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洞的眼睛裏隻剩下不斷溢出的淚水和無限蔓延的恐懼。
奶奶。。。
最後的一點悲痛和愧疚也随着人群瘋狂的慘叫和怪物的哀嚎聲淹沒。
那個缺口處依然有人頑強的朝着這裏攀爬,打算在混亂中殺出一條血路,他們把手伸向了站在隔離牆廢墟高處的文瑣,希望他能拉他們一把,文瑣冷眼看着他們。。。轉身朝着背後跑去。
。。。。
冰冷的海風夾雜着腥味,大橋兩邊的鋼箱梁懸索就像懸崖峭壁般聳立。
盡頭的燈光提醒着他,那裏就是出島的出口。
文瑣邁開了兩腿朝前奔跑。
橋上依舊排着車子長龍,地上隻有海風帶不走的行李重物,文瑣看見了屍體,看見了怪物的屍體挂在了一邊,腐蝕着車身,也腐蝕着支撐這座大橋其中之一的鋼箱梁懸索。。。
他能感覺到大橋在這個不大的寒風中,微微的顫抖,并且發出如同巨人輕聲細語般得低鳴。。。
路上躺着幾具屍體,他們沒有被腐蝕,沒有被撕扯,沒有被吞掉,而是躺在地上,身體活着腦袋的一小個地方凝結着血迹。。。
文瑣急忙超前望去,在大橋的盡頭處兩處高聳的臨時瞭望塔,依舊燈光閃爍,他曾經聽過這座橋上傳來了槍響,也許這些幸運的翻越葉子花收費站走上大橋的人,就是被那對岸的槍給射殺。
那些駐紮在對岸崗哨的士兵,原本的任務或許是阻止人們過橋。
也或者,當這些怪物上了大橋的時候,他們被逼無奈下亂槍射殺。。。
什麽都有可能,文瑣擦了擦臉上的淚水,要讓自己的視線更加的明亮,他沿着車堆慢慢的一步一步的向前走着,他不想碰到那些怪物的屍體,也不想輕易的就讓對岸的槍對準自己。
後面有人跟了上來,和他一樣從缺口來的人們,他們不停的朝着前面奔跑,越過了文瑣的位置。
槍聲時響時落的在身後傳來,後面的缺口不斷的有人爬上來。。。。
文瑣跟在這些人的身後慢慢的向前走着。
大橋發出的低沉讓這裏顯得更加的陰森。。。
橋上似乎經過了一場激烈慘烈的戰鬥,在橋的中段處躺着一隻巨大的怪物,它已經死去化爲一攤惡臭的腐肉,它壓在兩輛被腐蝕得隻剩下兩截的轎車,身體的一半呈現褐黑色的焦痕,邊上的大橋懸索已經斷了兩根。周圍燃着火苗。。。。
文瑣随着人群小心的避開了這頭死在橋上的怪物,他留意着他的雙腳,聽說哪怕你逃過怪物的追殺,但隻要不注意自己的腳下,它們的屍體浸出的屍菌毒素依舊會要了你的命。。。
河門大橋是所有人離開河門市區保存生命的唯一通道。。。
文瑣艱難的朝着前方跑着,即使黑夜寒冷,但額頭上依舊滲出了汗水。。。
如同兩個巨人般聳立在河門大橋的另一端的瞭望塔,漸漸的清晰起來。
塔上的射燈在突然瞄準了人群,那些逃難的人們被那刺眼的燈光照射得無法睜開眼睛,他們用手遮住,腳步慢慢的朝着那燈光移動。。。
砰。。。
清脆的槍聲。。。
前方一個盤着發髻的女人突然島在地上,腦袋上滲出着血水,但這絲毫沒有阻止這些人離開這裏的信念,他們咆哮着。。。邁着更加急速的步伐。。沖向橋端。
砰。。。
又一個倒下。。。
每一聲都震撼着文瑣的心髒,而每一次身邊的人倒在地上,他跨過别人的屍體朝着前面邁進,他離開這裏的信念也更加堅定。。。
