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大雨傾盆
外面隐隐約約傳來了雷鳴聲,透過司令樓的紅磚和花崗岩壁,傳到了地下室裏。
屋外一定下起了雨,但是誰也沒有聽見。
寒冷讓小清他們不得不把所有遮蓋文物的布匹扯下來,蓋在身上或者墊在了地闆上,地下室的地闆是花崗岩鋪成的。這裏彌漫着一股冷冷的濕氣。
王甯惠睜着眼睛,看着屋裏亮着的挂燈。仔細聆聽着屋外傳來的雷鳴聲,似乎還能聽見一點淅淅瀝瀝的雨聲。除了這些聲音外,那些不規則的腳步聲已經消失了。
沒有人睜開眼,隻有王甯惠,這裏除了濕氣和一點黴味外,還有一點點腥臭味。在這裏想上廁所,隻有選擇在青花瓷裏了。那是小狼想的辦法,這個辦法,把博物館裏價值最高的文物變成了馬桶。
“想什麽?”
王甯惠轉頭一看,小辛正躺在用布匹鋪成的地上,身上蓋着兩件同樣的東西,她側身躺着,話是由她說出來的。
“沒有,隻是睡不着,好像已經是晚上了,也可能是淩晨。”王甯惠輕聲的說,生怕打擾到别人。
“我們要在這裏躲多久?”小辛說,聲音一樣很低,她看着王甯惠。
王甯惠一聲苦笑:“不知道,隻是,我擔心我辛苦研究的東西又要重頭來過了。”
“你說血清嗎?”小辛問。
“是啊,還在機器裏。估計現在已經不能用了。”
“别想了。。。”小辛安慰道。
“也許就要成功了呢。”王甯惠歎氣道。
“恩。”
她們沉默了一會。聽見了雷聲。
“外面在下雨了。”小辛說:“越來越覺得冷。”
“我也是。”王甯惠說:“這些布匹又臭而且還有黴味。”
“你覺得這個病毒。。。”小辛問:“來自哪裏?”
“你也對它感興趣了。”王甯惠回答。
“不是。。。隻是突然想起了那個石闆的事情。”
“你知道些什麽?”王甯惠問,起身搬了那些厚硬的綠色布匹挪到了王甯惠那邊:“這樣暖和點。”
小辛笑着讓開了位置。她們躺在了一起。
“是暖和了很多。”王甯惠笑着說:“你剛剛說你想到了什麽?”
“石闆上有魚的石刻。”小辛說:“你不認爲它們來自海裏嗎?”
“是啊,仔細看的話,那些石闆的邊緣都有雕刻着這些東西。。。但誰知道呢?”
她們兩正在小聲讨論着各自的猜想,突然樓上傳來了腳步聲。
她們盯着頂上的木闆。那挂燈有點搖晃。
“它們都還沒走呢。。。”
“是啊。。。”王甯惠擔心的說。
小清也醒了過來,接着阿發也睜開了眼睛,他們互相看着彼此,但多是沒話可說,每個人如同露宿在荒郊野嶺般,頭發淩亂,面色蒼白,身上打着哆嗦。
“我很渴。”小狼抱怨道:“是又渴又餓。。。”
沒有人說話,小辛和王甯惠也起了身,正在整理着一頭亂發。
“外面的情況不知道怎麽了。。”王甯惠問小清,小清則盯着樓頂部說話。
阿發低着頭,摸着自己的交叉的雙臂,疲倦的看着離他最近的燈。
“現在是什麽時候了。。。”小清問。
“不知道。。。”小狼回答,小清看過去,小辛和王甯惠搖了搖頭。
他轉向了四周,四周白色的牆壁泛着潮濕的黑色印痕。
“外面下雨了吧。昨天這裏還是好的。”小清說出了他的猜測。
“恩。。。”小狼點頭道:“我似乎有聽見過雷聲。”
“那就好。。”小清說。
“現在我也不知道該怎麽辦了。”小清說這句話的時候,應該已經過了好幾個小時。大部分時間,大家都靜靜的躲在那綠色和白色的布匹裏,眯着眼睛或者聊幾句。
“是要想個辦法,我們不可能一輩子躲在這裏,而且,這裏沒有食物。”王甯惠說。
“這個問題大條了。”小清不住的歎氣道:“我們要想想辦法。”
“廚房在4号樓附近。。。已經燒了吧。”小狼說。
小清轉頭問王甯惠:“食物都藏在哪?”
