宏剛沖出了暴屍密集的包圍圈,疾馳的沿着葉子花湖的湖濱路往北開去。
路上各種各樣的車子頭尾相接的挨在一起,它們幾乎全部朝着北邊的方向,還好逆向的道路上,雖然橫七豎八的歪斜着汽車,但總算是讓出了一條路。
幾次和暴屍正面交鋒,都被宏剛化險爲夷,這要歸功于這一輛河門市的外送摩托車,雖然老舊,但對宏剛而言,已經足夠了。
最讓他頭痛的是,那些紅色的屍菇,已經如同枯樹一般,盤根錯節的紮根在水泥地上,紅色的枝桠上,結出了閃着耀眼紅色的真菌,一顆如同往下滴落的水珠般,緊靠着屍菇樹的轎車已經被腐蝕得面目全非。
它們甚至把枝桠蔓延到了邊上老舊的樓房牆壁。
躲在葉子花酒店的時間裏,世界已經變成了這般模樣,更别說,那些橫在地上的屍體,腐爛,發臭,有些露出了森森的白骨,老鼠肥碩的啃着那些幹肉,那些貴婦們手裏抱着的小狗,吃牙咧嘴的發着低沉的吼聲。
屍菌無法作用在這些動物的身上,于是城市裏,成了它們的天堂。
宏剛可笑的是,它輕易地躲過了暴屍的追擊,在轎車中串行着,靈巧的擺脫了暴屍的尖牙利爪。但是他卻曾經被一群兇猛的狗追過。
失去了人類,狗們已經變成了狼。成爲了人類的敵人。
夕陽就要落下了。宏剛已經拐過了幾條馬路,他清楚的明白,這些遊蕩在城市裏的怪物,在黑夜降臨的時刻,将從黑暗中睜開雙眼,他所面對的,會比白天更加的兇險。
但他必須時刻的保持着警惕。
街道的冷清寂靜,摩托車的引擎聲将會成爲自己存活着的負擔。他聽見了遠處的嘶吼,還有那響徹河門市上空,令人汗毛倒豎的巨大怪物的憤怒咆哮。宣布了黑夜即将到來。
他相信青紅和胡川已經安全的離開了葉子花酒店,即使他親手殺死了變成了暴屍的阿東。但他願意相信,剩下來的他們,安全的在這個城市裏。
如果是青紅和胡川離開了葉子花酒店,那麽他們會去哪裏?
宏剛想着,他讨厭一個人存在于這個廢墟中,有夥伴,總比孤單的活着強上百倍。
這是他從鳳凰木體育場逃離後,躲在了中新大樓裏的願望。
每天聽着外面的鬼哭狼嚎,他已經忘了自己究竟是誰,在這裏幹什麽?活在這裏的意義。
當他救了青紅他們後,他明白在末世裏,沒有任何的東西能比夥伴重要,至少不孤獨。
他們一定會北上,然後從河門大橋還有香山隧道離開河門島,因爲青紅他們也許還不知道,基地已經摧毀了這兩個地方,目的是爲了阻止河門的居民離開島嶼,他們錯誤的估計了災難蔓延的速度,但最重要的一點是,存活于基地裏白樓裏的人。
都是河門島的達官顯貴。其中就有副市長,在市長死後,他成功的成爲了末世城市裏的市長一職。
這個人叫做許益明。
30出頭。。。
官二代,父親就是國家裏的某個高官,他心狠手辣,吃喝嫖賭樣樣精通。于是這樣的人就做出了一個另人吃驚的行動。
摧毀河門大橋還有出島的香山隧道。。。
如果青紅他們繼續北上的話,那麽就麻煩了。
宏剛不知道自己該去哪裏,因爲太陽的餘晖已經所剩不多,青紅也應該會在天黑的時候躲藏在安全的地方。
在黑夜裏行駛,無法辨别隐藏的危險,即使路燈依稀亮着,但依舊無法看清楚前面的兇險,那些盤根錯節的随時要人命的屍菇樹。
他知道自己要去哪裏。。。
他掉準了車頭,把車子開上了行人道上,拐了幾個彎,看見了歪曲的指示牌,牌上還挂着黃色的警戒帶。
“前方2公裏
鳳凰木體育場”
宏剛在那指示牌前猶豫着,自從他從那廢墟裏逃離出來後,就再也沒有回到那裏的勇氣。可是現在,他能想到的地方隻有一個。
回家。。。
後面的馬路上傳來的沉重的腳步聲,還有哀嚎的咆哮。。。
宏剛不再繼續沉思,他朝着那個方向疾馳而去。
*
夕陽的餘晖落下了最後一道光芒,正好灑在了如丘陵一般巨大的女王軀體上,柔軟透明的軀幹已經硬化成爲了褐黑色的角質物,宏剛看着這座山一般的怪物屍體。
隻剩下殘垣斷壁的樓房成了它的背景,鳳凰木體育場黑色的輪廓,遠遠地出現在他的眼裏。
當他從那裏逃出來的時候,他親眼目睹了女王如同山一樣的崩塌在眼前。
狗圈的威力在它的體内成功了。。。
但是損失的卻是他以爲是死刑犯的無辜者的生命。
謊言和欺騙讓宏剛感到憤怒和傷心。
宏剛緩緩沿着碎磚破石的路面,往他一直想去但又不敢去的地方行駛。。。
他要在那裏度過一個夜晚,然後。。。
尋找青紅他們,可是他們會去哪裏,是香山隧道還是河門大橋?即使去了。。。又能碰見嗎?
