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五年來,我和不少陰人打過交道,雖說不能一眼就看穿對方是不是陰人,但判斷個七八分還是沒有問題的。可眼前這店員,我有些看不透他。
在他沒說這句話之前,我還曾升起過這樣一個念頭,那就是前面那個服務區,也是紙紮的,而裏面的那個店員,不過是其他匠人借用了他的外貌而已。
可當他嘴裏蹦出這句話之後,我全身上下的細胞,瞬間就調動起來,一隻手也摸向了後腰,那裏藏着張哈子的篾刀,以應對随時可能出現的危險。
我問那人,你是什麽人?
那店員從一開始隻看了一眼我們後,就一直在專心玩手機,似乎根本沒把我們給放在眼裏一樣。即便是聽到我問話,他的眼睛也沒有離開過手機,僅僅隻是輕描淡寫的回了句:收銀員。
我講,一般的收銀員可不知道我們剛剛被困住了。
他講,一般的人也不會看到紙紮的收費站就往裏面鑽。
聽到這話,我再也沒有猶豫,直接拔出篾刀,就要上去跟那家夥拼命,結果卻被張哈子給攔了下來。他講,他應該對我們沒得敵意,要不然我們現在都哈出不來。
我講,你怎麽知道他沒有敵意?畢竟隻有兇手才最清楚作案時使用的手段。
這家夥不僅提前在服務區給我透露前方道路不好走的信息,而且還知道那裏有一個紙紮的收費站,這擺明了他就是布置這個紙紮收費站的人。
但張哈子卻講,曉得作案手段滴,除老兇手,哈有破案滴人。
道理是這樣的道理,但怎麽看這家夥也不像是破案的人吧,畢竟如果真的是他的話,那他應該早就把那個紙紮滴收費站給燒了才對。
張哈子搖頭,講,我不曉得他爲麽子沒燒那個收費站,但我曉得,你看到滴另一輛悍馬車,應該就是他滴手筆。
我聞言一驚,一臉震駭的看着張哈子,講,你确定你沒搞錯?
張哈子點頭,講,這是高速路上,方圓十裏除老他之外,還有其他人來搭把手邁?
确實,如果不是先後看見那輛悍馬,我們說不定到現在還困在六道輪回裏。可我不明白的是,若是這家夥真肯幫忙的話,一開始攔住我們,别讓我們進去不就行了,偏偏還要搞這麽一着,豈不麻煩?
張哈子讪笑一聲,講,我記得他好像勸過你,是你沒聽。
聽到這話,我不由得愣了一下。好像還真是這麽回事,這收銀員的确勸過我,說前面的路不好走,讓我們調頭回去。
但問題是,我都還沒走到真正的收費站,就被那紙紮的收費站給騙了!
這時那在玩手機的收銀員冷幽幽的開了口,講,要是你當時就調頭,你覺得你們還會被困到裏面邁?
我頓時啞口無言,因爲他說的完全沒毛病。并且當時就算我調頭重新上高速,其實也不耽誤我趕路,畢竟那隻是一個假的收費站,其實是一個廢棄的服務區,即便我調頭再上高速,也還是朝着原來的方向在走。
所以,這收銀員其實一開始就沒打算耽誤我們趕路,而是想用那樣的方法勸我們早早調頭,其實也就是讓我們早點離開那個紙紮收費站而已。
我講,你明知道那紙紮的收費站會把路人給引進去,爲什麽不提前把它燒掉?
收銀員擡起頭來看了我一眼,沒好氣的講,那玩意兒是我求爺爺告奶奶,最後還花了好幾萬特地求來放在那裏的,我爲什麽要燒?
我擡起篾刀指着他,講,是你放的?
那家夥斜了我一眼,然後又盯着手機,講,呵,你這話說的有意思了,不是我放的,難道是你放的?
我講,你爲什麽要弄那玩意兒在那裏害人?
他擡起頭來,終于正眼看着我,臉上的神情也很是嚴肅,講,所以,你覺得我放那東西,是爲了害人?
我講,不然呢?
把人困在裏面出不來,不是害人是什麽?
他冷哼一聲,講,除了你們之外,你覺得還會有其他人闖進去麽?
我再次語竭,不知道該怎麽回應。
他說的應該是實話,如果不是體質特殊,或者是火焰足夠低的人,甚至連第一處的錐筒标都看不見,自然也就不會進入第一個服務區,也就聽不到那些吓人的言論。
既然連第一處的錐筒标都看不見,自然也就看不到第二處的錐筒标,所以也就不會從那個地方下高速,也就更加不會闖進紙紮的收費站裏。
所以算起來,似乎除了我和張哈子這樣體質特殊的人外,其他人還真不會無緣無故的闖進那個鬼地方。甚至于,即便真有像我一樣體質的人,也會提前在那個收費站就被這收銀員給勸退,自然也不會有什麽危險。
再退一萬步,若真是遇到跟我一樣軸的人,非要往裏走,這收銀員也有手段把他們從裏面給拉出來,就一如之前,他用一輛一模一樣的悍馬,讓我和張哈子找到出口那般。
因此,不管從哪個角度來看,這家夥對我們的的确确沒有惡意,放那個紙紮的收費站,也自然就不是爲害人了。
可如果不是爲了害人,爲什麽還要在那個地方擺那樣一個東西,反正正常人也沒機會看到,那不是脫褲子放屁,多此一舉嗎?
