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梨猜想,多半是李嬸已經将她的事情告知了,她也沒隐瞞:“聽說您病了,我就回來了。”
阿梨周三考完試剛趕過去,周四晚上就回來了,這一路匆忙的趕,也是辛苦。
“媽媽,您感覺好點了沒?”阿梨給沈思煙倒了一杯茶,又扶着沈思煙坐起身,問了句。
沈思煙說:“沒什麽事,就是回來路上受了點風寒。”
她的腦海中閃過那個迷亂的夜,下意識的伸手揉向眉心。
爲什麽……
她想,爲什麽……
爲什麽過了那麽多年,依舊對他無法抗拒……
當初走的那般決絕和無情,竟都是自己的僞裝嗎?
“媽媽?”阿梨見沈思煙面色不好,忙喊了一聲。
沈思煙擡眸,對阿梨蒼白的一笑,說:“我沒事。”
沈思煙喝了茶,幹燥的喉嚨用了些微的舒緩,這才道:“那個叫傅子宴的,是不是在外面?”
阿梨眼眸輕閃,片刻後,點了點頭。
沈思煙輕微歎了口氣,才道:“你讓他進來吧。”
阿梨怔了下,“媽媽?”
“放心,我不能對她怎麽着,況且,他一個成年男子,還怕我一個體弱的女人不成?”
“我不是這個意思……”阿梨斂了眉,這垂眼的樣子像極了那人。
沈思煙下意識的别過視線,說:“去吧,總得見的。”
阿梨最終點點頭,轉身出了門。
沈思煙看着她的背影失笑一聲,她果真是瘋了麽?以前聽聞到她的消息都會病一場瘋一陣。
現在見到他的人,甚至跟他再次有了夫妻之親,她竟是神志清醒,心态平和。
雖然仍然是病了……
房門再次被打開,阿梨領着傅子宴推門而入。
沈思煙擡眸看過去,不得不說,阿梨的眼光的确是好,傅子宴這青年模樣非常俊俏,卻不是那種羸弱的俊俏,更不是女相。
這讓她想起當年她第一次見到顧懷信的場景……
那時候他腦海中便閃過了一句詩: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
但比起年輕時的顧懷信,眼前這個男子的眼中多了一絲隐忍和平和。
那是自然,顧懷信身在百年商賈大家顧家,從一出生就是顧家未來的繼承人,在萬種寵愛中長大,骨子裏的高貴感和傲慢掩飾不住。
“阿姨,您好,我是傅子宴,是阿梨的男朋友。”傅子宴禮貌對沈思煙鞠了一躬,直言不諱的表明了身份。
沈思煙輕笑,這個年輕人,是擔心她會反對嗎?
事實上,在去蘇州之前她或許還不能說同意,但現在,心态已然平和。
因爲感情這種事,由天由地卻從來由不得自己,她自己不就是最好的例子嗎啊?
苦苦掙紮了七年,不也在最後徹底決堤了嗎?
仿佛那過去的七年,就是一個笑話……
“坐下吧。”沈思煙說。
傅子宴猶豫片刻,坐在了床邊的椅子上。
沈思煙看向阿梨:“隔夜水喝多了不好,你去重新大瓶水吧。”
阿梨眼眸輕閃,知道母親這是要支開自己跟傅子宴單獨談。
她阻止不了,點了點頭,走前看了傅子宴一眼,傅子宴對她閉了下眼,讓她放心。
阿梨走後,沈思煙又将目光落在傅子宴身上,這個年輕人不過十八歲,但是周身氣質沉穩,由着不屬于他這個年齡的淡定從容。
這一點,沈思煙其實很欣賞。
“你的外在條件很不錯,長相身高身材,都算是萬裏挑一。”
傅子宴明白她的意思:“隻靠這皮相,還不能讓阿梨完全傾心于我。”
“自然,我的女兒長相也不差。”
“我喜歡阿梨,也不止是因爲她的長相。”
“但你們認識不過大半年,對彼此了解也不算多深,這種感情,到底是從外在建立起來的,比起日久生情的感情,你們這種,更像是小兒嬉鬧,一時的新鮮感罷了。”
傅子宴輕微皺了眉,鄭重承諾:“我要的從來不是阿梨的一時,我要的是她的一生。”
“一生……”沈思煙聞言笑了:“傻氣,你可知道什麽是一生?你可知道一生有多漫長?你現在不過十八歲,你可知你的一生才剛剛開始?而你未來的幾十年,會遇到各種各樣各色的人,比阿梨漂亮優秀乃至年輕的女孩,比比皆是……你怎麽能肯定你這一刻想要的一生跟阿梨有關,下一刻,仍舊與阿梨有關?”
她淡淡的道:“人,是會變的。”
“我不會變。”
沈思煙笑的更厲害了,緩了口氣,她才說:“此時此刻,我相信你說的話是真的,也相信你是想跟阿梨一生一世的,但是年輕人,我還是那句話,這一刻的你,決定不了下一刻的你,今年的你,也決定不了明年的你……”
傅子宴不再說話,因爲說什麽都已經沒有用處。
沈思煙找他,不是爲了跟他談什麽,而是要告知他這個道理。
然後再自然而然的對他提出條件……
果然,沈思煙再次開口:“阿梨今年十七歲了,因爲我的緣故,她的心性其實比同齡人要成熟許多,但再怎麽成熟,她也隻是個孩子,經曆的少,經驗也少,而我作爲她的母親,至少是現階段,還是有保護她的義務的。”
傅子宴點點頭:“我理解。”
“關于你跟阿梨的交往,我知道我管不住我這個女兒了,你們彼此認定對方就是彼此的唯一,旁人不管說什麽都無濟于事。我現在隻有一點要求,希望你能答應我。”
“您直說無妨。”
“阿梨明年十八歲了,在她十八歲之前,希望你别對她做出太過分的事情,這不僅是爲了她,也是爲了你……年少青春的年紀容易沖動,而沖動最易産生錯誤,我不希望你們因爲這點而造成永遠無法彌補的過錯。”
傅子宴想起在帝都時對阿梨做的那些事,有些羞慚,點頭:“……好,我記住了。”
“阿梨十八歲之後,便是個成年人了,如果那時候你們還想在一起,還認定彼此是彼此的一生,我便再也不會說什麽,未來路遠,你們決定了的,就自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