熒幕上閃動着“陳雯雯,i Love You。”的字樣,趙孟華意氣風發地對着陳雯雯表白,陳雯雯嬌羞地低下頭,滿臉幸福。
所有人都跑上來圍繞着陳雯雯和趙孟華,熱鬧地仿佛婚禮嘉賓似的。
路明非老神在在地坐在電影院椅子上,懷裏抱着一桶爆米花,随手抓起一把塞進嘴裏,轉頭對着身邊的蘇曉樯含混不清地開口:“看吧,我就說他們都把你蒙在鼓裏,拿你當猴耍。”
“閉嘴!”蘇曉樯狠狠瞪了他一眼。
“要不要來點,這還是你花錢買的呢。”路明非把爆米花遞到蘇曉樯面前。
蘇曉樯抓起一把爆米花,毫無形象地全塞進嘴裏。
“被折面子了不高興?”路明非挑挑眉,“要不要我幫你把場子找回來?”
“你上去把趙孟華揍一頓?”蘇曉樯眼前一亮。
“隻幹這個也太低級了,”路明非滿臉不屑,“看我表演吧。”
他伸出手輕輕拍了兩下,清脆響亮的拍掌聲吸引了所有人,圍繞着趙孟華和陳雯雯的“婚禮嘉賓”們齊齊看向他,他起身走向電影院的中央然後停下,所有人的視線都跟着他移動,路明非仿佛一下子成了世界的中心。
路明非站在電影院的過道中央,這時候光從他背後照來,仿佛閃電突破烏雲,有人用力推開放映廳的門,強光照得他身前那些人睜不開眼,路明非站在逆光中,仿佛變成了一道遙不可及的剪影。
兩列人從門中快速而整齊地走進來,一隊是穿着黑西服,打開襯衫第一顆扣子,露出鼓鼓囊囊胸肌的彪形西裝暴徒,另一隊是穿着時尚的各色長裙,妝容精緻的女孩們。
西裝暴徒們一進門就自發地散開,各自快步走向不同的角落,還有幾個向着熒幕前的學生們走去。
女孩們簇擁着圍在路明非身邊,爲他披上修身的長擺西裝外套,換上價值不菲的皮鞋,把原本随意垂下來的頭發一絲不苟地梳起來,噴上發膠定型。
路明非熟練地配合着她們,像個從小習慣了被丫鬟們照顧的古代豪門少爺。
“丫鬟”們一個比一個漂亮,其中最惹人注目的是一個眼角有着一抹绯紅的高挑女孩,她隻比路明非矮半個頭,面容冷豔,身材絕倫,站在一群丫鬟裏像是綠葉中的鮮花。
酒德麻衣麻木地幫路明非噴上發膠,不明白自家的神經病老闆突然又發什麽瘋。
“丫鬟”們的動作迅速而幹練,隻是片刻的功夫路明非就換了一身行頭,他輕輕揮了揮手,“丫鬟”們一齊作鳥獸散,拿着他換下來的衣服散開,各自走到了一張椅子前坐好,變成一排時尚靓麗的風景線。
“請我的同學們入座。”路明非好整以暇地把一支紅色玫瑰插進胸前口袋裏,正了正領帶,輕聲對着站在人群前的西裝暴徒們吩咐。
“請。”爲首的西裝暴徒帶着墨鏡,冷着臉對學生們開口。
趙孟華作爲領頭人有心想說兩句話,但一看那些人西裝下隆起到能看出明顯線條的肌肉腿就有點軟,嗓子也好像被堵住了,老老實實地在他們的帶領下坐到了自己之前的位置上。
學生們一一坐回去,路明非從中央的過道上走向熒幕前,風衣長擺起落,像是有無形的氣勢展開,壓迫到每個人臉上,讓他們不得不注目在路明非身上。
路明非走到熒幕前,轉身,一個小弟爲他遞上話筒。
“各位同學們,祝大家畢業快樂,”路明非微微鞠了一躬,但沒有人敢覺得這是在向自己鞠躬,“今天本來是我們文學社的畢業聚會,照理說我不應該說這種事。”
“但馬上就要畢業了,大家以後天南海北各散一方,可能再也見不到了,有些話,今天不說,就再也沒機會說。”
路明非頓了頓,似乎是覺得差了點什麽,伸手打了個響指,漫天的花瓣從上方深邃的天花闆中飄落,每一瓣表面都如同寶石般晶瑩,在微弱的燈光下綻放出鮮豔的光彩,美輪美奂。
酒德麻衣瞪大眼睛——她可沒安排這些東西。
路明非滿意地點點頭,重新拿起話筒,輕聲道:“接下來的這些話,我想跟一個女生說,一個……我從開學時就見到,見到後就再也忘不了她的女生。”
趙孟華臉色有些難看,拳頭緊緊攥起來,陳雯雯漂亮幹淨的眸子望向路明非,不知道在想什麽。
“還記得那是剛入學的時候,我第一次走進教室,看到窗邊有一個女孩在看書,她在看杜拉斯的《情人》,坐在那裏的長椅上,陽光照在她的白色棉布裙子上,像是一片不染纖塵的羽毛,那麽安靜,那麽美好,”路明非深情款款,“她就是陳雯雯。”
觀衆席上蘇曉樯單手托腮,眯着眼睛看着路明非。
“當時我也在看陳雯雯,正好我身邊還有個女生,我就跟她說,‘那個女生你看到了沒有,她應該就是咱們新班的班花了’,”路明非頓了一下,聳聳肩,露出無辜的表情,“然後我就被她踩了一腳。”
觀衆席裏爆發出一陣陣的哄笑。
蘇曉樯面色微紅,磨了磨小虎牙,啐了一口:“該!”
