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杜叫文瑣下樓找些吃的,文瑣戰戰兢兢的打開了門。這個時候已經是隔天的早上。
雨已經停了。
走廊上很安靜,兩邊的門都緊緊的關着,地上有血迹還有屍塊,文瑣小心的跨過這些東西,那些已經辨認不出是人體裏那部分組織的肉塊,上面布滿了一些奇異的菌類。
這些東西正在這些有限的範圍裏慢慢的成長着,也許一塊肉塊,就能長出如同外面那些紅色屍菇一樣的景色。
這些在文瑣的心裏布下了陰影,顯然,這個地方不再安全。
他提心吊膽的下了樓,即使他自己多麽的不願意這樣做,但是看着阿杜的眼神,她的力氣似乎随時可以把他給攆出這個地方。
而且,他從心裏看不起這個女人,因爲女人必須要有溫柔的一面,至少,外表要溫柔。
他想起了小季。。。心裏不禁如同打翻了五味瓶,然後想起了自己的父母和奶奶。。。
這個時候不是想這些的時機,他深吸了一口氣,下了樓。
樓下的超市已經滿目瘡痍,貨架和屍體交叉着陳列着,他小心的盯着那些屍體,即使在醫學校曾經也看見過泡在福爾馬林的屍體過,但短短的時間見到那麽多的屍體,還是讓他害怕不已。
這些屍體也都長着奇怪的菌類。。。它們還很小。
落地玻璃碎片散落一地,超市外的加油站附近,躺着兩具不完整的屍體。
文瑣急忙拿了一些吃的,零食或者其他别的什麽,隻要在他附近,他就伸手拿,然後找了個籃子,裝在了裏面,順便帶上一些水,逃離似的上了二樓。
回到房間裏,阿杜正盯着文瑣手裏的籃子。嘴角輕微的上揚着。
萍萍看着窗外,另外兩個女人則坐在床沿,她們伸手從籃子裏拿出了食物,一句感謝的話也沒有說。
“我們準備離開這裏了。。。”阿杜說:“你是打算跟着我們嘛?”
文瑣看了看萍萍,萍萍正回頭等待文瑣的答案。
“看你那窮酸樣,也一定吃了不少苦。。。城市人就是這樣,吃不到什麽苦頭,看你找東西上來就知道,一個大男人,提那麽點東西。。。”阿杜說完,那兩個女人相視一笑,話語裏明顯就有挖苦的成分。
“我也不知道我要去哪,如果你們要前往松嶼基地的話,我可以跟你們同行,多一個人多一份照應。”文瑣說。
“跟着我也可以,但有一點,第一:你必須聽我的,第二:我叫你做什麽你就得做什麽?”阿杜開口。
文瑣苦笑着,心裏想,一個女人而已,竟然如此嚣張,不過反正也沒有差,至少自己不用孤獨的前往松嶼。他點頭答應。
“那麽。。。第一件事情很簡單。”阿杜說:“你到走廊外敲門,把躲在裏面的女人都叫出來,我們準備出發了。。。”
文瑣歎了口氣,環視着這個房間,的确,所有的男人全都在一樓的超市,那些怪物入侵的時候,跑上來的幾乎沒了蹤影,剩下的不是跑走了,就是死了。。。現在或許,這棟建築裏隻有我一個男人了。
他不禁微微一笑。
“我警告你。。。”阿杜睜着小眼睛,但目光卻嚴肅的看着他:“我向來最讨厭兩種男人,第一:裝B。第二:色鬼。。。所以你别想打這裏人的主意,這些美女全都是我的。”
文瑣依舊微微的笑着,他心裏想着,就阿杜那身段,怪不得有這個想法,即使是色鬼,應該也不會對她。。。。。
“還不快滾出去。。。”阿杜說。
文瑣走到了走廊上,敲着房門,一邊說着:“該出發了。。。該出發了。。。”
也許是大家聽見了外面有人聲,紛紛的卸下了戒備心,她們打開了門,探出了腦袋,小心緊張的張望。
*
阿杜在超市外的廣場上站着,從裏面走出來的人全部到了這裏,她看了一下,不包括她們和文瑣,隻有15個人,而文瑣着立在一邊,欣賞着這些蓬頭淤發的女人。