“武器庫裏和廚房的房間裏。”王甯惠回答。
每個人都歎了一口長氣。
“也許是該離開這裏了。”沉默了許久的阿發終于說話了:“離開這裏吧。。。”
大家都沉默,不敢輕易的答應。
“去哪裏?”小清問。
“這裏沒有食物,現在躲藏的地方也不安全了。博物館基地三面環山。一旦失守,我們自己都逃不了。”
“我覺得這裏很安全。。”小狼發表了他的看法:“至少,我不想出去。。。”
“那你就等着餓死了。。。”阿發說。
“大家做個決定吧。現在。。。誰也沒有權利阻止自己的選擇,是生是死,都在大家自己的手裏。”王甯惠看着阿發,慢慢的說出了這些話:“如果食物都被燒了。。。那麽我們隻有離開。”
小清點了點頭:“離開是遲早的,但是問題是,去哪裏?”
“對啊。。。去哪裏。。。河門市已經感染了病毒,我們逃到哪裏都沒有用,不如躲起來。”小狼說。
“如果大家決定離開,我倒有一個地方推薦。”小清慢慢的說出來:“大家還記得這陣子吃過的海鮮幹貨嗎?”
“你的意思是龍頭路的那家。。。幹貨店!”王甯惠的眼睛一亮。
“恩。”小清點了點頭。
“那麽大家決定吧。因爲到那裏是最近的地方,而且裏面有吃的。”小清說。
大家都說出了各自的憂慮,但最後都同意離開這裏。
“既然大家都那麽決定,我也隻能去了。。”小狼說。
接下來,每個人都在凝聽樓上的動靜。
“現在究竟是白天還是黑夜。。。”小清說:“也許需要一個人上去看看了。”
小清站了起來,阿發按住了他。
“大哥,我去吧。”阿發說。
大家都看着小清和阿發
“不,還是我自己去。”小清掰開了他的手:“你的心情需要調整。。。”
阿發搖了搖頭:“我已經沒有事情了。”
小清看着他憔悴的臉龐,但那眼神已經開始回複原先那銳利的光芒。
“好吧。。。兄弟,你能振作我很高興。”小清拍着阿發的肩膀:“鑰匙在樓梯那,記得戴上手套再拿。看了窗戶的光線後,立刻回來。”
“我知道。你放心。。”阿發看着大家,大家都站了起來。即使是開了門走到屋外的走廊。那個拐角處的離門隻有10幾步的距離。誰都用期待和關切的眼神看着阿發。仿佛那是個不可能完成的任務般。這些都因爲,每個人都感覺到了阿發的振作。
“我很快回來。。。”阿發說。
阿發戴上了手套,所有人都跟在了他的身後,看着他上了樓梯,開了門,門打開的那瞬間,外面似乎有些許的亮光,那是樓道的燈。
阿發輕輕的關上了木門,然後關上了鐵門。沒有鎖住鎖的聲音。一切動作都那麽輕微。
誰都明白,如果阿發在走廊被那些東西發現的話,他将不會回來。
他們四個人坐在樓梯邊,仔細的聽着外面的動靜。10分鍾後,終于聽見了輕微的鐵門聲。所有人站了起來。就像迎接重要領導到來一般,看着阿發進來。
“外面下着雨,現在是白天,我看了大廳的時鍾,現在是下午4點多。。。。”阿發說完把手上的東西遞給了小清,那是一個時鍾。
“自從手機沒有充電器後就再也看不見時間了。現在才覺得它是寶貴的。我在大廳的樓梯邊把它弄了下來。外面似乎很安全,但我往回走的時候聽見了2樓有聲音。。。”阿發描述着他剛才出去的過程。
這是一個白色的普通時鍾。
有輕微的滴答聲。
“看來,今天不能離開這裏了,我們必須再挨過一個晚上。因爲太陽就要下山了。”小清說。
大家都回到了各自躺着地闆上。
那個白色的時鍾就放在一邊的角落裏。安靜的時候,滴答聲特别的響亮。每個人都把臉朝向時鍾那。看着他的時針和分針再慢慢的變化。似乎是一台有趣的電視節目一樣。在滴答聲中,每個人的心裏都在想着明天的短暫旅程。離開這個他們呆了許久的地方。前往一個未知環境的新地方。
