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發木然的轉身,他聽見了身後傳來了自己的聲音。
“甯惠。。。剛才那是。”阿發看不見身後的甯惠,但是卻能借着依稀的月光辨認着她模糊的輪廓邊緣。
嘻嘻。。。
甯惠笑着。那聲音在廢墟的殘垣斷壁裏,隔着漆黑的寂靜如同一把錘子敲入了阿發的心裏。
“你别吓我了,甯惠。”阿發幾乎哽咽的說着:“現在我的身邊隻有你了,小狼。。老大。。都。”
他如同一個失去了一切的嬰兒渴望得到母親的擁抱,阿發伸手去抓甯惠,隻要能接觸到她冰冷的皮膚,都能暫時的溫暖他的心靈。
“告訴我,那些大嶼島的人在哪。。。他們對你做了什麽?”阿發牽住了甯惠的手。
甯惠沉默的立在了黑暗中。
“别怕,我用我的槍和我的生命來保護你,即使受了委屈,現在我也不會離開你了。”阿發說。
甯惠沒有說話,阿發仿佛自己一人在對着空氣自言自語着。
“你說些什麽啊?你别吓我。。。”阿發乞求的說着。
甯惠緩緩的開着口,她的聲音帶着令人不适的沙啞:
“甯惠。。。你别。。。吓我。”
這句話從甯惠的嘴巴裏傳了出來,她在複述着阿發的聲音,模仿着他的乞求和哭腔,她的聲音完全的按照阿發的音色發出。
阿發愣在了那,面對着這個眼前的黑影,他确定了他聽到的聲音不是自己因爲疲倦幻聽,也不是這個廢墟城裏的飛沙走石般響起的怪腔,而是真真切切的,由他前面這個,一直深深喜歡的女人所發出來的聲音。
他松開了握着甯惠的手,他退後着。
剛剛把他引來的聲音也是她發出來的?阿發的背後冒出了一陣冷汗,他窒息并且絕望的問道:
“甯惠。。。你。。。怎麽了?”
那基地的追燈以紅色的玻璃罩爲中心畫了一個半徑,那閃着慘白的燈光餘光掃過了這條街道。
空氣中的所有一切都令人窒息,沉默讓阿發死死的盯着眼前的這個黑影。
他緩緩的在黑暗中,舉起了手裏的槍。
“甯惠。。。我是阿發。。。”阿發輕聲的,甚至帶着所有希望的問道:“你。。。回答我一聲好嗎?”
那燈光掃過了這裏,亮光閃過了阿發的臉龐。也映出了站在眼前的女人。
阿發看見了那亮光瞬間驅逐黑暗,他後退着,眼睛死死的盯着那個女人。
她露出了恐怖的笑容,眼眶裏充滿了如血般的鮮紅。
“你是誰?。。。”阿發喊道。
那追燈瞬間移開了方向,這個區域又恢複了黑暗的本性。
“你是誰!!!”阿發吼着,瘋狂的嘶吼着:“你不是甯惠!”
那黑影瞬間貼近了他,阿發全身突然無法動彈。
耳邊響起了奇怪的聲響,那是大嶼島上那些男人的聲音,他們快速的交替着,如同音樂被按上了快速鍵一樣,雜亂,恐怖,而這些聲音都在阿發的耳邊傳來,最後傳來的是自己的聲音。
“你是誰?”這是阿發自己的聲音,他能感覺到耳邊傳來輕輕的呼吸,甯惠正在黑暗中貼近自己的耳邊。
“我是。。。”阿發回答了自己的聲音。他感覺到了自己的臉頰正在甯惠的纖細的手指中,他無法動彈,身上似乎有什麽在盤踞着他,在他的身上緊緊的纏繞和蠕動。
“我是。。。愛你的人。”阿發流着眼淚,閉上了眼睛。
那追燈再次射來的時候,阿發的全身已經被紅色的觸手纏繞着,甯惠正撫摸着阿發的腦袋,當她聽到阿發說出的最後一句話時,她低下了頭,喉嚨裏發出了各種男人的尖叫。
她的紅眼睛看着阿發,然後雙手向上扯下了他的腦袋。。。
瞬間又陷入了黑暗。。。
*
從河門市
到日光島
從日光島
到這裏
所有的一切都如同默片在快速的閃回和前進
有人歡笑有人哭泣
有人離開。。。
畫面裏有人,漸漸的淡出。。。
然後又有人,漸漸的清晰。。。
那是他最後的畫面。
閉着眼睛,流着眼淚
不掙紮。。。
*
甯惠醒來,看着清晨的陽光從白雲那裏緩緩的撒落在她的臉龐。
她看見了廢墟邊上的燒焦的路牌,那裏模糊的見到了這個被毀掉的小鎮的名字。松山鎮
幾根黑色的金屬柱子就立在她的邊上,那裏似乎曾經是紅綠燈的地方。
四面如同幽靈般黑色的牆壁,破碎淩亂,殘破不堪。
甯惠知道自己躺在了這個黑色小鎮的馬路上。
她站了起來,她的身上沾滿了褐紅色的血迹。
手裏捧着的東西滾落在了地上,
那是一顆頭顱,眼眶被挖空。。。
那馬路的一邊,攤着一堆淩亂的屍骨,四肢分散在馬路上。。。
甯惠跪了下來,她的眼淚奪眶而出,她跪在了那頭顱的方向,哀嚎着。。。
撕心裂肺的哀嚎着。。。
*
小清微睜着眼睛,他看着頭頂帶着紅色玻璃防護罩的人,那鏡中閃出了自己模糊的影子。
“收到。。。”那人透過麥克風說着。
他感覺自己正在緩慢的移動着,他開始試着活動自己的手腳,但是卻無法動彈,他能感覺自己的手臂被深深的嵌在了冰冷的金屬裏。
“我在哪?”小清試着說話,他留意到了那人低頭看着他。
但是卻沒有回應。
而後,小清開始感覺到自己身上的疼痛,他發生了什麽事情?
