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城,十一月。
秋風蕭索,落雨的黃昏,梧桐焦黃的葉,碎金般鋪了滿地。
長街盡頭,樹影裏漏下的微涼水珠,啪嗒一聲滴落在被撐開的黑色傘面上。
撐傘的是個着青灰色正裝的年輕男人,他掃了一眼後車座閉目養神的人——
那是個男人。
男人穿着一件深藍色的襯衫,領口被扯開了兩顆扣子,白皙的脖頸線條柔美,卻給人一種清冷消瘦的感覺。
眼睛閉着,隻能看見兩排濃密漆黑的睫毛,在弧度優美的鼻梁上圈出淡淡的青色,一隻手按在眉心上,眉宇微微擰着。
像是有什麽心事。
略微遲疑了兩秒,左池還是喊了聲:“傅總。”
男人睫毛顫了顫,手心在眉間按揉了兩下,這才睜開了眼睛。
那是一雙漆黑如點墨的眸子,眼底沒有一絲雜色,所有剛才閉目時外露的情緒,全部在片刻間就收的幹幹淨淨。
他開口,嗓音是幹淨卻暈染着潮濕的沙啞。
“到了麽?”
“是的,傅總。”
“恩。”
男人伸手将旁邊的風衣外套拿起,彎身下了車子,站定之後,利落的将風衣裹上身。
一滴雨随風落進來,打在了左池的眼睛裏,左池眯眼的功夫,手中的黑傘已經被男人接過了。
跟着是男人略顯單薄的聲音:“在這等着,我一個人去。”
一條幽深的巷子,一家陳舊的古董店,老闆是個不到四十歲喜歡化濃妝的女人。
周圍人喊她蓉姐,并不知道她真名叫什麽。
此時蓉姐穿着一件藏青色旗袍,外面罩着一件米色皮草,黑色的指甲夾着煙蒂,眼神缭繞的看着不遠處走來的年輕男人。
又是他。
真是不厭其煩啊!
她嗤笑一聲,繼續徐徐抽着煙,一直到男人走近,才緩緩掀開簾子進了店。
男人略一遲疑,跟了上去。
人剛進門,便瞅見蓉姐将一個木盒子推了過去:“第七趟了,你不累我都累了……拿去吧,以後别來了。”
男人眸光淡淡的,濃密的睫毛垂着,額頭到鼻骨的弧度好看的跟畫的似得。
蓉姐忍不住“啧”了一聲,哪怕她閱男無數,也不得不說,這男人的皮相,可真他媽好看。
他修長白皙的手指将盒子打開,裏面是一對同心銀指環。
大環套上小環,嚴絲合縫,是一對。
“謝謝。”
他菲薄的嘴角難得勾出一抹笑容,清淡的眼底溢出一抹柔光。
“您說下價格。”他拿出手機。
蓉姐擺手:“錢就不必了,當初這戒指是寄放在我這兒的,我不過是原物歸還。”
男人沒說什麽,手機在旁邊的二維碼上掃了下。
蓉姐聽到一串零到賬的聲音,面無表情。
付完錢,他紳士的點了下頭,拿着盒子轉身便走。
蓉姐瞅着男人高挑卻略顯蕭瑟的身影,到底是沒忍住,喊了一聲:“傅先生。”
男人腳步頓住,側眸看她,卻沒說話。
蓉姐佯裝将指尖煙灰撣了下,這才道:“沒什麽,就是想問問你,阿梨現在……還好麽?”
室内開了一盞燈,悠悠的光落在他的臉上,男人濃密的睫毛在燈光裏顫了下,嘴角的笑意将眼角一顆很小的淚痣一塊牽動。
他說:“謝謝,她很好。”
蓉姐怔了下:“是嗎?那你們……”
“我們結婚了,已經第三年。”男人的嗓音很溫柔,頓了下,又說:“這對戒指,是我打算送她的結婚紀念日禮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