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小時後,車子抵達省城,母女兩人先打了車去車站取票。
之後還有時間,兩人便在火車站不遠處的一家書店看書,阿梨順便買了幾本書。
十一點半左右,母女倆一道去吃飯,沈思煙胃口不算多好,上午坐車時有點暈車。
阿梨也不勉強,隻在附近超市又買了一些小點心給沈思煙帶上。
又買了暈車藥和話梅,可以說是能夠想到的都想到了。
沈思煙看着阿梨爲自己忙前忙後,囑咐一堆,第一次意識到,女兒似乎長大了。
她有些恍惚,依稀記得,當初她執意要帶着阿梨離開北城時,阿梨才十歲。
她哭着對阿梨說:“跟媽媽走吧,你爸爸不要我們了。”
十歲的女孩模樣清秀,一雙眼睛很像她爸爸,面色沉靜無波無瀾。
她隻點點頭,對她說:“好的,媽媽。”
沈思煙抱着女兒大哭,阿梨在她的懷裏,沒有情緒,也沒有眼淚。
她提着箱子拉着女兒的手下樓時,顧懷信沉默的坐在沙發上,沉默的看着他們。
她眼神冷漠的看着男人,伸手将一份離婚協議書丢在了他面前:“我要帶走阿梨,我們離婚吧!”
顧懷信輕微皺眉,眼中的痛苦和失落掩藏不住,他緊緊握着拳頭,許久沒說話。
沈思煙不管,她拉着阿梨,踩着高跟鞋,噔噔噔的,就那麽帶着她出了門。
門口時,阿梨回頭看她的父親,沈思煙伸手在阿梨肩頭掐了一把,阿梨吃痛,卻沒有發出聲音。
沈思煙面不改色,拽着阿梨繼續往前走。
阿梨沒有再回頭,隻是擡頭看向自己的母親。
管家左文迎上來,說要幫忙送一下,沈思煙拒絕:“我叫了車。”
“車子還沒到,夫人,還是讓我送您一程吧!”
沈思煙不理:“不需要。”
兩人從主廳走到大門口用了十多分鍾,沈思煙放下箱子,拉着她的手,等着她叫的出租車到。
就那麽等了差不多半個小時,車子來了,司機幫忙将行李放進了後備箱。
沈思煙拉着女兒進入了車内,司機上車,啓動車子離開的瞬間,阿梨再次側眸看向顧家的大門,被沈思煙一把拉過來摟緊在懷裏。
阿梨被沈思煙摟着,什麽都看不見了,甚至動不了。
沈思煙的身子在微微的發抖,似乎在哭泣,但阿梨也看不到。
沈思煙經常會想,那個時候阿梨跟自己走,究竟是自願的,還是被迫的?
她從不敢問阿梨,哪怕阿梨在此後的很多年都表現出對她那個父親的怨恨。
可就在那離開的一瞬間,她是不是其實是不舍的,不想離開的?
這麽幾年,她帶着母親東奔西走,女兒因爲自己一次又一次的轉學,生活無所定,日子無所安。
她心裏,是不是是怪她的?隻是從未說出來?
阿梨如今十七歲了,不再是當初的十歲,她長大了,懂事了,思想遠比自己想象中的成熟。
但這成熟,究竟是自然而然的,還是被她逼迫的?
這麽多年,她将阿梨帶在身邊,将阿梨當成自己生命中最重要的。
可仔細想想,她真的關心過阿梨嗎?管過阿梨的學習和生活嗎?
她甚至都不記得阿梨初潮時是什麽時候什麽樣的了。
她的過往七年都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裏,自怨自艾,自憐自卑,她的女兒怎麽就長大了,甚至開始初涉愛情去愛一個人了。
她一點,一點都沒發現。
“你身子不好,如果到了那邊有應酬,記得不要喝酒,還有這些藥,要定期吃,分量和次數我都寫在包裝盒上了,還有這些是梨城的特産,李嬸說你挺愛吃的,我給你帶了一點,不夠的話你打電話給我,我再給你寄一些,還有……”
“阿梨……”沈思煙打斷她的話,垂着眸子,很想問一句:“阿梨,你怪媽媽嗎?”
可以阿梨的性格,必然會說:不怪……
“怎麽了,媽媽?”阿梨眨着眼睛問。
沈思煙沉了一口氣,才說:“沒什麽……就是提醒你,你媽媽我不是小孩子,不用你啰嗦那麽多。”
阿梨吐舌頭:“我這不是擔心你嗎?”
沈思煙哼了一聲:“有什麽好擔心的?還擔心我被壞人騙走不成?”
“怕啊,當然怕啊,誰讓我媽媽長得那麽漂亮,我肯定怕啊!”
沈思煙一聽,竟是“噗嗤”一聲笑了。
阿梨很少能看到沈思煙的笑容,母親笑起來是真的很好看。
她四十歲了,但是歲月好似沒有在她的臉上留下過痕迹。
她還是那麽美,美的驚心動魄,美的攝人心魂。
哪怕父親跟她分開了,這麽多年依舊對她念念不忘,不是沒有道理的。
沈思煙上前擁抱了一下阿梨,阿梨有些發怔,聽見沈思煙說:“你也好好照顧好自己,最多一個星期,我就回來。”
阿梨點點頭:“放心,我會好好照顧自己,而且準備好年貨。”
沈思煙似乎想起了什麽:“那個叫傅子宴的……是不是過年會回來?”
母女倆人之間已經很久沒有提起傅子宴,阿梨斂着眉,點點頭。
“他奶奶呢?”
“傅奶奶住院,回不來。”
“那他一個人回梨城過年嗎?”
阿梨沒說話。
“罷了……”沈思煙說:“到時候讓他到家裏來吧,跟李嬸說一聲。”
阿梨眼睛一亮,從她懷裏掙脫:“真的嗎?媽媽?”
沈思煙說:“但這并不代表我同意了,我隻是想了解一下你口中的這個‘不一樣’的男孩子,想看看他究竟哪裏不一樣?”
阿梨忙說:“可以,當然可以啊,媽媽我跟你說,學長真的可好可好了,他真的特别……”
“停——”沈思煙阻止她:“是什麽樣的人,我自己會看,不用你在這王婆賣瓜。”
阿梨吐吐舌頭。
“好了,時間差不多了,我該去坐車了。”
阿梨點點頭:“我送您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