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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晚上,唐納沒有去打工的機甲修配店,而是向自己的家走去。.在短短的時間裏生了太多重要的事情,他需要好好的消化。
唐納的家在都林城東,距離皇家機甲學院的距離很遠。家境貧寒的唐納沒有在學院宿舍住,因爲住宿費雖然不算貴,對他來說卻是不小的開支。同樣,唐納平時也很少坐公共懸浮車,更不要說出租車了。平時他都是步行到學校,除了省錢之外,他也當成是體能的訓練。
機甲在戰争中普遍使用後,大部分時間不再需要士兵肉搏,但是對于機甲駕駛機師身體素質的要求反而更高。除了在學校堅持鍛煉身體,唐納把從家到學校這三十公裏距離的慢跑當作了加練。
不過今天他決定還是坐公共懸浮車。
奢侈一次吧,就當作慶祝自己成爲了騎士。脫下外套,把騎士刺劍裹在裏面,唐納走向學校附近的公共懸浮車站。
唐納可不想不小心讓哪個同學看到刺劍上面的家徽。
也許是因爲過了放學的高峰時期,等車的人不多,隻有一個清秀的年輕人倚着站牌站着,他穿着全身黑色的休閑裝,手裏的香煙緩緩飄散着煙霧。唐納心中有事,本來沒有注意他,誰知道剛剛站定,就聽到那個男生出一陣劇烈的咳嗽。
在唐納的記憶當中,隻有幾年前鄰居家一個病入膏肓的老人才出過這種恐怖的聲音。每一聲咳嗽都自肺腑,嗓子都無法承受這樣的震動,仿佛随時都可能斷裂。唐納清晰的記得,那個老人連喘息的聲音都很微弱,唯一能夠作出的動作就是眨眨昏濁的眼睛,卻在咳嗽的時候出驚天動地的聲音。随着咳嗽,老人的身體像市場上的大蝦一樣蜷縮到一起,似乎消耗的不是力氣,而是他的生命。
很難想象,一個年齡和唐納相仿的年輕人,卻有着遲暮之人才有的重病。
唐納的視線不可避免的轉移到那個黑衣男人身上。
黑衣男人的右手用力攥成了拳頭,把香煙在手心裏捏成了碎末。而他的左手不知道什麽時候取出了一塊潔白的手帕,捂在嘴上,随着咳嗽聲,手帕的四角被強大的氣流猛的吹開。
幾滴紅色的液體也随之濺射出來。
撕心裂肺的咳嗽讓黑衣男人的胸膛劇烈的上下震動,但是,他緊緊的靠着站牌,憑借着這一點點幫助,用力挺直自己的脊梁,即使再痛苦,也不肯彎下腰。等咳嗽稍微平靜一些,他随手将滲出血迹的手帕扔到了地上,然後從口袋裏又掏出一支煙,叼到口中點燃。
唐納心中暗暗敬佩,黑衣男人的年齡并不大,應該也是皇家機甲學院的學生,這麽有性格的同學,以前怎麽從來沒有見過。
正在想着,公共懸浮車來了,車門打開,沖下來十幾個身高體壯的大漢。爲一人滿臉橫肉,棕色的頭亂蓬蓬的堆在頭頂,像是自出生以來從來沒有修理過,一對蘋果大的眼睛努力的瞪大,臉上的兇像似乎在提醒人們:“我是一個壞蛋。”
“小子,你有種,隻帶了一個幫手就跑來送死。”蘋果眼大漢惡狠狠的說,他的同伴馬上配合着出一陣獰笑。
黑衣男人回頭瞥了唐納一眼,眼神中的冰寒讓唐納心中一凜。大概是因爲剛剛咳嗽完,黑衣男人的聲音很低:“他不是我的幫手。我剛剛把其他等車的同學趕走,要打架就快點,免得誤傷到别人。”
“不是你的幫手嗎?”蘋果眼大漢沖唐納一指,“小子,滾遠點,傷到你我們可不管醫藥費。”說完,揮揮手,惡狠狠的叫喊着:“兄弟們,給我上!報仇的時候到了!”