“該離開了。”小清對着大夥說着,時鍾已經指向了8點多。他一個晚上醒醒睡睡,确定沒讓它多走了一圈。而在他說着“離開”這個詞的時候,大家已經靜坐着聽樓上的動靜有半個小時了。
沒有必須帶走的東西,每個人輕輕的走到了樓梯口,排成了一行,小清輕輕的打開了木門,然後開了鐵門。外面的走廊一片安靜,走廊的燈光塗上了一層淡黃色的光暈。隐隐約約聽見了廚房(儲藏室)窗戶裏傳來的雨聲。
一個一個緊緊的跟着走着。走到了大廳裏,小清原本想拐到了右手第二個房間,那裏有把武器---AK。可是門前多了一具碎屍,那碎屍的身上已經生長出了半個人高的紅色屍菇。武器是無法拿到了。
他們又警惕的看着現在位于左手的房間,那破門掉在了一邊,可以看見裏面倒塌的書櫃,有些書躺在了房間門口。從縫隙裏看見了那些碎屍塊,長出了一個一個小小的屍菇。
“這些東西越長越快了。”王甯惠說。
樓上有聲響,但隻要不發出聲音,應該沒有任何的問題。
大廳的大門時敞開着的,外面并沒有陽光,而是傾盆大雨。
是的,外面下着大雨。
“這是個好機會,因爲在這樣的天氣裏,雨聲可以讓我們發出的聲響隐匿,但同時也讓我們的警覺性降低。所以大家一定要提高警惕。”小清輕聲的對大家說着話。外面傳來了一聲雷聲。
雷聲過後,樓上的腳步聲更爲淩亂急促。估計是那怪物聽見了聲響後的本能反應。
隻要它不下樓,一切都沒有任何的問題。
“而且,雨水可以讓孢子的傳播速度受到限制,但同時也讓它存活更久的時間。”王甯惠補充道。
他們靜靜的邁着腳步走到了司令樓的大門口,在那裏探頭朝雨中張望。大平台上依舊留下了一頭遲遲不願意離去的大頭怪物。它正背對着司令樓的方向。
“媽的。”小清輕輕的罵了一聲:“不過它沒有擋住我們下山的路,隻要走到山路那就可以了,它應該不會發現。”
樓上的腳步聲越來越清晰,所有人都擔心它随時都會下到大廳裏。于是在小清的一聲令下,他們一個接一個慢慢的走入雨中。那個大頭沒有發現下山的他們。
沿着山路往下走,路邊一道發黑的鐵門,那一定是爆炸後彈飛的山門。走到底,看見了被黑色濃煙熏黑的殘垣斷壁,邊上的一排矮房全都沒有了屋頂。
那是爆炸的4号樓和廚房,原本大家還心存希望,但現在他們知道沒有任何後路可以退了。
“阿才還在這裏嗎?”阿發輕輕的問,雨水躺着他的臉。他望着廣場邊的實驗室。
“他已經死了。”小清說:“他成爲了怪物了。。。”
阿發不再說話,所有人哆嗦着身體,但眼睛卻警惕的望着廣場的每個方向。他們沿着倒塌的2号樓邊慢慢的走到1号樓那。看着對面的窗戶裏的實驗室。原本阿才應該躺在那裏。但現在那裏好像沒有任何的蹤影。
王甯惠跑了過去,在窗戶那裏探了頭。
然後轉了個彎跑進了實驗室。
“他想幹什麽?!”小清着急的說着。
“她想把她的研究成果和筆記帶走。”小辛說。
“可是。。。”小清話還沒有說完,王甯惠便出現在他們的視線裏。
她舉着手中的一個金屬的圓柱形保護瓶,然後開心的朝着他們揮舞,跑步着融入隊伍中。
“你幹什麽!”小清生氣的低聲叱喝着:“你這樣很危險。”
“我。。。”王甯惠說:“血清已經完成了。。。”
但似乎沒有人願意聽她說完。
隻有小辛,她走到王甯惠的邊上。
“真的。”小辛問。
“嗯。。。”王甯惠說:“我以爲它會失敗,但奇迹般的成功了,我還必須摸清中間出了什麽問題。”
“恭喜你。”小辛輕聲的說。
王甯惠把那東西放入口袋裏。她的臉上洋溢着成功的喜悅。
“你們别再讨論了。”小清說:“我們得離開這個地方。”
廣場被大雨籠罩着。見不到一個人影。
“看樣子是安全的了。”小狼在後面說道。
“走吧!”
