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紙人,它會學人說話!
啊!!!
我發出一聲凄慘的尖叫,然後雙眼一黑,整個人向後倒去,接下來的事情我就不知道了。
等我再醒來的時候,窗外還是一片漆黑,王先生坐在我床邊,見我醒來,就劈頭蓋臉的罵我,講,你發麽子癫,大晚上滴不好好到床鋪上睡瞌睡,睡到院子裏頭搞麽子,不怕冷死?
夏天晚上雖然寒氣重,冷死倒不至于,但發燒感冒卻很常見。
不過這都不是重點,因爲王先生的話,瞬間讓我想起昨晚的經曆,吓得我伸手指着窗外,語無倫次的講,紙人…腦袋…聲音…開門……
王先生聞言,伸手摸了摸我的額頭,然後皺眉自顧自的講,難道腦殼燒壞咯?不應該啊,我離開也就十幾分鍾,啷個可能就發燒咯?
我聞言一愣,這才明白王先生是從陳谷子家回來的時候,看見我躺在院子裏。于是我急忙問王先生,你回來的時候,沒看到站在門口的紙人?
王先生搖了搖頭,講,狗屁都沒得一個,哪裏來滴紙人?
我講,有個紙人站到門口敲門,而且聲音和你一模一樣!
王先生聽到這話,臉色瞬間就不好看了,連忙問我,你應聲咯邁?
我講,我先問了一句是誰。
我看見王先生聽到我這話後,明顯松了一大口氣。
他講,到底是啷個回事?
于是我将剛剛發生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講給他聽。
說實話,即便王先生就在我身邊,可我一想到那紙人瞪着眼睛,伸手到我面前的場景,我的頭皮就一陣發麻,後背也是升起一股冷汗。
不隻是我,我看見王先生在聽到我的話後,他的身體也明顯的抖了抖,而且臉上的神色也僵住了好幾秒。毋庸置疑,他也被吓得不輕。
王先生沉默了一會兒,然後才皺眉問我,講,你确定你看到紙人敲門咯?
我很肯定的點了點頭,然後王先生的眉頭就皺的更加厲害了。他低聲呢喃了一句,講,我剛剛轉來滴時候,沒看到紙人,就隻看到你睡到院子裏頭。
我講,會不會是它看到你要轉來了,所以跑了?
一想到紙人有自己的思想,我的頭皮又是一陣發麻。
王先生搖了搖頭,講,搞不清楚。
屋裏沉默了一陣之後,王先生突然開口罵了一句狗日滴,然後問我,你講你哈看到咯那個被我踩扁滴紙人腦殼?
我點頭,神情無比肯定。
見我點頭,王先生的眉頭都快要變成一個川字了。他擡起頭看着我,講,那個紙人腦殼是我親手拿到河邊燒咯滴,按理來講不應該再出現。
我問,那爲麽子會出現在院子裏,而且還斜着眼睛盯着我笑。
王先生沒好氣的講,你問我,我問哪個去?
話音剛落,房門就被推開,一張清冷驚豔的面龐在月色的映襯下,出現在我們面前。
隻見她斜靠在門框上,朝房間裏有氣無力扔了一根什麽東西,然後十分虛弱的對我講了句,你快去後山砍些竹子來。
剛說完,她就跌坐在地上,然後看着王先生,講,你現在應該知道怎麽辦了吧?
說完,吳聽寒就重新閉上眼睛,又暈了過去。
我和王先生急忙扶着她去對面房間躺下,然後出來把房門關好。
等王先生給她門口續了三柱清香後,我第一時間問他,你知道她是什麽意思?
王先生回房撿起那根東西,看了之後才對我講,之前不曉得,現在曉得咯。
我這才看清那東西,竟然是吳聽寒藏在袖中的那根判官筆!
這不是她吳聽寒的貼身武器嗎?怎麽就這麽随随便便扔了?
我問王先生,她這是什麽意思?