“亞麻布疊上十層,也不如一張鐵皮堅硬,你們這些廢物是不會懂得。”黑衣男人輕聲說着,不等對方沖過來,已經搶先迎了上去。
黑衣男人很瘦弱,又剛剛咳嗽了一場,唐納先入爲主的覺得他弱不經風,沒有想到一旦動起手來,竟然完全變了個樣子。他扔掉手中的半截煙,右腳踩着撚了一下,緊接着急彈出,正中第一個人的胸口。那人猛的後仰摔倒,砸中了另外一個同伴。
面對十幾個對手,黑衣男人沒有絲毫的慌亂,雙腳不停的快移動,借助公車車站的座椅、立柱掩護,保持身周始終隻有一到兩個人。他的雙腿仿佛安裝着輔助推進器一般,不但靈活,爆力更是十足。
除了格擋打向他的拳頭,黑衣男人幾乎沒有用過雙手,全部用腳反擊。踩腳、平踢膝蓋、屈膝頂小腹,每一下動作都幹淨利索。蘋果眼大漢口上叫得厲害,自己卻悄悄向後縮了幾步,眼看跑在最前面的六個人慘叫聲連連,一會工夫就倒了一片,他不由吓呆了,他的手下們也不敢再靠得太近,隻是離的遠遠的,嘴裏叫嚷着諸如“小子,有本事你别跑”之類的大話。
用雷霆手段解決掉小半對手,年輕的黑衣男人似乎也有些累了,見對方暫時停下了動作,他也停下腳步,不屑的掃視着他們,不時輕輕喘息着。
唐納并沒有離開,不過不是他不想走。方才的公共懸浮車似乎很清楚自己帶來的是什麽乘客,等蘋果眼大漢帶着人一下車,就逃命般開走了,爲了慶祝成爲騎士而奢侈一把的願望落空。當唐納想步行離開的時候,又被黑衣男人幹淨利索的動作吸引住了。
在貧民區,小孩子之間的打鬥從來沒有停止過。上學之前,唐納早就記不清自己打過多少次架。他在貧民當中幾乎沒有朋友,确切的說,是沒有男性朋友。因爲從小按照父母留下的鍛煉方法刻苦鍛煉身體,唐納的身體條件和顯露出的氣質,都要遠遠強過同齡人,這讓他吸引了整個街區女孩的注意——同時成爲同齡男性的公敵,難以交到朋友的事實也就可以理解了。
同時,因爲唐納從小顯露出對機甲的天分,在機甲修配店找了份足夠糊口的工作,也很少像别的貧民家庭那樣經常需要别人的幫助,和鄰居們之間的來往相應少了很多,大人們對此可能隻是一笑了之,在孩子的眼裏,脫離群體的人無疑就是公敵。
所以,唐納從很小的時候就經常性的打架,而且大部分時間都是以一對多。十歲之前,這種打鬥頂多就是抓破臉、摔一身灰土。等到十歲之後,一群半大孩子拎着木棍、闆磚,呐喊着追逐唐納的情景就成了貧民區的特有景觀了。
來打黑衣男人的這些人,基本上都是貧民區出身的混混,有幾個和唐納是“老朋友”了。不過他們十三、四歲就開始闖蕩,不怎麽回家。唐納到學校上學後,外貌變化又比較大,唐納認出了他們,他們卻沒有認出唐納來。
觀察了一會戰況,以一個打架老手的眼光來看,唐納不禁爲黑衣男人的身手歎服。連續移動,不讓對方形成包圍,出手要準、要狠,争取每一擊都能瓦解一個對手的戰鬥力,這是唐納用無數次鼻青臉腫和鮮血淋漓的失敗才得到的教訓。而那個黑衣男人的行動,卻避免了所有被圍攻的情況下可能遇到的不利。
唐納看得熱血沸騰,手舞足蹈,心裏想:“要是我小時候遇到這樣一個老師就好了。”
“尼古拉斯,你别太嚣張了,都林城裏面,還輪不到你一個外人猖狂。兄弟們,别和他客氣了,用武器!”黑衣男人滿不在乎的表情徹底觸怒了蘋果眼大漢,他從衣服裏取出一根半米多長的金屬棍,用力一拔,從中拔出了一柄短刀,反手把刀柄接在刀鞘上,便成了一柄一米有餘的棍刀。
其他人也紛紛把藏着的武器取了出來,基本上都是些橡膠棍彈簧折刀之類流氓打架的常用工具。
尼古拉斯?這不像是奧匈利亞王國人常用的名字啊,難道他是個外國人?唐納正想着,局面有了變化。
刀子在手,又是人多勢衆,幾個混混膽子又大了起來,團團圍上,沒頭沒腦的一通亂捅。赤手空拳的尼古拉斯不能像剛才那樣輕松的擋住攻擊,反擊的效率也就低了下來。隻見刀光閃爍,不一會他的身上就出了幾道刀痕。最狠的是有人在他背後砸了一橡膠棍,“嘭”的那一聲悶響,讓唐納心裏都是一顫。
尼古拉斯一定沒有聽說過一句古老的東方諺語:雙拳難敵四手,好漢架不住人多。
眼看包圍的局面快要形成,占穩了上風,蘋果眼漢一臉獰笑,捏緊手中的棍刀向前走去。
唐納抖開了用衣服卷成的長條包裹,從中取出了布魯斯給他的騎士刺劍。
端詳了片刻,唐納不得不承認,他不會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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