砰。。。
人群依然前仆後繼的朝着河門大橋湧入,但很快。。。那些紅色暴屍出現在橋上,它們從缺口處越了上來,然後用最快的速度朝着這裏奔跑。。。
人群裏瘋狂的腳步依舊向前移動。。。他們帶着哭聲和尖叫。。。。
橋端瞭望塔的狙擊手們把子彈對準了過橋的暴屍。。。它們輕而易舉的解決了這些不速之客。
然後又重新把目标鎖定在過橋的人們身上。。。
近了。。。
文瑣可以看見隔離牆的鐵門,兩扇鐵門中間插着一部失控的轎車,正因爲如此,露出了一條通道,隔離牆的前面擺滿了隔離欄和鐵釘。。。這些是防止車子沖向這裏,逃離大橋的措施,但很可惜。。。還是失敗了。
距離這裏越近,地上的屍體就越多,好幾次,文瑣不得不踩在屍體上往前走。
那些瞭望塔的子彈射在邊上的人們身上。。。然後是密集的機槍聲。。。
在隔離牆的後方,部隊們正在嚴陣以待,即使你運氣的躲過了瞭望塔上的狙擊手,那麽你也無法躲過橋端軍隊的沖鋒槍。。。
沒有人可以離開這裏。。。這也許是河門政府下達的軍令。
不然這些軍隊不會從保衛國家和人民的責任轉變成了屠殺的儈子手。。。
在密集的槍聲響起的那一刻,文瑣朝着大橋的邊緣跑去,然後腳離開了地面。。。他的身體緊緊的繃成了一條直線。。。耳朵邊響起了密密麻麻的槍聲。。。身體被寒冷包圍,自由落體的離心感讓他的腦袋瞬間空白。。。
然後巨大的壓力和撞擊讓他的嘴巴裏突然湧進了海水。。。四周一片冰冷的漆黑。。。
手腳麻痹疼痛。。。耳邊響起了咕咕的水流聲。。
文瑣奮力的浮出了水面,擡頭看着那漆黑的大橋,他的運氣是好的,不一定跳下來的人都可以活着,但是他做到了。。。
漆黑的大橋響着槍聲,斷斷續續的閃着亮燈,有人和他一樣朝着海裏跳落,但并不是每個人都浮出水面。
文瑣浮在海面上,他看見了5,6個腦袋正朝着岸上遊去,四周不斷的閃着浪花和落水的轟鳴聲,走上大橋的人們紛紛的跳落。。。
文瑣覺得四肢疼痛,他安靜的浮着,輕輕的讓自己仰卧在海面上,他看着那閃着彈光的大橋,看見了天上的星星。。。
在海裏隻能聽見自己的呼吸和水聲。。。他一定要活着。。。
遠處的星星漸漸聚焦成了兩顆耀眼的星星,它們快速的從遠方漆黑的天空中朝着這裏移動。。。
那兩個亮光漸漸的清晰起來。。。
一陣轟鳴聲劃過了河門大橋,那是兩架戰鬥機呼嘯而過。
一道耀眼的亮光伴随着山搖地動般的聲響。。。接着又一道亮光在河門大橋的中部閃現,照耀了附近所有的海面。。。
那亮光是懼人的火炎,如同一朵花般在河門大橋上絢麗的綻放。。。
那爆炸聲讓所有的人的耳朵暫時失去了功能,唯有嗡嗡的低鳴響起。。。
火光照耀了整個海面,文瑣望去。。。海裏所有的人開始奮力的朝着大橋相反的方向遊去。
他揮開了雙手。。。奮力的遊着。。。他看見了前方有兩個人,但一瞬間被掉落的巨石擊沉。。。
鋼制的懸索重重的拍打着海面,擊起了如同牆高的浪花。。。被擊中的人瞬間成了一攤血水。。。
他的前方掉落了一輛卡車。他随着起伏的大浪起落。。。