王先生講,時間怕是來不及咯,一時半會兒又講不清楚,你先去砍竹子,後頭再慢慢跟你解釋。
我家在山腳下,屋後山坡上栽滿了竹子,據說都是我爺爺以前年輕的時候種下的,我小時候我就很喜歡在這竹林裏跟我爺爺玩捉迷藏。稍微長大了些之後,也喜歡聽雨打竹葉的聲音。
若是換做以前,我肯定屁颠屁颠的就去了。可這段時間經曆過這些事情後,我晚上根本就不敢出門,更别說去後山砍竹子了。
再說了,那個敲門的紙人也不知道去了哪裏,萬一它就躲在那片竹林,我現在這麽貿然前往,豈不是……
我對王先生講,要不你幫我去砍,或者陪我去也行?
王先生卻冷哼一聲,講,要是我能幫忙,哈要你講邁?趕緊去,再遲就怕來不及咯!
我很想拒絕,但王先生的态度十分強硬,而且事情似乎也很緊急,無奈的我,隻得硬着頭皮硬上。
從屋子旁邊繞到屋後,然後跑到竹林邊緣,随便砍了幾根竹子,連枝丫都沒剃幹淨,拖着就往家裏跑,一路上都是低着頭,目不斜視,生怕會看見什麽不該看的東西。
到家之後,我就看見王先生正在廚房門口磨他的那柄斧頭。
可是那斧頭已經足夠鋒利了,還需要磨麽?
王先生見我回來,讓我把竹子放進堂屋裏去,而他在磨了一陣之後,也跟了進來,隻見他從懷裏掏出一枚銅錢,塞進自己嘴裏後,便開始動作熟練的剃掉竹子上的枝丫,留下筆直的青色主幹。
全都剃好之後,王先生指了指那些枝丫,又指了指屋後,便不再理我。我知道,他這是讓我把這些枝丫扔到屋後去的意思。
我依言照做,等我回來的時候,就看見王先生正拿着他的斧頭在劃蔑。
看着他那靈活的動作,我不由得暗暗誇一句,不愧是木匠,劃蔑這種精細活也是熟練的要死。果然是牛逼的人幹什麽都牛逼,不隻是玩得轉木頭,連竹子也玩得轉!
我很想問王先生劃蔑做什麽,但一想到他嘴裏放了銅錢,肯定不能說話後,也就放棄了這個打算,而是站在一旁,專心緻志的看他做事。
王先生很快就劃好蔑條,但并沒有就此停下,而是選出一些篾條來,又開始将這些篾條進行二次劃剌,最後在他面前,分粗中細擺了三種篾條。
盡管院外的月亮很是明亮,但照進堂屋裏的月光并不多,我即便瞪大眼睛,也隻能大概看得清王先生身影的輪廓,所以我很是好奇,他王先生到底是怎麽準确無誤的将這些篾條給二次劃開的。
要是換做我,斧頭能不能對準篾條都還兩說。
王先生的動作很快,沒多久就把所有篾條都劃好,然後他就抱着這些東西跑到了堂屋的東南角,一屁股坐在地上,雙手開始在這些篾條之間搗鼓着。
我一開始看得一頭霧水,可随着他手中那玩意兒漸漸成形之後,我就意識到,他這是在紮紙人。
果然,等他把紙人的骨架紮好了之後,就開始往骨架上貼紙,最後還用墨鬥在這紙人的腰上彈了一圈,就好像是給它系上一條褲腰帶似的,看得我有些心慌。
而就在這時,王先生抱着這個紙人走到我面前,一把将吳聽寒的判官筆塞到我手裏,然後指了指他手中那個紙人的眼睛,示意我用筆點上去。
我這才發現,王先生手裏的這個紙人,雖然五官都畫出來了,但眼睛卻隻有眼眶,并沒有眼珠。
王先生這是要我給紙人點睛。
知道他這個意圖後,我瞬間就懵逼了。因爲我看見過的紙人,都是沒有眼睛的,據說是紙人不能點睛,否則會招來不幹淨的東西。
他王先生身爲匠人,應該比我更清楚這裏面的門道才對。既然如此,他爲什麽還要我給紙人點睛?
我疑惑的問了一句,但王先生的态度很堅決,再一次指了指我手裏的畫筆後,又指了指紙人的眼睛,神情很是嚴肅認真。
見到他這樣,我雖然一臉懵逼,但還是按照他的指示,在紙人的眼眶裏各點了一下。
我剛點完,王先生就一把将判官筆奪了回去,然後吐掉嘴裏的銅錢,對我講,今天晚上你就抱到這個紙人睡。
抱着紙人睡?開什麽玩笑,但凡是個人,都幹不出這種事吧?
