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這邊現在有點事情,晚點聯系你。
原來有事啦,大學就是大學,這都放學時間了,居然還有事。
阿梨發了個可愛的表情,傅子宴回:“早點回家,路上注意安全。”
阿梨應了一聲,本來還想問這信怎麽辦,是等他回來給他,還是給他寄過去。
想一想他在忙,就算了吧,不能打擾了他的正事。
帝都。
傅子宴站在風裏,手裏拿着手機,手機的畫面定格在一張照片上。
照片上的信封上,恭恭敬敬的寫着收信人的信息,名字處‘傅子宴’三個字寫的工工整整。
字不算漂亮,但可以看出來對方寫的極其認真。
傅子宴想起很多年前,他讀幼兒園大班的時候,對自己的名字,還是寫的不大工整。
那個女人就拿着他的手一遍一遍練習着寫,他說:“我們子宴的名字那麽好聽,寫出來也一定要好看才可以。所以我們一定要将名字寫熟練了,知道了沒有,小晏?”
小小的傅子宴乖巧的點點頭,看着媽媽寫的字,很羨慕媽媽怎麽将每個字都寫的一樣大小的。
他就做不到。
“媽媽,我的名字是你起的嗎?”他問那個女人。
女子笑着點點頭:“不,是你爺爺起的。”
小子宴就問她:“爺爺爲什麽要給我起這樣的名字呢?總覺得像個女孩子。”
他們班裏就有個小女生叫燕燕。
女子又笑:“不一樣哦,我們子宴的宴啊,是宴會的宴,因爲子宴出生那天,爺爺正在家裏擺酒席,宴請賓客呢,然後我們的小子宴也想湊熱鬧,就提前來了,爺爺一開心,就給子宴起了這個名字啊!”
小子宴紮巴紮巴眼睛:“那我當時也參加宴會了嗎?”
女子眼神溫柔的看着他,一邊給他整理衣領一邊說:“沒有哦,爺爺忘了,子宴剛出生,還是個小寶寶,不能出來呢,不過啊,沒關系,因爲爺爺替子宴吃了所有子宴愛吃的東西,就當是我們的小子宴,也參加了。”
小子宴“哦”了一聲,盯着書本上自己的名字,說了句:“媽媽,你的字真好看!”
小小年紀的傅子宴,哪裏知道什麽叫好看。
他隻是覺得,那是媽媽寫的,媽媽給予的一切都是好的,那字,自然也是好看的。
可其實,他長大點才知道,他的母親連學都沒讀過,隻在年輕時候上了幾年夜校。
結婚之後,有了點時間,便跟着奶奶學了認字,可奶奶還要去學校教小孩子,也沒精力下班後再教她。
所以其實大部分情況是她自己自學。
從目不識丁,到能看報紙雜質和小說,能寫很多字。
而因爲沒有掌握正确的寫字比劃順序,她寫的字,其實并不算好看。
後來的後來,傅子宴學會了自己寫自己的名字,也不會覺得自己名字不好寫,更不會将自己名字寫的大小不一。
他不再需要那個女人來教他寫字了。
可那個女人不算多漂亮卻極其認真的字體卻刻印在了腦子裏。
而那些字體,與十幾年後照片新聞上的字體一模一樣。
爲什麽……
傅子宴很想問一句:爲什麽……
不是已經走了嗎?
已經不要他不要這個家,走了嗎?
他也當她不存在,不想再去想她,也越來越想不起她了!
可爲什麽,爲什麽她要在這個時候寫信給他?
爲什麽?
他想不通,也想不明白!
她會在信裏寫些什麽?她還有什麽話想說?
當年抛棄他頭也不回的走遠,這麽多年不曾回來看他一眼,好像他這個兒子從未來到這個世上……
她說他的名字代表宴會,代表熱鬧,可他的人生卻清冷孤寂,到現在變成了踽踽獨行的孤寡人。
她說的話,他早已不想相信,也不會相信。
他也覺得自己挺過了最艱難的歲月,未來的人生可以好好的爲自己,爲所有自己想珍惜的人活着了。
可爲什麽,爲什麽這個節骨眼上,她要寫信過來?
他的頭腦一片混亂,思緒也是亂成了一團麻。
他一遍一遍的吸氣,帝都的冬天真的太冷了,空氣中都是沁入心脾的涼意。
天很高,雲很白,天空很遠,但記憶更加遙遠。
如今的如今,他閉上眼睛,幾乎已經快想不起那個人的面容了。
真的,快遺忘了。
我已經快要把你忘了,你可知?!
他摸出手機,點開跟阿梨的對話框,輸入一行字:“那封信,幫我處理了吧。”
阿梨收到這條短信時,已經從快遞點拿了快遞,又在小賣部買了點新鮮的蔬菜,剛走進巷子,被風冷灌的一眯眼睛。
口袋裏的手機突然就響起來了。
阿梨背過身子,将手裏的東西放下後,才拿起手機,果然是傅子宴。
但傅子宴居然是讓她将信處理了。
她有些懵,不太知道傅子宴是什麽意思。
處理?是她理解的那個處理嗎?
她立馬回消息:“爲什麽?”
可正要點擊“發送”,腦海中突然想起什麽。
這封信,是一個女子寫的。
傅子宴沒有什麽所謂朋友,男性都很少,更别說女性。
而如果是哪個以前的同屆女同學表白,不至于選在這個時候,幹嘛之前在學校的時候不表白?
而且傅子宴考上了京都大學,這橫幅在七中挂了幾個月,七中隻怕每個人都知道。
所以就算給傅子宴寫信,也應該是寄到京都大學,而不是七中啊。
那隻剩下唯一一個可能,這封信,很可能來自一位跟傅子宴相熟,但對傅子宴近況卻不大了解的人。
阿梨想到了一個人,雖然她其實不算很确定。
那個人,便是傅子宴當初莫名遠走這麽多年從未回來看一眼的阿梨母親。
傅子宴從小被抛下,這麽多年沒享受過母愛,一直跟奶奶相依爲命,現如今他上了大學,奶奶也被他接到京都照顧。
他一個人,要打工掙錢供養奶奶昂貴的住院費,還要學習拿文憑……
而這,都不該是他人生中需要承受的,他本不該是這樣的人生。
之所以變成這樣……
阿梨眸色斂了斂,看向了手中的那封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