小清一聲令下,所有人前都往廣場上的大門口跑,正跑到廣場的中間位置,就看見從1号樓裏跑出了一個人,準确說,那不是人,而是紅色的暴屍。
“快跑!”小清喊道:“暴屍!”
暴屍張牙舞爪的沖向了他們,它已經成了形狀,長長的指甲,向内彎着,如同毒蛇的前牙一樣滴着紅色的粘液。嘴巴的牙齒外凸着,尖銳無比。全身已經潰爛結痂。布滿了紅色的粘液。
小清跑在最前面,小狼跟着,小辛牽着王甯惠的手跑在小狼後面。
阿發在最後面。
沒有人能跑過它們。因爲它們的體力似乎是無窮無盡的。
阿發撿起了大門邊的鐵杆,那是大門被那些怪物推到的時候撞出來的。
他站在了中間,王甯惠和小辛回頭看他的時候,那怪物已經撲向了他,他一個退步,用手中的鐵棍狠狠的擊中那暴屍的腦袋,那暴屍躺在了廣場上的泥水裏。
“阿發!快走。”小清喊着。
阿發舉起了手中的鐵杆,垂直着狠狠的刺向了那怪物的腦袋。那怪物一個抽搐,就再也不動了。褐紅色的粘液從那腦袋裏流了出來,混在了雨水和泥水裏。
“阿發。。”小清在最前面停住了腳步,王甯惠和小辛他們也跟了上來。小狼則在一邊喘着氣。
阿發跑了下來,他們終于松了一口氣。
“走吧。大哥。停在這裏很危險。”阿發說:“那怪物不滅了它,我們跑不了。”
小清點了點頭,轉身離開了大門口邊的斜坡,小辛他們跟在了後面。
“阿發,跟上。”小清說道。他們繼續向前跑去。
後面突然傳來急促的腳步聲,阿發轉頭一看,那暴屍已經跑到了他的身後,阿發一個側身,舉起了鐵棍。
“阿才!。。。”阿發戰抖的說出了名字,他舉着鐵棍的手停在了半空。
全身潰爛的阿才正沖到了阿發的身後,它的臉孔潰爛無比,流着紅色的濃液,身上的防護服已經被冒出皮膚的粘液腐蝕,露出了裏面起了泡的皮膚,有的粘在了紅色的皮膚上,就這樣貼在身體裏。
他的頭發已經掉得差不多了,兩隻鮮紅的眼睛正盯着阿發,尖銳的牙齒配合着手上的尖爪。
張開嘴巴朝着阿發的脖子咬來。
“阿才。。。”
小清他們已經跑到了大門外的斜道下,王甯惠回過頭,看不見後面的阿發,她停了下來。
小辛也停了下來。然後小狼和小清都停了下來。
這條山道上沒有人影。
阿發沒有跟來。
斜道上的大門口隻有大雨密密麻麻的籠罩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