她們有的抱在一起,發出了低聲的啜泣聲,有的面容呆滞,有的面帶微笑。。。
“美女們。。我說過要帶你們到松嶼基地,那裏安全,你們到了那裏,就可以不用怕了,而那些和我一樣,想爲國家做點什麽事情的男人,都不知所蹤,所以。。。大家跟我,我們一路上互相照顧。。。”阿杜慷慨激昂的講着,然後大隊人馬跟在她的身後,疲倦的朝着高速公路走去。
文瑣走在了最後面。
所有人默不作聲的朝着前面走着,隊伍拉成了一條長長的直線。
然後,文瑣聽見了直升飛機螺旋槳的聲音,從西北方向飄去。
他一直在人群尋找着萍萍的影子,但萍萍隻是偶爾回過頭來看了他一眼,其它時間并不搭理他,而是默默的走在阿杜的邊上。
高速公路上出現了兩輛側躺着的轎車,裏面還有屍體,在行走的過程當中,她們也發現了昨天和她們呆在同一個服務區的那些難民的屍體。。。
所有人警惕的朝着四面八方張望。
在大約下午兩點多的時候,她們走到了高速路邊的田野裏,在那山頭有一棟廢棄的紅磚樓。
阿杜告訴她們,不能繼續前進,而要有所準備,準備抵禦天黑。
這棟山上的紅磚樓有兩層,裏面放着一些廢棄的木頭,似乎沒有住人,從這裏可以看到遠處的村莊,一排排淡青色的屋頂。
就像一個倉庫一樣,阿杜拉開了卷簾門,她仔細的觀察着,其餘的人則站在她的身後。
“木頭倉庫。。。裏面似乎沒有住人,那應該安全。”她第一個走進去,然後所有人跟着進去。
木屑味道很濃郁,特别是雨天剛過,這股味道就更濃了,甚至帶着一點點清香味。
當所有人進去後,阿杜拉下了卷簾門,并且找了把鐵鈎,把卷簾門給反鎖住。
“我們今晚就要在這裏休息。。。現在離天黑還有兩個多小時,大家保持警惕,不要大聲說話,昨天。。。大家一定都記憶尤新,相信是段恐怖經曆,爲了我們所有人的安全,不能開燈,現在大家找些有用的東西,任何東西也不能放過。。。”阿杜說話的時候,眼睛掃着她們,俨然成了這些無助難民唯一的領導人。
阿杜交代了身邊的兩個美女,把所有的窗戶都關牢。
文瑣走到了二樓,二樓一片空曠,什麽東西也都沒有。
但至少這個地方的窗戶都完整,能夠躲避寒冷的夜晚,所有人擠在了一塊,用自己的體溫互相取暖。
阿杜則呆在樓下的木頭倉庫裏,她在的地方,邊上就沒有别人,隻有她的兩個美女,還有萍萍一個人。其他人似乎都承認阿杜是她們的救世主,把專門的地方騰出來,就是一種表現。
“還需要多久才能到?”文瑣問阿杜。
“大概明天就能到了。。。”她回答。
文瑣看見了邊上的角落裏,萍萍正對着夕陽的餘晖,埋頭寫着東西。
“那是什麽?”文瑣問。
“日記。”萍萍轉頭回答:“在超市裏找到的本子和筆。。。也許我記下這些有用。”
“那麽。。我的名字也在裏面出現了?”文瑣問。
“是啊。。。”萍萍回答。
阿杜顯然不耐煩了:“去。。。找個别的地方休息。。。别老是想要和我們湊一塊。”她的眼神沒有善意。
文瑣識趣的後退。
突然,樓上有人大叫着,她們急匆匆的跑了下來。
“什麽情況!”阿杜從那木材裏站了起來,那動作相當迅速,她走到了樓梯口,看見那些樓上跑下來的女人,臉色蒼白挂着淚滴。
“不知道爲什麽?有兩個姐妹突然間昏迷不醒了。。。”她們争相說道。
“生病了?”阿杜問。她們搖了搖頭。
“你們先呆在這裏。我上去看看。”說完,阿杜和萍萍還有那兩個美女上了樓,文瑣看情況也跟了上去。
空蕩的水泥地上,躺着兩個女人,文瑣心裏湧現出不祥的預感。
