試?試什麽?
若是以前,我肯定會好奇的去問個所以然,但現在,算了,反正他們都是要走的人,沒必要去打擾他們,免得讓他們這些局外人越陷越深,到時候想走都來不及了。
我沒有停留,繼續往村子裏走去,思考着一會兒午飯是吃面條好,還是炒個青菜就米飯----據說黃泉路很遠,我得吃飽點,才有力氣走完人生最後那段路。
但我還沒邁出兩步,身後就傳來吳聽寒那清冷的冷哼聲,以及她愛罵我的那句口頭禅:白癡。
她這一聲之後,王先生的聲音就立刻傳來,他講,小娃娃,你等一哈,你過來看哈那隻雞。
那隻雞不是死了嗎?還有什麽好看的?
難不成又活過來了?
要真是這樣的話,那是不是就意味着我可以把鄉親們給背出村子了?
有了希望的我立刻轉身跑過去,然後望向大橋中間的位置,就看到那大公雞依舊直挺挺的躺在地上,不還是死的嗎?
我不知道我看向王先生的眼神是怎樣的哀怨,隻知道王先生被我看得都下意識的後退了一步,臉上也露出了嘿嘿的笑聲,像是讨好,又像是緩解尴尬。
他講,你走近點再看一哈。
走近點又能怎樣,難不成走近點它就活了?
我心裏這麽吐槽,雙腳卻是很實誠,往前走了幾步,然後突然發現,那隻公雞,似乎和平常見到的公雞有些不一樣。
等我再走近幾步,我終于明白那公雞有什麽不一樣了,雖然它看上去五顔六色的和公雞沒什麽區别,但那色彩卻是是畫上去的!這根本就不是一隻公雞,而是一隻木頭雕刻的雞!
這怎麽可能?
我剛剛明明看見它一路上在掙紮亂叫,被吳聽寒扔出去後,還在空中撲騰了好幾下,直到越過大橋中線,才突然身體僵直----那麽活生生的一隻雞,怎麽轉眼間就變成了木頭雞?
好吧,他們一個是木匠,一個是畫匠,要把一隻木頭雞變成活生生的雞,實在是太簡單了。
隻是,他們這麽搞是爲了什麽?
王先生口中的試探?
可是,試探什麽呢?
王先生講,如果剛剛你真滴跟吳前輩去老司城,估計你滴下場就和那隻雞一樣。
聽到這話,我後背一涼,心裏瞬間明白他們所謂的試探是什麽了----要是剛剛我隻顧自己生死,見死不救的話,那麽現在的我,估計已經死的透透的了。
一想到吳聽寒之前各種誘惑我去老司城,我就很想沖她大喊一句,你丫的這是釣魚執法,是要被投訴的!
不過話說回來,他們的演技還真不錯,這真真假假的,搞得我一點都分不出來。
而且我想不明白的是,我不過就是一個剛畢業的大學生,一個普普通通的小老百姓,你們辛辛苦苦試探我幹什麽?就算我見死不救,自私自利,也掀不起什麽風浪來吧?
一直沒開口的吳聽寒突然冷哼一聲,講,你見過哪個普通老百姓身負大氣運的?你心地善良也就罷了,要是你心術不正,留着隻會是個大禍害,倒不如盡早扼殺的好。
吳聽寒說的義正言辭,我也能理解她的擔憂,畢竟我身上這玩意兒,對他們匠人來說,無疑就是太上老君八卦爐裏煉的神丹妙藥。但是天地良心,我比窦娥還冤枉啊!
我倒是也想心術不正,我也想躲在暗處就能玩弄别人的命運,我也想一掌之下,神鬼辟易……但尼瑪實力根本不允許啊!
不說我不懂任何匠術,我就連村子裏很多普通的民俗我都不知道,我又憑借什麽去禍害别人?憑我的大學本科文憑麽?這玩意兒在大城市裏已經遍地都是,早就不值錢了好嗎?
王先生笑着講,吳前輩,我早就講咯,這個小娃娃人品沒得問題,你現在信咯撒?
吳聽寒沒說話,隻冷哼了一聲,然後當先朝着村子裏走去。
我跟王先生走在後面,我問他,你們是什麽時候串通好的?
他講,你睡到棺材裏頭滴時候。
難怪我在棺材裏躺了那麽久你才來開棺,原來是背着我去商量怎麽試探我。
我講,所以,你和稀泥灑在棺材上,也隻是騙我的借口了?
他搖頭,講,這倒不是,是真滴需要啷個一道手續。
我對此不置可否,畢竟我不知道他們說的話什麽時候是真,什麽時候假。
走了幾步,我又問他,那你們之前說鄉親們很危險,總該是爲了試探我說的假話吧?
王先生再次搖頭,講,要是都講假話滴話,哈啷個起到試探滴作用?實話跟你講,吳前輩之前跟你講滴話,除咯講她不管老鄉,其它都是真滴,甚至比她講滴哈要嚴重。
我看着吳聽寒走向村子的背影,心裏莫名有些難受。這女人,總是這樣刀子嘴豆腐心。
又走了幾步後,我突然想到一個很嚴重的問題,于是急忙問王先生,講,所以她說我要是回村的話,就隻有死路一條,也是真的?!