那收銀員講,難道你沒看出來那塊地是什麽地?
我搖頭,講,大晚上的,除了遇到無數個斷頭路,知道是六道輪回外,什麽都沒看出來。
我看見收銀員把視線從我身上跳過去,看向張哈子,講,他沒看出來,你總該看出來了吧?
張哈子伸手指着臉上的黑色墨鏡,直接破口大罵,我日你屋個先人闆闆,老子這副黑色眼鏡兒哈不夠明顯邁?你見過哪個正常人大晚上戴墨鏡滴?你是不是明知故問?
那收銀員讪讪一笑,講,你能看出我對你們沒有惡意,還能看出帶你們找到出口是出自我手,所以我以爲你心裏跟明鏡似的,能看得出來那塊地的風水格局。
我不知道張哈子聽到這話是什麽感受,反正我聽完之後心裏很不舒服。
若是張哈子眼睛還看得見,他肯定一眼就能看出那塊地的風水格局,哪裏還輪得到這家夥在這裏陰陽怪氣?
張哈子似乎并沒有被那收銀員的話給刺到,而是面色平靜的站在那裏,等着收銀員的下文。
那收銀員見狀,收拾了一下自己的情緒,講,給你們一個提示,我們這裏的這個收費站,原本就在那塊荒地上。後來那地方經常出事,所以才從那裏搬下來的。
聽完這話,我心裏就隻有一個念頭----這你丫的也算提示?
但張哈子卻點點頭,講了四個字:瘟雞賴窩。
我看見那收銀員的眼神明顯的亮了一下,然後又把張哈子給上下打量了一遍,這才開口講,連瘟雞賴窩這種罕見的風水格局一聽就聽出來了,果然是圈内人。還不知道這位同道怎麽稱呼?
張哈子面不改色心不亂的講,老子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湘楚西老司城洛小陽!
聽到他這話,我眼珠子都差點瞪出來!
你丫的要是洛小陽,那我是誰?
我在那收銀員看不見的地方,用手指捅了捅張哈子,示意他這麽做是不是有點過分,結果卻被一巴掌給拍掉了。
果然,那收銀員聽到張哈子的回答後,點了點頭,然後看向我,講,這位同行身負氣運,想來也應該是我們圈内人了?
我心中一凜,心想完了,我的省份已經被冒用了,那我應該是誰?撒謊這種事,我以前從來沒幹過啊,說不定稍不注意就會露餡?這可如何是好?
心裏這麽想着,但嘴裏卻直接毫不猶豫的蹦出來一句話,講,我跟他一樣,行不更名坐不改姓,荊楚陳家村陳寺青!
說完之後,我仔細的感受了一下自己的心跳,原以爲會面紅耳赤心跳加速,結果卻發現自己竟然淡定的一筆,穩如老狗!
我去,我以前不是這樣的人啊!
嗯,都怪張哈子,把我這個純潔的小男孩子都給帶壞了!
那收銀員點點頭,對我們雙手抱拳,講,果然都是人中龍鳳,鄙人跟你們比起來就差遠了,正是渝州張家村張破虜,人送外号張哈子是也!
聽到這話,我原本還在糾結撒謊不好,但現在心裏卻無比踏實。畢竟面對的是一個江湖騙子,即便撒了謊,心理也沒啥負擔。
隻是我沒想到的是,在這種地方都能遇到冒充張哈子的,可見這家夥的知名度,在匠人圈子裏,的确已經是人盡皆知的地步了。
我原以爲張哈子知道有人冒充他,他會很生氣,卻沒想到他隻是眉頭一皺,随即開口講,張哈子?你也跟我一樣,是個哈子邁?
那收銀員顯然沒料到張哈子會這麽問,畢竟隻要是匠人圈子的人,誰不知道張哈子的大名?所以他神情一滞之後,下意識的點了點頭,但很快意識到自己看得見,于是搖頭講,他…我不是瞎子,我看得見。
張哈子聞言,冷哼了一聲,講,切,都不是哈子,你外号喊過狗屁滴張哈子,就不怕真滴變成哈子?
張哈子的戲路顯然已經超出那收銀員的預料,直接被張哈子的這個問題給問的答不上話來。于是隻好下逐客令,講他還要想辦法去修複那紙紮的收費站,就沒空招待我們,讓我們趕緊離開這危險的地方。
我和張哈子也沒有多糾纏,在超市裏選了些東西之後,就結賬離開了。
結賬之前,張哈子讓我對着收銀台拍一張照片。他說的偷偷摸摸,我以爲他發現了那收銀員的異常,所以沒有聲張,悄摸摸的拍了一張。
等上車之後,我問張哈子,你讓我拍照是打算拆穿他邁?
他搖搖頭,神情很是落寞的講,他應該跟你一樣,也是不希望張哈子從這個世上消失,所以才會冒充我,希望圈子裏哈能有人記得我。
我聞言一愣,問他,你爲什麽這麽肯定?就不怕他拿你的名頭招搖撞騙?
張哈子搖搖頭,講,如果你曉得瘟雞賴窩是麽子,你就曉得那個家夥自始至終,都是到幫人。
我問,所以,麽子是瘟雞賴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