她們如同木頭一樣躺著一動不動。頭發如同靜止的流水般灑在地上,是兩個年輕的女人。
她們走到邊上,文瑣跟在後面。
阿杜用腳輕輕的踢着她們的身體,試圖讓她們恢複知覺。
“這是怎麽回事?剛剛進來的時候,沒有發現有什麽事情。。。”阿杜問萍萍,萍萍哪裏知道,她直搖頭。
“該不會是,路上感染了屍菌病毒吧。”其中一個美女說道。
“不可能。。。”阿杜說:“我們一路走來。。大家都沒有事情。”
“但是。。。屍菌可以通過孢子随着空氣傳播。。。況且,她們可能碰到了那些潰物。”那個美女繼續說道。
“你下去問清楚。。。”阿杜吩咐着。那個美女下了樓。
文瑣迎了上前,他看着這兩個臉色蒼白的昏迷女子,在他們胸口處露出了褐黑色的一角肌膚。
文瑣急忙吓得後退。。。
阿杜轉頭看着文瑣的舉動。
“你這個男人,鬼鬼祟祟幹什麽。。。誰叫你跟上來。。?”阿杜哼聲說道。
“她們已經感染了屍菌。。。”文瑣說:“你瞧見了她胸口那的肌膚嗎?已經有了黑色的瘀斑。。”
萍萍和阿杜低頭細看,然後慢慢的後退了幾步。
“怎麽會這樣?”萍萍說:“還有其他人感染嗎?”
文瑣搖了搖頭。
阿杜皺着眉頭,然後說道:“扔到外面去。”
“不。。。應該燒掉!”文瑣反對:“被感染了就等于死了,而且網上說過屍菌的潛伏期有長有短,如果她們什麽時候變成了那些怪物,那就麻煩了。我認爲應該燒掉她們!”
“你這個惡心的男人。。。”阿杜罵道:“就照他說的,把她們擡到屋外,然後燒掉。”
萍萍急忙下去叫人幫忙,但是沒有一個人趕上來幫忙。
“好啊~~~”阿杜在樓梯處對着樓下的人說道:“那就等她們在這個房間裏變成怪物,好讓她們吃了我們。。。”
樓下那些女人,害怕的面面相噓。
“大家聽着,我是醫生。”文瑣對着樓下的人說道:“請大家相信我。”
阿杜回頭看着萍萍,萍萍朝着阿杜點了點頭,此時的阿杜才知道,原來這個男人是醫生,但是絕對沒有想到,他是個牙醫,而且還是實習。
“樓上的兩個人已經感染了屍菌,也許是不幸運的兩個人,她們一定接觸了不該接觸的東西,我們需要大家的幫忙,留下這兩個人對我們今晚而言,将是場災難,除非你們現在就離開這裏。。。”
人群開始小聲的議論着。
“他。。。說得對!”阿杜看了一眼文瑣,眼神帶着些許不快!
有人舉起了手。。。
似乎醫生這個職業,在這裏,讓他們覺得信賴。
人群裏用期待的眼神看着文瑣,這個眼神和她們看阿杜的眼神何其相似。
文瑣轉頭看着阿杜。
阿杜的臉色已經氣成了青色。。。
她覺得她的領導權受到了挑戰。
*
衆人把樓上的兩個女人搬到了外面的草地上,她們找到了一些柴油,還有火源。
那兩個感染了屍菌的女人,在落日終于完全消失在天際的時候,燃起了大火,她們并沒有死,而是昏迷,即使烈火侵蝕着身體的瞬間,她們依然還活着。。。但卻一聲不響的讓火焰終結人生。。。
所有人都進了房間,他們拉下了卷簾門。
點起了唯一的一截蠟燭,不開燈,不說話,蠟燭的火苗直直的燒着。大家圍成了一圈,不言不語。
大家開始了小聲的低語,她們和文瑣交談,文瑣也很開心的和她們說着話。
“你真是醫生?”有人輕聲的問。
“嗯。。”文瑣點頭:“從學校剛畢業不久,已經在實習階段。。。”文瑣回答。
大家交頭接耳。
“有醫生陪着我們,讓我們覺得心安多了。。。”有個女人微笑着說道。
大家似乎有了生氣,呵呵的傳遞着笑聲。
文瑣朝着後面望去,那木頭的黑影處,阿杜正在憤怒的看着這裏,眼睛的瞳孔透着蠟燭燃燒的火苗影子。。。
