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思煙讓孫德明回去,但孫德明并沒有,他一直固執的等在門外,幾次有沖動想沖進去。
但無奈身邊的幾個黑衣人擋着,他前進一步的機會都沒有。
孫德明當初知道沈思煙跟顧懷信在一起時,已經接到了兩人的婚訊。
他當時丢了工作千裏迢迢趕去北城,想親自詢問沈思煙爲什麽,顧懷信縱然天之驕子,但那豪門世家又是一身同臭味兒的男人,怎麽能配得上淡雅如菊的沈思煙?
在孫德明看來,兩個人完全是兩個世界的人。
尤其上一次見她,還是她養父養母去世時,這才多久,她竟是要将自己交付給别人了?
是因爲這諾大世界覺得無所依靠了麽?可不是還有他,還有他們嗎?
他想親自去問問沈思煙,是因爲什麽跟顧懷信在一起?爲什麽那麽快的就要嫁給顧懷信?他了解顧懷信是個什麽樣的人嗎?
他一路上想了很多很多,想要詢問的東西也很多很多。
他抵達北城時,正直黃昏,他乘車趕到了沈思煙的學校,本想打個電話給沈思煙讓她出來。
卻正巧看見沈思煙被一個英俊絕倫的男人牽着手出來。
沈思煙嘴角帶着笑容,眼裏藏着星光,她看着那個男人,那樣溫柔又認真的看他。
男人牽着她的手,将她帶上了車,車子啓動,正巧從他的身邊走過。
他看着車子走遠,那一刻忽的覺得,一切的一切,都沒有意義了。
是的,沒有意義了,孫德明想:沈思煙是真的愛那個叫顧懷信的男人!
顧懷信和沈思煙的婚禮,他被邀請了,可是以工作繁忙爲由沒有參加。
但後來在報紙網絡上看到了新聞,那是堪稱世紀婚禮的排場,那是一場讓所有人羨慕的盛大典禮。
他一輩子都給不起沈思煙這樣的婚禮。
好像也是在那一刻,他突然放下了。
他祝沈思煙幸福,真心的希望她未來的每一天都過得好,祈禱顧懷信可以善待這個溫柔恬淡的女子,可以護她一世周全,免她半生疾苦。
後來的後來,他也看到兩人恩愛甜蜜的新聞,心裏想,也許是自己多慮了吧,顧懷信外表還算溫文爾雅,也許是真的愛着沈思煙。
一直到後來聽到兩人離婚的消息。
“砰——”的一聲聲響傳來,來自沈思煙的住處。
似乎是什麽東西被摔在了門上造成的。
孫德明微微一怔,忙要跑過去,卻依舊被黑衣人控制了行動。
之前那個被顧懷信喚做左文的男人打開門進去了,他不知道裏面發生了什麽,隻能在外面幹着急。
顧懷信身子看着很不好,甚至坐着輪椅,剛才之所以沒有硬闖,也是覺得憑着現在的顧懷信,應該沒法對沈思煙做什麽。
可現在那個叫作文的男人進去了,他沒法淡定了。
他開始掙紮,試圖沖過去,哪怕被控制行動,也依舊不妥協。
一陣風吹來,空氣裏溢散出一種香味,孫德明怔了下,就在那個時候,門開了。
叫左文的男人推着顧懷信出來了,沈思煙沒有出來。
顧懷信面色較之于之前更蒼白了,但依舊坐的端正筆直,維持着他的矜貴風度。
他淡淡的看向孫德明,說了句:“放開他。”
幾個黑衣人依言放開了他。
孫德明跑過去,擡起一手就要打向顧懷信,孫德明已經做好了左文會伸手攔的準備。
可是沒有,左文在邊上淡漠的看着。
而顧懷信,居然揚起了頭,閉上了眼,似乎打算承受這次的打。
孫德明看着面色蒼白如紙的孫德明,手突然就落不下去了。
顧懷信等了一會兒,沒等到耳光,他睜開了眼睛,銳利的眸光看向孫德明:“不是要打我麽?怎麽不打了?”
孫德明咬着牙,還要再打,可到底是沒下去手!
“爲什麽辜負她!”孫德明問道,“她那麽好,那麽好,你爲什麽于要辜負她?”
顧懷信神色不見變化,甚至還帶了點冷漠:“什麽叫辜負?我對她不夠好麽?”
“對她好你在外面花天酒地找女人?你這等于剮她的心,食她的肉,這叫對她好?”
顧懷信說:“那你呢?已經娶妻生子的人,還心心念念想着别的女人,你跟我有什麽區别?或者你覺得身體的背叛比心的背叛更嚴重?”
“你——”孫德明雙目瞪圓,說不出話!
