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日清晨,天台上。
将最後一縷紫氣化作法力,路明非緩緩睜開雙目,眼底隐隐流轉過一道青芒。
“哎,果然,之前那種好事不是天天都能有的,”盤坐在空調機旁的路明非語氣很難說是失望還是慶幸,“雖然第一次食氣時紫氣的量實在要命,但是這麽多紫氣帶來的效果也是真好啊。”
相比于第一次食氣短短幾秒鍾就被撐滿,最近幾天吐納紫氣的量就很“正常”了,煉化起來沒什麽難度,更不用擔心被撐爆,但相應的,法力積累的速度也要差上很多。
“再等兩天,再積累兩天法力,到時候就嘗試一下吐納其他天地之氣吧。”
路明非一邊自語一邊起身,擡頭望向已經浮現魚肚白的天邊,法力運載雙目上,視野卻并沒有發生明顯的變化,似乎是因爲天空中并沒有什麽天地之氣。
“天書所載,九天之上有清氣,九幽之下有濁氣,不過這兩種氣不是一般修士有資格看到的,能将之察覺,必然已是大能……”路明非心底豔羨,“也不知道我什麽時候才能達到那種境界。”
天色漸亮,路明非也不再逗留,拍了拍身旁空調機的機箱,像是對朋友告别一般,路明非身形輕盈躍起,仿佛一隻借風滑翔的雨燕,飄飄悠悠地向着家的方向而去。
“希望待會兒場面不會太僵硬……”
離去的路明非低聲自語。
……
“你說什麽?你要搬出去!”
餐桌上,嬸嬸語氣陡然拔高,叔叔手裏端到嘴邊的粥碗猛然放下,嘴角還粘着兩粒大米。
卧室裏傳來路鳴澤哼哼唧唧的聲音,似乎是被嬸嬸的大嗓門給擾了清夢。
不過嬸嬸現在沒空在乎兒子的睡眠質量,一手執着筷子,一手撫在碗邊,正用一副“你小子突然抽什麽瘋”的眼神看着路明非。
“明非,你開什麽玩笑,你還是個孩子,你這才剛上高一,想什麽搬出去……”
叔叔伸手抹掉嘴邊的米粒,趕緊打圓場。
“我沒開玩笑,”路明非面色如常,語氣平淡,“東西我已經收拾好了,在外面住的房子也找好了,今天我就搬出去,晚飯就不回來吃……”
“路明非!你翅膀硬了是吧?!”
嬸嬸猛地一拍桌子,叔叔身子一抖,卧室裏斷斷續續的嘟囔聲嘎然而止。
看來即便是在睡夢裏,身爲一家之主的嬸嬸對路鳴澤的壓制也是絕對性的。
面對嬸嬸的一聲拍桌一聲厲喝,平時的路明非就算再硬氣這會也該骨氣盡失趕緊縮起脖子跟嬸嬸認錯道歉了,嬸嬸讓他往東,他就得先拿指南針找找東生怕走偏了方向。
不過現在的祖竅中的法力卻是如同一股凜冽的清流一般盤桓在他的靈台,驅散了一切負面情緒,以至于面對嬸嬸平日裏無往不利的“拍桌打法”,路明非這次連眼皮都沒跳一下。
法力運轉在靈台,路明非連妖獸當面都敢沖上去錘它,何況隻是面對嬸嬸。
雖然在路明非心底嬸嬸的恐怖程度并不亞于青面獠牙的妖獸,但是總體來講兩者的恐怖程度其實還算是處在同一個級别的。
“搬出去住”這個想法在前天嬸嬸拒絕路明非去打工的時候就已經在他的心底有了萌芽,隻是路明非當時并沒有必須要搬出去的理由,于是這個想法就被他直接掐滅了。
直到前天晚上到昨天淩晨那段時間,路明非從老唐那裏接觸到了“獵人網站”,而且還和老唐定下了一筆兩萬美元的“大生意”。
路明非有了不得不搬出去的理由——他總不能在家裏煉藥。
昨天他再次嘗試說服嬸嬸,想着如果嬸嬸允許他去打工的話暫時也可以不搬出去,大不了自己晚上偷偷出去找個合适的地方煉藥,實在不行去酒店住一晚總是可以的。
但是面對路明非誠懇真摯的請求,嬸嬸“和藹親切”的告訴他想都不要想,讓他趕緊絕了這個念頭。
如果路明非還是個普通人的話,他是很贊同嬸嬸的話的,因爲去酒吧兼職真的很危險,酒吧通常也是真的很亂,遇上壞人不管是學壞了還是被害了都會産生難以挽回的嚴重後果。
但是路明非已經不是普通人了,壞人遇到路明非那是壞人倒黴,路明非心情好把他當個屁放了,心情不好就給他個永世難忘的教訓。
可他總也不能告訴嬸嬸說“侄子我修仙了,别說壞人,妖怪我都打過”,路明非不想把這種事告訴嬸嬸。
對他來說,他的周圍沒有人可以和他分享這種重要的秘密。
“今天我就搬出去,”路明非再次重複道,“我身上有些錢,也找好了住的地方,有空我會回來……”
“你今天要是出去了就别再進家裏的門!”