文瑣似乎也識趣,他低聲的做了一個不要出聲的手勢,然後躺在一側的牆壁邊,不再理會衆人,他透着玻璃看着外面的黑暗。。。
這個山頭下應該是那村莊才對,可是,黑暗降臨的時候,村莊也一起隐沒在黑暗之中。
那似乎已經是個廢棄的村莊了。。。照理說,現在應該是萬家燈火的時候。
山腳下傳來了哀嚎聲。。。那聲音在黑暗的山林裏飄出。
所有人都相依偎着,她們互相取暖,互相鼓勵,祈禱着黑夜平安的離去。
在熟睡中,他們聽見了遠方的悶雷聲,那不是要下雨的征兆。
文瑣仔細的聽着,那似乎是一場戰争的發生。。。
*
第二天,天剛亮,所有人都離開了山上的房子,重新的走回了高速公路。
從這裏開始,看見了許多的廢棄的車子。
它們不是停在路上,就是翻落在一邊。
人群的人,也曾試着讓一部車能夠發動,但最後引擎冒出了濃濃的黑煙,不得不放棄這個打算。
“我們今天就能到松嶼基地。。。”阿杜喊着。
所有人手握手異常的興奮,這裏面包括了文瑣。
“我們一路走來,隻要再堅持一會就能成功,大家看到了前面的路牌了嘛?”阿杜指着一個分叉路口上的指示牌。上面寫着:“松嶼島”
她們似乎找到了生存下去的希望。
直升飛機的聲音從遠處傳來,所有人歡呼雀躍,看見了直升飛機,就代表着離基地已經不遠了。
“隻要下了高速,朝着前面國道一直走到海邊。。。”阿杜說:“我們就要赢了!”
在阿杜洪大的嗓門鼓勵下,那些本來已經被攙扶着女人,也提起了十足的精神。
她們堅定的朝着阿杜爲她們指引的道路前進。
文瑣跟在最後,它看見了路上的熄火汽車,看見了紅色的屍菇,越長越茂盛。。。
然後他擡頭看着基地的方向。。。
似乎可以聽見隐隐約約的聲響。。。
“嗯~~~~~”急促的警報聲。。
大家都立在高速公路上,所有人都聽見了,及時這個警報聲從遠處傳來。
“聽。。。”
“是從松嶼基地方向傳來的嘛?”有人問。
“似乎是警報聲。。。”
文瑣擡起了頭,天空慢慢的布上了一層紅色的彩霞。
警報聲依舊響着。
文瑣看着這層美麗的雲彩,它們慢慢的朝着這裏飄來。。。
然後。。。
這些雲彩飛快的從天空俯沖下來。。。
人群倒下了幾個人,所有人還沒有來得及反應,頭上就被罩上了一團紅色的黏糊物質。
那東西長得向水母。。。
哇。。。
大家尖叫着四散跑着,那團紅色雲團正緩緩的從他們的頭頂上經過。
文瑣明白他們遭受了恐怖的不知名的怪物襲擊,而那兇手就是天空上飄着的那些如同海裏鮮豔的水母般的怪物。。。
他回過頭來,那些奔跑的人,一個一個的倒在地上,遠處,阿杜正牽着萍萍往後面跑。
沒錯。。後面有廢棄的轎車。。。
文瑣急忙朝着後方跑去,那些俯沖直下的水母,掉在了水泥地上,瘋狂的蠕動着觸須。。。
阿杜和萍萍躲進了一輛黑色的轎車箱裏。
文瑣跟了上去,拉開了車門。
“文瑣。。。”萍萍急忙推開車門,讓文瑣進來。
阿杜從邊上探出了腦袋。那躲在黑框眼鏡下的小眼睛,狡黠的瞪着文瑣。
“滾。。。”阿杜狠狠的說着。
然後一掌,把文瑣推出了車門外。
“嘭。。。”車門關上了,隻留下了萍萍的呼喊聲:“文瑣。。。”
文瑣倒在了水泥地上,看着紅色的天空。。。
那天空的怪物急速的向下俯沖。。。朝着文瑣的腦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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