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沒法形容我現在的心情,隻知道我的大腦裏已經一片空白。
我不知道你們有沒有親眼見過木頭人,不是電視上的那種,而是現實生活中,就擺在你面前的那種,雙目無神,張大着嘴巴,看上去不像是一具木頭人,反而更像是一具----屍體!
沒錯,就是屍體!甚至連皮膚的眼色,都是死人才會有的那種灰色。
但這還不是讓我最害怕的地方,我最害怕的是,扛着這具木頭人的王先生!
堂屋裏光線那麽暗,莫說是一鑿一鑿雕刻出跟我一模一樣的木頭人來,就是拿着斧頭劈出個人體形狀來,我都做不到。
可王先生不僅做到了,還雕刻的栩栩如生,就連我本人看過去,都察覺不出任何不同來。更關鍵的是,我從來沒有在王先生的面前表現出這副驚恐模樣,但王先生卻分毫不差的給鑿了出來,就好像他曾經看過我這副驚恐模樣無數次一樣。
這樣的人,怎能不讓我害怕?
我被吓得站在堂屋裏沒有動彈,王先生一直跑到院門處才察覺到,隻見他轉身,發出‘嘭’的一聲巨響,是他肩上的木頭人腦袋狠狠撞到門框上發出的。
這一聲就好像是他背籠裏的錘子一樣,狠狠的敲在我的腦袋上,讓我差點沒站穩跌倒在地。
但王先生卻一臉無所謂,沖我喊,哈不快點走,站到那裏等死邁?
我這才回過神來,急急忙忙的跟上去。
到了他跟前後,他卻一把将我攔住,然後問我,你滴生辰八字是好多?
我不知道他問這個幹什麽,隻能如實回答。不過我不會算農曆年,隻能說陽曆一九九幾年,至于具體的日期和時間,就不在這裏多說了。這也是王先生特别告訴我的,讓我以後不管什麽時候,都不要把自己的八字告訴别人。至于江湖算命先生,更是不能說。
王先生拿到我的八字後,就伸手掐算了幾下,然後把肩上的木頭人交給我,并且叮囑我講,扛到肩膀上,莫挨地,不然沾到地氣就拐咯(壞了)。
講完之後,我看見他從背後的背籠裏取出墨鬥,然後用右手拇指抵在門檻上,随即伸直食指,用食指在地上點了一下。
爾後王先生用右手扯出墨錐準确無誤的釘在這一點上,随即以平行門檻的方向牽線,長度恰好是五個門檻到墨錐的垂直距離後,王先生便以左手中指抵住墨線,然後伸出右手尾指,勾在墨線上。
勾起墨線之後,王先生往前滑動少許,恰好能夠容納一個手掌的長度,然後挑起墨線松開,一道平行門檻的筆直漆黑線條便出現在我面前。
這還沒完,王先生彈好線條,收起墨鬥之後,王先生伸手在懷裏一掏,就掏出一把不知道什麽年代的銅錢來。
随後王先生一邊左手掐算着,一邊用右手在墨線兩邊放置銅錢。銅錢有正有反,毫無規律可言。但我卻看得清楚,線外面的銅錢個數是我出生的号數,裏面則是我出生的月份數。
這一系列的動作說起來很複雜,但在王先生的手裏卻是快如閃電,就好像是平日裏練習過無數次一樣,前前後後一分鍾的時間都沒用到。
弄完這些之後,王先生才從我手裏接過木頭人,然後從墨線銅錢的一旁繞出院子,卻讓我從那黑色線條上跨過去。
我不明所以,隻能照做,等跨出門檻之後,才問他,這又是什麽講究?
他講,這喊過奈河橋。
奈河橋?神話傳說裏地獄裏頭的那個奈河橋?你這一點也不像啊,最起碼,你好歹弄出個橋的樣子來也好啊。
王先生一邊小跑着往前走,一邊冷哼一聲,講,哪個跟你講奈河橋就一定要是橋滴樣子?我問你,奈河橋主要是搞麽子用滴?
我想了想神話傳說裏的說法,然後講,過了奈河橋,喝了孟婆湯,前塵往事全都忘記,然後轉世投胎。
他講,我再問你,陽人可不可以上奈河橋?
在他們匠人的眼裏,這世上隻有兩種人,陽人和陰人。陽人是活人,陰人就是死人。
我講,那肯定不可以。
王先生講,那不就得咯,奈河橋隻能讓陰人走,不能讓陽人過,我擺這奈河橋是麽子意思,你哈沒看出來?
你這不是廢話嗎?警察都需要幾摞的線索資料才能破案,你丫的給我三言兩語就想讓我猜到答案?
王先生一邊往前跑,還不忘側過頭來白了我一眼,講,啷個明顯你都沒看出來,你是豬邁?
從小到大我都是優秀三好學生,學習成績更是數一數二,還從來沒被人這麽罵過。若是以前,我肯定會反罵回去,但這一次,我沒有,因爲這兩天我所經曆的事情,遠遠超乎我所能理解的,即便是說我是豬,我也認了。
見我沒說話,王先生繼續講,一個人隻能有一個身體,這個你能理解不?
我點頭。
他講,那不就得咯?
他拍了拍肩上的那個木頭人雕塑,然後講,你都已經有一個身體咯,啷個哈能有第二個身體?要是我不把你原來滴身體留到屋裏,豈不是要亂套咯?
把我原來的身體留到了屋裏?
聽到這話,我吓得急忙就要回頭去看,結果卻被王先生一巴掌扇在後腦勺上,然後就聽到他的大罵聲,講,狗日滴,講你是豬你哈不承認,喊你莫回頭莫回頭,老子哈要教你幾次?
我講,我就是想看看我的身體是不是真的還留在院子裏。
他講,你啷個不蠢死起?要是你滴身體哈留到屋裏頭,那你不就死咯?擺座奈河橋隻是個騙人滴手段,讓其他人以爲我肩膀上這個才是你真正滴身體。
我被王先生這話給繞暈了,一時半會兒根本反應不過來,完全不知道他這話是什麽意思。
爲什麽要讓别人以爲我肩膀上的那個木頭人才是我真正的身體?還有,我之前就想問了,爲什麽王先生一定要我換下之前穿的那套衣服,又爲什麽他非要做個跟我一模一樣的木頭人?
我滿腦子都是疑惑,還沒想清楚,就已經跟着王先生跑到了祠堂門口,還沒進門,就聽見院子裏,傳來一陣陣沉悶的‘砰砰’聲。
這聲音我再熟悉不過,是我爺爺用腳踢棺材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