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點點頭,表示明白。
他們現在的感受,我可以說是有過之而無不及。
如果挖墳能找到原因的話,我想我可能根本等不到外人來,自己一個人就把祖墳裏的這些墳全都給刨了。管你什麽孝不孝,先挖了再說!
而且我現在也終于明白,爲什麽謝川胤就是罪魁禍首這麽明顯的事情,村民們卻遲遲不肯發難的原因,是因爲他謝川胤就算再混蛋,總不至于讓謝不歸也斷子絕孫吧?
所以在村民們的固有觀念裏,既然謝不歸也在這‘詛咒’裏,那這内鬼多半就不會是謝川胤。加上不能挖祖墳,以及不能對同族人動手的規矩擺在這裏,換我是村民,我也不敢懷疑謝川胤。
可越是這樣,我就越對着謝川胤的棺材好奇。因爲我實在是想不到他到底還有什麽動機,會做出這樣的事來。
當然了,如果棺材裏躺着的真的是他,雖然那極不可能,但若真是如此,那就說明我和張哈子的猜測錯了,這幕後黑手另有他人不說,事情也會變得完全不可控。
而我和張哈子,也将會徹底陷入死胡同。
張哈子顯然想的比我更多,他問謝不歸,講,你們就沒想過從村子裏搬出去?
謝不歸沒說話,而是指了指山脊另一側的幾座墳。
我看了看,這算是很正常的墳,并沒有什麽特别的地方。
他講,那八座墳,就是搬出村子在外成家立業滴,無一例外,全都離奇死掉,從外地遷回祖墳滴。
看着那八座墳,我胸口莫名升起一股怒火,忍不住低聲罵了句,這是什麽狗屁村子?在村子裏後代活不過三歲;不在村子裏自己就得死,幹脆直接屠村豈不是更好?
罵完之後,我就知道自己失态了,對謝不歸道了聲歉,就一個人站在一邊生悶氣。
謝不歸拍了拍我的肩,我看他的手勢很奇怪,不是生火手勢,也不是滅火手勢,就是普普通通的拍肩。我不知道他是有意還是無意,反正對我肩頭的火焰沒什麽影響,就沒有在意。
不過被他拍了兩下之後,我冷靜了不少,于是我對他講,說句不好聽的你别見怪,這至少說明搬出去隻是你們村的人會死,他們的老婆孩子還是活下來了撒。
謝不歸搖搖頭,講,隻是沒遷進祖墳而已,并不代表她們哈活到起滴。
我有些膽寒,講,你的意思是……?
他伸手指了指山脊這邊,講,跟她們一樣,在漢子死咯之後沒多久,也就死咯。
聽到這話,我壓下去的火頓時又冒了上來。
在我看來,追求愛情和組建家庭是人的天性,結果現在不知道是哪個王八蛋幹出這種‘滅人欲’的事情來,簡直是不得好死!
還沒等我把這火撒出來,謝不歸又講,而且,出去滴這些人,無一例外都沒得子嗣。
也就是說,出了村生活,不僅不會有後代,還會把自己的命也給搭進去?
想到這裏之後,我突然對謝川胤是内鬼這個觀點産生了動搖。
因爲在我看來,他謝川胤就算再怎麽十惡不赦,應該也不至于對自己的親孫子下手。
不對,我根本沒辦法确定謝川胤對謝不歸下了手!
于是我問謝不歸,你結過婚沒有?有沒有孩子?
謝不歸講,有了那些前車之鑒後,你覺得我哈敢結婚邁?這哪是結婚,這不是害人邁?再講咯,我們村現在都出名咯,哪有女滴敢嫁進來,不要命咯?
這倒是事實,就算謝家村再怎麽偏僻,但嫁進來的那些女子,總歸是有家人的,經過她們的家人一宣傳,這原本就窮鄉僻壤的村子,就更沒人願意嫁過來了。
既然如此,我懷疑謝川胤的念頭就更加動搖了。因爲即便他沒有加害謝不歸,可現在村子裏的環境就是如此,沒有女人願意嫁進來,他謝不歸到頭來不還是光棍一條嗎?
而且謝不歸肯定也不敢隐瞞身份在外面結婚,因爲一個不小心,很可能自己就沒了。我覺得謝不歸可不敢冒這個險。
以上兩點,基本上就可以判定謝不歸會終生無後,這就等于他謝川胤會絕後,難道對這樣的結局,他也不管不顧?
張哈子講,他可能隻是針對當時滴那一批人動手,後面滴事情,應該另有其人。
如果是這樣的話,那我心裏就好受多了。可他爲什麽要同族相殘,這仍是一個謎。
我收拾了一下複雜的心情,轉身看了一眼這沒有女人和小孩的村子後,便邁開步子,朝着山頂的方向走了去。
等我和張哈子到山頂之後,發現那些年輕人已經擺好了架勢,一副隻要一聲令下,就要開始挖墳的樣子。
張哈子故作鎮定的在墳四周‘看了看’,有故意伸手東摸摸西敲敲,把架勢給擺足了,然後才從嘴裏掏出一枚銅錢,讓挖墳的人都含在嘴裏,并且保證挖墳的時候不能說話後,這才讓大家動手。
因爲來的年輕人很多,而且個個心裏都憋着一口氣,所以當張哈子下令之後,第一批人卯足了勁兒開挖,過一段時間後,第二批含着銅錢的人換手,于是就這樣來回倒騰,使得挖墳的速度始終不減,很快就聽見一聲沉悶的聲響,是鋤頭碰到了棺材闆的聲音。
因爲謝川胤的墳也是合葬墓,旁邊還葬着謝不歸的奶奶,但這件事跟他奶奶沒關系,所以在挖墳的時候大家都很小心,特地避開了那邊的封土和墳墓本身,隻涉及謝川胤這邊。
這裏要說一下,合葬墓和平日裏騙人的算命先生看手相一樣,講究男左女右,所以謝川胤的棺材在墳的左邊。
敲到棺材闆後,又換了一批人上手,三兩下就把棺材上面的封土給刨開,露出棺材的本體來。
上山之前,這些人都準備好了圓木粗繩,而且動作十分娴熟,讓我一度以爲,他們在私底下,都練習過無數次了,就等這樣一個實操的機會。
棺材擡上來之後,張哈子這次沒有再兒戲,而是拿竹棍捅了捅我,示意我去做開棺前的準備。
我也知道事情的輕重,便走到棺材前,伸手在自己的肩膀上各自扇了三下,然後才左右腳錯開,擺出一個罡步的姿勢,彎腰作揖,對着棺材拜了三拜,這才伸手摸在棺材的下緣,圍着棺材踏罡步走圈。
在這過程中,我一邊感受着棺材下是否有屍氣,一邊用指腹感應子孫釘的位置,還沒走完一圈,我就感覺摸棺材那隻手的肩頭好像是被什麽東西給重重壓着一般,想要再往前一步,都難如登天。
我沒敢回頭,隻稍稍側着腦袋,用餘光看了一眼,隻看到一雙繡着紅牡丹的布鞋,不偏不倚的踩在我肩頭。
我急忙縮回手,但手剛縮到一半,那棺材裏竟伸出一隻白皙的胳膊,死死的扣住了我的手腕,捏的我骨頭生疼,叫我再難挪動分毫!
與此同時,我眼前漸漸變黑,不是太陽下山了,而是一片漆黑的頭發,擋在了我面前!頭發越伸越長,直到看見那醬紫色的額頭,我才知道,這是站在我肩頭的那位,正彎腰下來與我對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