“你。。。把勞資。。。”他幾乎艱難的說不完這句話。
他能确定自己躺在一張床上,看着頭頂上閃過的一盞盞白熾燈,那是一個長長的走廊。
然後在一扇門前,那人按動了邊上的按鈕。
門打開了,小清擡頭看見了上面的字。
白樓:恢複休息區S-Z
這是哪?
那人推進了房間,之後把這張床推到了一系列并排的床鋪中,形成了整齊的隊伍,小清轉頭看,這裏大約有幾十張床,但是左右都沒有人。
那人在邊上,寫着什麽,然後放在桌子上,接着便離開了。
小清試着回憶自己究竟發生了什麽事情。對了,在基地的大門邊,他回頭聽見了槍聲,而後看見了自己的胸口流出了鮮血。。。
的确,那胸口處靠近心髒的地方被白色的繃帶纏繞着。繃帶的中心映出了鮮豔的紅色。
這些人救了他,并且把他帶到了基地裏。
如果是這樣,那麽小辛和小溪也在這裏,那麽阿發和小狼呢?
他們也許已經離開了基地附近,現在正在盤算着怎麽救他出去。
他忍着疼痛想要抽離出困住他四肢的金屬,這如同那些重症的精神分裂的病人需要特殊對待一樣。
始終法抽離出他的四肢。
“該死。。。”小清狠狠的罵着。
然後進來了兩個人,他們和剛才那人不一樣,他們穿着醫生的大褂,戴着白色的口罩,胸前别着工作證,上面寫着編号。
是兩個男人,小清看見了他們正在低頭看着他,然後檢查了他胸前的傷口。
“放我下去。”小清終于擠出了這句話。
其中一個看了他一眼,然後對着令一個人說話:“傷口不是很嚴重,但是需要時間。”
另一個醫生點了點頭,拿起邊上剛剛那個CM放下的資料仔細的看着。
“各項指标都滿足要求,就是太過虛弱,是要調養一段時間。”
“相比基地裏其它的實驗體而言,似乎都滿足我們的要求。”
那醫生點了點頭:“疫苗B213型以及其它型種似乎完全失敗了,唯一的實驗體13正在承受抵觸反應,似乎有些好消息,其它的該處理的要即時處理。”
他們似乎無視小清的存在,兩人不斷的聊着,一邊檢查着那案台上的資料,一邊替小清按上吊瓶并且往裏面裝藥。
“許市長有說過再送實驗體來嗎?”
“沒有明确的表示,過幾天就要聯合薛嶺中央基地開展計劃什麽的,他說需要派人聯合行動,不過各個基地的研究室正在加緊對它的研究,似乎隻有我們弄出了一點頭緒。再次申請書已經提交給他了,他的父親需要他盡快的弄出頭緒。”
“或許我們能成爲國家的功臣。”那人笑着說。
然後低頭看着小清,那眼神如同看一件放在床上的物品。
“許市長對我們的研究進展已經很惱火了,他的父親在中央基地裏壓力越來越大。可是沒有實驗體無法工作,動物無法參與。基地裏不肯在出更多的實驗體,怕再次引起*。”說完後,另一個人沒有接下話題。
他走到了門邊,示意着另一個人能盡快離開。
那人走的時候低頭看着小清,說了一句:“你現在在松嶼基地的白樓裏,受了傷。晚飯會有人過來照應你。”說完便和另一人離開了。
小清實在不明白那些人在他面前唠唠叨叨說些什麽,仿佛沒有他這個人存在一般。
這裏的空氣似乎好了很多,也很暖和。
房間裏還擺放了一盆薄荷草。
窗戶外面透過了陽光,灑在了白色的床單上,那陽光透着溫暖的桃紅色。
他把注意力又轉回了自己四肢上的金屬扣。
他開始了漫長的掙紮,想要讓自己離開四肢的束縛。
*
甯惠呆呆的望着天空,
她的手裏拾起了那堆血肉模糊碎屍堆裏的輕機槍。
她微微的笑着,看着白雲如流水般流動着。
她原本就應該和那些人一樣離開這個世界。
“丢丢說過。”甯惠自言自語着:“那個東西會吞沒所有的屍菌,然後變成了異常的強大,無論你是什麽,你們都是控制着大腦,最終完成了融合,但是死去的人你們無法控制,在死去的人身上,你們隻能把他的屍體當成你們的營養基。。。我也許無法控制你,但是。。。至少我可以毀滅。我甯願成爲一棵樹,也不願意成爲行屍走肉。。。”
說完後,甯惠用槍抵住了自己的下巴。
閉上了眼睛,微微的笑着。
“阿發。。。對不起。”
嘭~~~~
槍聲回想在廢墟的街道上。
甯惠倒在了冰冷的黑色灰塵中。
鮮紅的血順着她的五官流了出來。
脖子和腦袋附近突然伏蠕動的東西,漸漸的安靜了下來。
眼睛流出了紅色的淚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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