我多麽希望王先生這次能夠搖頭,可是他很堅定的點了點頭,然後對我講,你曉得你們到路上爲麽子會遇到紙人送靈不?
我搖頭,講,我啷個會曉得?
他講,很簡單,躲到暗處滴那些匠人,想要你死!
我講,這個我知道,你之前就說過,我都習慣了,他們想我死又不是一天兩天了。
王先生搖了搖頭,講,現在比之前可危險多咯。
我皺眉,問他,爲什麽這麽說?
他講,你爺爺死滴時候,他們哈搞不清楚情況,也來不及布局,但是經過這幾天下來,你覺得他們該布滴局布好咯邁?
這麽算下來的話,吳聽寒說我進村隻有死路一條,還真是一點不假。
吳聽寒已經走到陳谷子家門口,然後側身偏頭看了我們一眼,王先生立刻會意,急忙跑過去,從兜裏掏出鑰匙,把陳谷子家的院門打開,把吳聽寒讓進去。
走進院子之後,我發現陳谷子的靈堂已經撤掉了,隻在堂屋神龛下面擺着一張八仙桌,陳谷子的遺像就平放在八仙桌上,眼睛的位置上,有王先生設置的那四口井。
遺像上還壓着陳谷子的靈位,安安靜靜的立在那裏,就好像是一顆人頭立在八仙桌上,盯着進入院子的我們三人。
我知道那靈位很重,可以壓的遺像翻不了身,但那四口井就那麽擺在那裏,而王先生又睡在我家堂屋裏,豈不是很容易被其他人給動手腳?
說不定井水滿了,就是其他人對那四口井給動了手腳的緣故。
王先生看了吳聽寒一眼,然後嘴裏低聲念了幾句,就伸出右手,弓起中指和無名指,用其餘三指夾住一枚銅錢,輕喝了一聲‘起’字,這才緩緩将那枚銅錢提起。
我看見王先生的額頭和脖頸都暴起青筋,就好像這小小的一枚銅錢重逾千斤一般,讓王先生不得不使出吃奶的力氣。
銅錢提起來之後,他咬牙從齒縫裏擠出一句話,講,快點看,我提不起好久。
我趕緊往那木條裏看了一眼,發現裏面的黑漆漆的一片,像是深不見底的一汪深潭,而且還是透着寒氣的那種。最可怕的是,在這漆黑的水裏,我似乎還能隐約看見陳谷子那雙帶着笑意的眼睛。
若不是吳聽寒就站在我身邊,看見這場景我肯定轉身就跑了,哪裏還能像現在這樣,深呼吸幾口氣後,就穩住了心神,然後還能鎮定自若的去看那漆黑的水面到了什麽位置。
從現在的水面來看,如果不出意外的話,我相信王先生手中的那枚銅錢下面,肯定都沾滿了陳谷子的淚水!
我剛看清水面位置,王先生也不多言,直接就把銅錢給蓋了上去,然後松開手,後退兩步,在空曠的地方使勁兒甩手。
我問吳聽寒,講,一枚銅錢,真的有這麽重?
吳聽寒講,你試試不就知道了?
我講,萬一把裏面的誰給弄出來了怎麽辦?
她聞言冷哼一聲,講,你也要有那個本事才行。
作爲一個男人,最不能忍受的就是被女人說沒本事。盡管我知道這枚銅錢經過匠術的加持後,可能會很重,但應該還沒重到我擡不起來的地步。
加上我從小就在農村長大的,從小就跟着爺爺上山砍柴,多年下來,還是有一身力氣的。即便是真的井蓋,我想我多少也能搬動一些,更别說隻是一枚銅錢模拟的井蓋了。
但爲了保險起見,我還是學着王先生的樣子,弓起中指和無名指,然後以剩餘的三指去提那枚銅錢。
我以爲隻要我足夠用力,就一定能把那銅錢給提起來,但萬萬沒想到的是,我眼中的這枚銅錢,哪是什麽重逾千斤,根本就是一座巍峨的大山!
别說提起來了,我就是想要将其稍稍推開一些,都完全做不到!
嘗試了好幾次後,筋疲力盡的我終于放棄了。
我對吳聽寒講,爲什麽一枚小小的銅錢,會重成這個鬼樣子?
吳聽寒沒好氣的講,他們木匠一脈的手段,你問我幹什麽?
我頓時把視線看向對面的王先生,發現他這才停止甩手,然後對我們講,要是這井蓋不重滴話,那這井哈有麽子意義,不是任何人都能把這口井打翻咯?
難怪王先生敢把陳谷子的遺像就擺在這裏,原來他這是有恃無恐。
王先生接着講,至于爲麽子啷個重,不要問,問就是師門秘術,不可講。
我沒在這件事上多糾纏,而是看向吳聽寒,問她,現在怎麽辦?這四口井看上去馬上就要溢出來了。
吳聽寒雙手抱胸,低頭沉吟了片刻,然後擡起頭,說了三個字:點天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