隻能先躲起來。那麽最好的地方就是。
鳳凰木體育館附近,女朋友ALIN的家。。。
*
這是熟悉的地方,散發着令人懷念的傷感味道。
宏剛坐在了沙發上,手上拿着的從大門地墊裏藏着的鑰匙。四面拉下的窗簾裏,點着一盞昏黃的台燈。
客廳裏早已經淩亂不堪,新買的嬰兒的搖籃破敗的七零八落散架在地上。
“ALIN。。。”宏剛輕輕地喊着,現在他體會到了孤單的感覺,他曾經把這個感覺化成了憤怒,爲了讓這個世界回到原來的樣子。。。
但他明白,再也回不去了。
外面的嘶吼聲還有奔跑的腳步聲拉開了夜的序幕。宏剛沉浸在回憶中,雙眼木讷疲憊的盯着那盞昏黃的台燈。
他輕輕地張開手掌,燈光溫柔的照耀着,他閉上了眼睛,幻想着自己撫摸着ALIN的臉龐,還有那孕育着生命的肚子。。。
宏剛回憶着。。。
去年12月28号。
“你知道寶寶今天有多厲害,我看見了他的小手在我肚子裏。。。”ALIN微笑幸福的問道:“他出生後一定像你那麽壞。”
“能不能打掉他?。。。”
宏剛痛苦的雙手抱住了腦袋,在這個房間裏,所有的一切都是回憶,痛苦的還有悔恨的。
從開始到現在,ALIN都非常的聽自己的話,他應該會明白,所有的一切都隻是開始,至少剛來這個城市裏,有個落腳的地方,未來的生活還不能那麽快就被破壞掉。
“我們已經說好分開了。。。”
“我知道。。。”ALIN靜靜地從電話裏回答。
“你能不能别在逼我。。。”
“可是。。。”ALIN哭着挂掉了電話。
。。。
“我決定了。。。你是對的,現在我已經在艾草醫院,我會把孩子打掉的。我明白了工作對于你來說才是正确的,是我自己不小心,我明知道你沒有這個想法,但我卻一廂情願。。。你的父母來看望過我,他們都很難過,但我撒了一個謊騙了他們,對不起。我不想看到他們難過的樣子。孩子拿掉後,我不會再找你了,你放心。。。”
接到這個電話的時候,宏剛愣在了那裏,他以爲ALIN的固執和無理取鬧讓他煩惱,可是,自己卻突然的害怕失去她還有肚子裏的胎兒。
“我挂了。。。要做手術了,你父母一定會問你,我勸他們走,但是他們固執的留在外面。。。”
電話裏突然傳來了雜吵的聲響,還有東西撞擊地上的尖銳的聲音,甚至聽見了恐怖的尖叫聲。。。
“ALIN。。。怎麽了。”宏剛正要開口,電話挂機了。再撥已經關機了。
不。。。
那個時候,他正在出島執行任務的警車上。他看見了成群結隊的車子瘋狂的湧出島外,收音機裏不斷地播報着駭人的消息。那消息是說:“新型的病毒有可能是一種未知的真菌,它正在以全所未有的速度擴散。。。”
而那個時候,宏剛就再也回不到島内了。。。
他後來得到的消息是,那一天在艾草醫院裏屍菌擴散。。。從此河門市區成了地獄。
宏剛從回憶中緩過神來。淚水已經布滿了雙眼,他摸着手裏隻剩下一發子彈的槍,他曾經用槍指着ALIN的腦袋。
“如果你再用有小孩來逼我。。。我就開槍殺了你!”
。。。。
這是真相。。。
坐在沙發裏宏剛看着熟悉的客廳,這裏的所有擺設都是她親自布置,嬰兒床,嬰兒推車,這是ALIN一個人生活的地方。。。
有多久沒有回來這裏過?
冰箱裏的食物已經發臭,但是至少還有幾瓶的礦泉水。。。
奇迹的是,找到了方便面。
現在最重要的就是讓自己活下去,宏剛沒有離開河門島的打算,唯一的念頭是尋找青紅他們,跟他們會合,但他知道,在城市裏尋找是危險的事情,而且概率非常的低。
或者,就如同以前一樣,躲起來。一個人慢慢的挺過世界末日。
當自己活不下去的時候。
就用那把槍裏的最後一顆子彈,結束自己的生命。
想到這裏,宏剛不禁微微一笑。
從他到這裏躲的第一個夜晚後,所有的電源已經全部癱瘓,拉開窗簾,也已經看不見昏暗的路燈還有高樓裏零零散散的燈光。
這是令人窒息的情況。
全市的電力已經癱瘓了。。。
當他在床上睜着眼睛,孤獨的盯着天花闆的時候。
他聽見了一聲槍聲。
宏剛急忙沖到了客廳,拉開窗簾,看着破敗的河門市。
沉寂中,又傳來了密集的槍聲,這個聲音來自幾條街外。。。
宏剛心跳得厲害,莫非。。。還有人存活在這個城市裏。
是青紅還有胡川。。。?
這個方向是。。。
宏剛急忙穿好衣服,他拿走了ALIN微笑的照片,那是放在床頭櫃上。他輕輕地塞進了白色的襯衣口袋。櫃子裏有他留下來的衣服。鞋架上還有他留下來的鞋子。
宏剛關上了ALIN的家門。
他又聽見了槍聲的密集,那槍聲就在那幾棟高樓的後面。
這些槍聲讓他看見了些許希望。
這一天是宏剛躲藏在這裏3天之後。
3月1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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