文瑣拼命的遊着,他不知道身後或者前方會有什麽東西落下,他擡頭朝後方看,河門大橋的橋身斷裂成的巨型水泥塊如同一座大山般落入了海裏。。。
他甚至還來不急反應。。。瞬間被卷入海裏。。。
他拼命的掙紮着。。。鹹鹹的海水湧入喉嚨,幾乎要窒息,海裏一片漆黑,隻有無數的氣泡在他的耳邊轟轟作響,那巨大的拉力不停的把他朝着深處拉着。。。
分不清哪裏是該浮出的方向。。。
文瑣停止了掙紮,他睜開了眼睛。。。它感覺到了氣泡的方向,他奮力的用手撥着海水。。。
文瑣不停的咳嗽着,水已經嗆到了他的身體,他浮出了水面,擡頭一看,橫跨在海裏的河門大橋隻剩下引橋的殘骸斷壁。。。
*
文瑣爬上了岸,抓着邊上的石塊艱難的讓自己的身體離開寒冷的海水,他躺在石塊上,喘着粗氣,對岸的霓虹燈漸漸的模糊。。。
離開了河門島。。。終于離開了。。。
文瑣哽咽着。嘴唇不住的顫抖着打着冷顫。
他看見了岸上的火光,那是一輛燃燒的轎車的一部分。。。也許是被炸飛的吧,文瑣朝着那裏走去,火光是他去寒的最好辦法。。。
他聽見了直升飛機的聲響,擡頭往前方看,一輛直升飛機正在上升到空中。。。
身邊突然有了人影。。。他們都從海裏爬了出來,聚集到這個火堆中來。
誰也沒有說話,隻有上牙齒和下牙齒不住的打架。。。
目光呆滯的蒼白臉孔。。。
有人從那燃燒的轎車邊站了起來,他似乎看見了寶貝般的朝着前面的草地跑去,徑直的跑到那馬路上,所有人也一起朝着他望,他發現了一堆散落的行李。。。
文瑣立即跟上,所有人沖了過去,拖出了行李裏的衣服,他們就像餓了幾天的乞丐爲着糧食争搶着。。。
*
那燃燒的車子隻剩下黑色嗆鼻的煙霧,圍在一邊睡着的人們都被嗆醒,他們咳嗽着,離開了給了他們溫暖的地方。。。文瑣咳嗽着醒來,發現有人朝着路上走去,他跟着走,回頭發現隻剩一堆黑色廢物的車身邊上,那幾個昨天還坐在他身邊的人。。。早上沒有醒來。
文瑣朝着馬路的後方望去,那是河門大橋的大陸收費站,可以看見兩座瞭望台的背影,在白天煙霧的籠罩下,如同隐藏的巨人面對着殘缺的大橋。。。
橋的大陸收費站外一片空蕩。。。這裏和島内相比,幹淨了許多。
公路上也沒有堵車的風景。。。幹幹淨淨的馬路。。。稀疏的走着落難的人們,他們誰也沒有和誰搭話,目光呆滞的跟着人群走,他們走上了高速公路,問鎖也跟着走上去。。。
人群保持着一定的距離,文瑣慢慢的跟着前面的人走着,在他的後面還有人跟着他走着。
就像戰争的難民一樣,走到哪裏沒有人知道,但卻必須要走。。。
島外是河門市的郊區。。。花崗岩堆砌的兩層小房,鐵門早已經深鎖,一望無際的田野。。。有些人突然從高速公路竄到田野上,其他人很有默契的照着他的方法,踩在田野上。。。他們摘下了還未熟透的黃瓜。。于是文瑣也跟着下去。。。摘了些葉子塞進了嘴巴裏。。。
無論貧窮富貴。無論男女老少,在這裏都成了和文瑣一樣的難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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