“我什麽?我說的哪裏不對麽?”顧懷信的聲音有些虛弱,說完還咳嗽了兩聲,左文喊了一聲“先生”,顧懷信擺擺手繼續道:“我的确辜負了她,但我心裏至始至終愛的人隻有她,這份心意我沒有變過。當然,我犯了錯,如今失去她是我罪有應得,我接受這個果,那你呢?不接受屬于你背叛後的懲罰了麽?”
孫德明氣的不行:“你……你簡直強詞奪理!”
顧懷信微微一笑:“是啊,我強詞奪理,但那又怎麽樣?思煙心裏至始至終,還是隻有我,哪怕我們已經離了婚。”
孫德明咬着牙,擡手就要打過去,口中罵道:“你這個畜生!”
顧懷信完全不介意,嘴角的笑意更大了,左文伸手擋住了孫德明的手。
孫德明掙紮,左文手指用力,顧懷信完全動不了了。
顧懷信淡淡的開口:“剛才,我給你機會讓你打我一下,是因爲我知道思煙一直很看重你,将你當成兄長,可你沒有下手,你失去了機會,而我一般給人機會,就隻有一次。”
孫德明氣的臉色通紅。
顧懷信又咳嗽了兩聲,對左文道:“風大了,我們回吧。”
左文應了一聲,兩個黑衣人走過來,架走了孫德明,其他幾人擡着顧懷信上了房車。
等到房車的車門關上,黑衣人才放開了顧懷信的手,很快也上了車。
車子很快開走,沒一會兒便掩映在一片竹林中,周圍也安靜下來,好像什麽都沒發生一般。
孫德明反應了片刻,忙朝着竹婁裏面跑去,他進了門,在客廳沒看到沈思煙,但看到門邊一個茶水杯子。
他又忙朝着卧室走去,然後就看在站在一個關着的窗子前的沈思煙。
孫德明喊了一聲她的名字,沈思煙沒有擡頭。
她淡淡開了口,“他說他得知了院長故去,很擔心我,所以特地過來看我……真是奇怪,我們離婚了,也已經六年不見了,彼此算毫無關系的人了,我這邊六年都好好的,有什麽值得他擔心的?”
孫德明說不出話。
沈思煙似乎也不需要他回答,繼續說道:“其實嫁給他的時候我也是很惶恐的,我知道我們性格差别很大,彼此有許多不同,可是那時候我太年輕,太相信愛情的力量,畢竟他都爲了我得罪家族一堆老前輩娶我進門了……”
“但我嫁給她之後,最開始大概因爲愛的熱烈而濃重,彼此都有互相遷就的心,一切都還好,可是維持了幾年之後,我們的矛盾變得多了起來,他帶我出席宴會,我沒法跟别的女人們相處,也不懂得曲意奉承,最開始他還願意包容我,但這種包容總有限度的……那天我們回去便吵架了。”
“離婚之前,我們已經差不多分床睡三個月了,我早有預感,我心裏怪他,但我其實也怪我自己,許多東西的出現不是平白無故,不是一個世界的人,沒法硬塞到一個世界去,愛情雖然美好,但畢竟沒有愛情可以維持一輩子,即使彼此還愛着吧,但生活的棱角太多,總會讓我們在很多激憤沖動的時候,忽略掉的愛情……”
“我從未跟我的女兒阿梨提過,爸爸媽媽離婚,不止是爸爸有錯,媽媽也有錯,大抵是我覺得我恨他恨得不夠,便拉着女兒跟我一起恨他……”沈思煙咬着牙,孫德明看到她伸手擦了一把眼淚。
他想上前,卻是不敢。
沈思煙吸了吸鼻子,繼續道:“都過去了……真的都過去了,我們的愛情沒了,婚姻沒了,連在一起的唯一牽系就剩下我們共同的女兒,其他,真的什麽都沒有了。都沒有了。”
孫德明想出口安慰幾句,張了張口卻不知道說什麽。
能說什麽呢?畢竟不管在感情上還是婚姻裏,他也一樣是個挺失敗的人,沒法,也沒資格去評價别人。
“德明哥……”沈思煙再次開口,聲音較之于之前,略低了一下,夾雜了一些沙啞:“明日孫院長葬禮結束後,我便回去了,我的女兒一個人在梨城,我不放心。”
孫德明點點頭,正要說點什麽,沈思煙的聲音複又傳來:“我的阿梨……我和他的女兒阿梨,已經快十七歲了。”
房門開着,一陣風穿過門縫吹進來,帶來了一陣淡淡的花香,孫德明凝起眉頭,認出來,這是梨花香。
但這個季節,梨花已經落得差不多了。
……
阿梨再次光顧了刀哥的遊戲廳,而且是一大清早七點還不到。
刀哥迷迷糊糊的開了門,看在門口站着個粉雕玉琢的小姑娘當即呆住了。
他下意識的看了一眼樓上——因爲傅子宴彼時正在樓上睡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