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東京,源氏重工,某手術室内。
路明非從身後抱住繪梨衣,讓她難以行動,正要解釋一下,擡頭卻發現源稚生看他的眼神非常不對勁。
那種混雜着審視、敵視和微量欣慰的眼神,讓路明非下意識地聯想起了第一次去蘇曉樯家時嶽父看他的眼神。
這樣抱着人家的妹妹确實不太好,路明非正要解釋,被他抱在懷裏的繪梨衣開口輕聲道:“爲什麽……”
得益于強大的血統,哪怕幾乎從不開口,女孩的聲音依舊輕靈如煙,很是好聽。
隻是這好聽的聲音念出的确實森然古奧的龍語!
随着龍語響起,一個象征着死亡的強大領域以繪梨衣爲中心驟然擴散,斬殺的命令被無意識下達,領域内的一切都宛如被刀劍加身!
路明非連忙松開繪梨衣,身形一閃,趕在領域籠罩源稚生之前站在他和繪梨衣之間,單手結成道家法印。
無形的力量化作護罩,在一瞬間籠罩了源稚生和路明非,随後才是領域覆蓋其上。
領域内像是有成千上萬的刀刃在旋轉飛舞,将手術台、椅子和其他一切物體剿成碎片,碎片又在紛飛的過程中化作更小的碎片,銀行金庫級加固的牆壁和地面留下無數深不見底交錯痕迹,肉眼不可見的透明護罩上浮現出連綿成一片的細小漣漪,在空氣中像是升起了一小片薄霧。
地煞神通·障服。
以神通之力護身,塵埃、雨雪、刀劍、烈火、風雷……一切傷害都會被阻擋,連衣角都沾染不上。
路明非早就已經将最初所修行的護身法術“執明鎮嶽玄鍾”替換成了這門地煞神通,此刻當下繪梨衣無意識釋放的“審判”自是輕松。
被路明非護在身後的源稚生隻覺得在繪梨衣開口說話的瞬間,他眼前一花,路明非的背影就占據了他視野的正中央,與此同時,整個手術室如同被攜滿刀劍的十二級飓風席卷,眨眼之間便被破壞得不成樣子,隻有他和路明非周圍的方寸之地分毫未損。
十餘秒後,領域散去,障服上的細小漣漪平息,露出其中毫發無傷的源稚生和路明非,繪梨衣雙手捂着嘴,玫瑰色的眼睛四下慌張掃視,不敢去看路明非和源稚生,像個做錯了事的孩子。
雖然是路明非告訴她隻要乖乖陪自己做完實驗,就能像普通女孩子一樣随便出去玩和說話的。
“怎麽繪梨衣說話還是會引發言靈?難道她的血統沒有完全穩定?”源稚生臉色一變,剛剛放下的心頓時懸了起來,一時間竟然顧不得在意自己剛剛差點變成一地肉醬,而路明非卻擋住了繪梨衣的“審判”。
“你妹妹說龍文,沒引發言靈那才稀奇!”路明非翻了個白眼,散去障服,走到繪梨衣身前,輕聲安慰道,“繪梨衣别怕,剛剛隻是意外,别再說龍語了,用日語說話試試。”
繪梨衣緊緊捂着嘴,用力搖頭,生怕自己一不小心又釋放了言靈。
“放心吧,你應該隻是因爲血統太高,下意識地把龍語當成了日語說出來才會引發言靈,”路明非安慰道,“血統太高就會遇到這種情況,很正常。”
源稚生雖然擔心繪梨衣,但也知道自己這個外行現在湊上去隻會添亂,所以隻能焦急地看着路明非溫和地安慰繪梨衣,引導着她小心翼翼地用日語說出路明非的名字。
“路……明非?”繪梨衣說話的聲音很輕,生怕再次引發言靈,但這次她以日語說話,“審判”沒有絲毫被引動的迹象。
源稚生長舒了一口氣。
“太好了!”繪梨衣開心地歡呼一聲。
又是龍語。
熟悉的領域,熟悉的透明護罩,熟悉的細密漣漪……
……
繪梨衣的房間裏。
繪梨衣正坐在路明非和源稚生面前的榻榻米上,雙膝緊并,雙手在膝蓋上交疊,寬大潔白的巫女服袖子遮住半個手掌,她深深地低着頭,盯着自己的手指。
“别擔心,血統太高會下意識地把龍語當成母語來使用,這隻是一種習慣而已,改過來就沒事了。”路明非神色淡然,端起一杯清茶,啜吸一口,“我有個朋友跟我講過,他以前也出現過這種情況。”
朋友?
源稚生一愣,以路明非所言,也就是說他認識一個血統和繪梨衣差不多的強大混血種?而且對方的血統必然也是穩定的……隻是不知道是不是路明非出手幫其穩定了血統。
路明非口中的這個朋友,就是神農架尼伯龍根裏的村長,以前和村長的交流中路明非學到了不少有關混血種和龍類的秘辛。
震驚于路明非竟然認識能和繪梨衣匹敵的混血種的同時,源稚生還有一件更加無法理解的事情——路明非是怎麽在繪梨衣的“審判”領域中保護了自己和他的呢?而且還是連續兩次!