我驚恐的問,爲什麽?
他講,哪有啷個多爲麽子,喊你抱到你就抱到,屁話莫多。
我講,你總得給我個理由吧?
他講,不想死就抱到紙人睡,這個理由夠不夠?
我聞言一愣,随即急忙點頭,講,我倒是想說不夠,但我不敢。
他冷哼一聲,講,那不就得咯,那啷個多屁話。
說完之後,他就讓我躺下,然後把那個紙人放在我身上,讓緊緊抱着。
确定我抱緊了之後,他講,一會兒不管看到麽子,都不要奏聲(出聲),曉得不?
我點了點頭,表示知道了,然後下意識的問他,一會兒我會看到什麽?黑人不?
他講,一會兒你就曉得咯。要是不想看到滴話,你最好快點睡着。
講完之後,他就轉身出門去了,而且聽腳步聲,似乎還朝院子外面走了去。我知道,他這是要去給陳谷子院子裏那隐刀門神續清香去了。
我原本就怕得要死,現在被王先生這麽一弄,我更是一顆心都快要提到嗓子眼兒了。
特别是他最後那句話,明顯是說一會兒我要看到的東西很吓人。在這種情況下,我怎麽可能睡得着?
就這樣,我豎起耳朵仔細聽着院外的情況,一丁點風吹草動,都能把我吓個半死。
我不知道過了多久,也不知道我是睡沒睡着,反正感覺在迷迷糊糊中,我好像聽到‘砰砰砰’的敲門聲傳來。
聽到這個聲音後,我全身就好像被電擊一樣,瞬間清醒過來。
難道那個紙人又來了!?
我第一時間閉緊嘴巴,生怕自己會因爲驚吓而發出聲音。
院外的敲門聲還在繼續,而且頻率比之前要快上不少,顯然是敲門的人有些不耐煩了。
而沒多久,我就聽到‘嘩啦’一聲,是院門被推開,銅環門鎖繃直的聲音。
我不知道王先生什麽時候把院門又給鎖上了,但我現在一點都不關心這個問題,我隻想知道,到底是誰推開了我家院門。
緊接着我聽到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這聲音我再熟悉不過了,我小時候從院門鑽進鑽出的時候,衣服與門沿摩擦時,就會發出這種聲音,但絕對沒有這麽響!
窸窸窣窣的聲音很快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聲接着一聲的‘咚咚’聲。
這聲音很有節律,每兩聲之間,都間隔一秒,就好像是心跳一樣。而且,我能清晰的聽出來,這聲音,距離我這房間,越來越近!
“吱~”
房門被人推開,我微微側過頭,就看見地面上,有一道長長的人影,那是堂屋裏煤油燈的光照射出來的。随着煤油燈的搖曳,那道影子在房間裏東搖西晃,詭異的讓我頭皮一陣發麻。
“咚!”
一聲傳來,我看見那人影一起一落,看上去竟不像是在走路。
“咚!”
又一聲傳來,那影子距離床邊越來越近,堂屋的煤油燈光,已經快要照不出它的身影。
“咚!”
堂屋裏的煤油燈終于停止了搖曳,而我也終于看清楚那投射在地面和牆壁上的人影。
不知道是因爲角度的原因,還是因爲這人一直低着頭,所以導緻我看過去的時候,隻看到一個平整的肩膀,并沒有看見它的頭。
而就在我看過去的時候,那人影似乎也發現了我的存在,一連‘咚咚咚’的幾聲,瞬間就跳到了我床旁。
而此時,借着窗外那幽幽的月光,我終于看清楚眼前這東西到底是什麽----那是一具沒有腦袋,沒有左腿的黑白紙人!
難怪我隻看到一個平整的肩膀,因爲它根本就沒有頭!
難怪它會發出‘咚咚咚’的聲音,因爲它隻有一條腿,隻能通過跳躍的方式行走!
那一刹,我吓得連呼吸都停止了,一雙眼緊緊的盯着那無頭紙人,全身都在止不住的微微顫抖。
幽幽月光下,我看見,那無頭紙人傾斜身子,伸直雙手,不偏不倚的捧住我身前的紙人腦袋,嬉笑一句:嘻,找到你啦!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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