嬸嬸一口把話說死。
路明非一個孩子能去什麽地方?他也不過隻是說說而已,吓一吓自然也就慫了。
嬸嬸如此想道。
“明非啊,你怎麽突然想要搬出去,你哪來的錢啊?”叔叔顯然比嬸嬸更講道理一點,“在外面生活要的錢很多的,不是和在學校裏一樣一個星期幾十塊錢就夠了……”
“那像路鳴澤一樣一個星期四五百呢?”
路明非垂着頭,冷不丁的問道。
叔叔的話梗在喉頭。
“也不夠!”嬸嬸依舊氣勢洶洶,而且也注意到了叔叔剛剛所說的重點,“到底誰給你的錢?真有人給你找房了?你在外面認識什麽人了!”
嬸嬸覺得路明非應該是被外面的壞人帶壞了,恐怕就是那個他要去打工的酒吧裏認識的!
然而路明非忽略了嬸嬸的質問,隻是把頭垂的更低一點,讓叔叔和嬸嬸都看不見他的眼睛,繼續語氣平淡的問道:“四五百也不夠的話,我爸媽每個月打來的錢呢?夠了麽?”
此言一出,仿佛施展了哈利波特裏的“Silence”魔咒一般,叔叔和嬸嬸都不再說話。
路明非是被他爸媽寄養在叔叔嬸嬸家的沒錯,但是寄養不是過繼,路明非那遠在國外考古的爸媽,每個月都會從國外彙過來一筆錢作爲路明非的生活費。
路明非被送過來的時候還是孩子,這筆錢自然不可能打到一個孩子手上,當然是由叔叔嬸嬸代收代用的。
托這筆錢的福,路明非初中并不算很優秀的成績可以上私立貴族高中。
也是托這筆錢的福,全家每月收入不過六七千叔叔嬸嬸能買一輛小排量的寶馬,叔叔有錢買一些仿得很像的名牌貨,嬸嬸有錢在麻将桌上輸。
還是托這筆錢的福,堂弟路鳴澤在學校裏有了“澤太子”的綽号,一周的零花錢動辄幾百上千——畢竟是在貴族中學上學,出手不闊綽點容易被同學看不起。
嬸嬸可舍不得自己寶貝兒子在學校裏受委屈。
不過這筆讓嬸嬸幾家都過得很舒服的錢,到底算是誰的呢?
在被彙過來以前,它毋庸置疑是路明非爸媽的,那彙過來以後呢?
算是路明非叔叔嬸嬸的?還是路明非自己的?
從某種角度上講,這和“過年收到的壓歲錢是自己的還是父母的?”有異曲同工之妙。
隻是這筆錢要比壓歲錢多太多了,多到叔叔嬸嬸突然滞聲。
這筆錢最開始肯定是該給叔叔嬸嬸的,畢竟彼時的路明非還隻是個孩子,給一個孩子這麽多錢可不是好事。
然後這個“傳統”就像紅包被家長收走一樣一年年地保留了下來,唯一的不同就是孩子長大點了家長就不會收走紅包了,但路明非的生活費依舊一年年在叔叔嬸嬸手中。
孩子會質疑自己的紅包被收走,路明非卻從沒質疑過自己的生活費。
直到今天。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