百思不得其解的源稚生也不好去詢問路明非,最終隻能将原因歸于“以路明非的煉金術做到什麽都很正常。”
剛剛他已經用繪梨衣的血樣進行了儀器檢測,繪梨衣的血統甚至比很多低級血統的混血種更加穩定,就算喝兩支進化藥都不一定會失控的那種穩定,讓負責監測的研究員們對着檢測結果揉好幾遍眼睛,甚至懷疑自己在做夢或是儀器出了錯。
路明非所做的事情,在混血種界和煉金術的曆史上,是完全足以被稱之爲“奇迹”的壯舉,他的煉金術水平無疑已經站到了常人無法理解的高峰,是以無論路明非接下來表現得有多不可思議,源稚生覺得自己都不可能再驚訝了。
源稚生覺得哪怕接下來路明非炸開一座山頭,他都能微微一笑,淡然接受。
……
日本,東京,某座院落中。
典型的和式風格院子平平無奇,除了身處在價值不菲的地段之外,沒有任何特别之處,從假石、流水、竹叢等景物到木制的屋子和屋檐懸挂的風鈴都是非常常見的風格。
忍者同時是刺客、斥候和間諜,既然有間諜的性質,就是要善于隐藏自己,泯于人群或環境之中而不引來任何目光關注,才是高明的間諜。
如果學電影裏的邦德那種能讓人見上一面就終身難忘的風格,當間諜的忍者一定會死得非常其慘。
武内雲次郎最得意的弟子倒是有一副讓人見之難忘的豔麗容貌和絕妙身材,所以她很難從事間諜類的工作,所幸她的言靈能夠讓她在夜幕中達成近乎隐身的效果,雖幹不成間諜,卻是一等一的刺客。
當然,若論刺殺,他這個徒弟和他一比就還是有些太稚嫩了——或者說整個日本也沒有人能在忍術上和他相提并論,哪怕是那位蛇歧八家的風魔家主,當代“忍者之神”風魔小太郎也不行。
武内雲次郎是标準的間諜相貌——一張平淡到就算沒有被丢進人群也很難吸引到任何目光的大衆臉,他此刻正局促地正坐在小幾前,誠懇地看着對面。
他的對面,穿着破舊道袍的老道士盤膝而坐,鶴發童顔,仙風道骨,端得是一副得道高人的寶相……假如這位高人沒有津津有味地吃着一包辣條。
“小武啊……”道長吃完一根辣條,還不忘嗦一下手指。
“三豐真人,您請吩咐。”武内雲次郎恭敬道。
“唉……你能不能别總來煩貧道了,”道長歎氣,“貧道已經說過了,貧道對世俗權欲不感興趣,也不會幫伱,何況你想建立什麽‘忍者之國’‘重現伊賀國’那也應該去競選首相,然後發題案修改國名。”
看着眼前表面恭敬局促,但骨子裏偏執的很的中年人,張三豐很是頭疼。
眼前的這個忍者,在機緣巧合下被他救過一次之後,就一直拜訪他想要請他加入那勞什子的“在日本重建忍者之國”的計劃,說白了就是想在日本搞裂土封王,模仿古代的忍者之國“伊賀”建立一個忍者執掌的政權。
張三豐一直覺得這人腦子有點問題,哪怕現在也是如此。
卻不說他這種想法本身就挺有病的,就算想法沒問題,他這種企圖直接在日本内搞個國中之國的做法也很作死。
雖然以張三豐的實力,如果他願意,确實可以幫其頂住一切壓力,但是他爲什麽要這麽做?
他對俗世毫無欲望,武内雲次郎許諾的一切諸如地位财富權勢之類的好處,對他沒有任何吸引力。
他此番來日本,還是因爲察覺到了此地似乎孕育了妖邪鬼祟,依舊沒有幫助武内雲次郎的想法。
……
深夜,海面。
今夜有大風,大雨。
浪濤卷動,黑色的海浮起白色的浪花,瓢潑大雨中摩尼亞赫号乘風破浪。
船艙裏燈火通明,寬大的方桌上擺滿了海鮮和壽司,卡塞爾學院的一行人圍繞在方桌周圍,推杯換盞,大快朵頤,屋裏的笑聲和外面的雨滴一齊拍打着窗戶。
看着這幫沒有絲毫緊張情緒,興高采烈地像是要去珊瑚島潛水旅行的人,源稚生站在角落裏,一隻手捂住額角。
雖然這幾個人都強得不成樣子,但是以這種狀态去執行炸毀胚胎的任務,真的沒問題麽?
源稚生心中充滿擔憂。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