滾燙着。
夾雜着鮮紅的血液。。。
順着臉龐流到了微微揚起的嘴角邊。。。
。。。
包圍住白樓的CM隊員,收起了手裏的機槍,他們隔着鐵絲網看着這個倒在草地上的男人。他的鮮血染紅了臉孔,他們确定他已經中槍,轉身離開了白樓一側的鐵絲網。
他們對着對講機裏講着話。
然後,他們又重新舉起了槍,訝異的對準了從他們包圍圈裏的地下停機坪出口裏走出的女人。
她站在停機坪出口位置,看着那些警惕卻驚訝的盯着他的士兵。
那黑色的槍口齊刷刷的對準着她。
這個女人睜着紅色的眼睛,仿佛無人的朝着他們走了一步又一步。
包圍圈裏随着這個女人的前進,而後退一步又一步。
然後。。。
槍聲響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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