“從那一次起我好像就得罪她了,所以她時不時地就要給找我的麻煩,”路明非歎了口氣,“比如在考試之後特地過來嘲笑我成績差,雖然她自己的成績也沒比我好多少。又比如班裏值日的時候,她總要用零食威逼利誘我替她幹活,再或者學校組織在操場看電影的時候偷偷吃零食,吃完還要把袋子塞給我消滅證據。”
蘇曉樯面色绯紅,狠狠地瞪了路明非一眼——我給你袋子的時候裏面是沒零食咋的?
“就這樣,打打鬧鬧,她欺負我,我被她欺負,三年時間一晃就這麽過來了,”路明非歎了口氣,“以後我可能再也沒有機會被她欺負了。”
學生們也有的露出傷感的表情,似乎是想到了那個經常和自己打打鬧鬧的人、
高中男孩和女孩間的戀愛大抵都是如此,一個笨拙地用捉弄和玩鬧的方式表達和僞裝自己的喜歡,另一個懵懵懂懂地回應,明明樂在其中,卻要回以一副“你煩不煩”的嫌棄表情。
“說出這些話,也許我會被拒絕,也許她會和往常一樣和我打鬧,用踩我的腳來把這些話搪塞過去,也許得不到任何回應,”路明非的目光像是跨越一排排的座位,溫柔地注視着一個女孩,“我曾經看過一本書,上面說每個人的青春都是一棵蘋果樹,對青春的告别,就是摘下最紅最甜的一顆,送給自己喜歡的人。”
“有些話,在分開之前,是一定要說的,有些感情,在還能夠一起說話的時候,是一定要表達的,想送給那個人的蘋果,是一定要從樹上摘下來的,”路明非正色道,“否則遺憾就會變成蘋果上的蟲子蛀出來洞,洞一直留在上面,哪怕蘋果繼續長大,洞會愈合,可依舊要留下一個小小的點,風吹不走,雨洗不掉,永遠留在那裏,既紮眼又紮心。”
“所以,我要在這裏,告訴那個人,告訴那個愛欺負我,愛給我塞零食的女孩……”路明非看向觀衆席,放下了麥克風,深吸了一口氣,仿佛用盡了全身力氣大喊。
“蘇曉樯!我喜歡你!你願意和我在一起嗎?”
“要死啊你路明非!”蘇曉樯滿臉通紅,站起來大喊,“跟我回家去說!”
“蘇曉樯!你喜歡我嗎?”路明非像是沒有聽見般繼續大聲喊着。
莫名地,蘇曉樯突然有種沖動。
她提起長長的裙擺,從觀衆席中走進中央過道,向着路明非跑過去,腳下的低跟皮鞋踩出“嗒嗒嗒”的聲音,一直跑到路明非身前,好像突然跌了一跤,失去平衡地向前跌倒,雙臂羽翼般向外張開。
路明非上前一步,接住了倒下的蘇曉樯,女孩兩條修長雪白的手臂環住他的脖子,一擡頭,四唇相貼。
“哇哦哦哦哦哦哦!”
起哄的聲音海嘯般從觀衆席升起,最後一排的“丫鬟”們一手捂着嘴,一手用手機拍下這一幕,角落裏的西裝暴徒們輕聲鼓掌。
熒幕前,蘇曉樯向後一仰頭,唇瓣和路明非分開,面色紅得像是要滴血,眼中像是藏着一汪碧波蕩漾的水泉,卻呲着兩顆小虎牙,惡聲惡氣地威脅他:“閉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