努力地收斂了一番心神之後,挖機佬對着身邊的辦公室楊幹事,是如此地要求了起來。
語速不快、聲音不大,卻是說不出的鄭重。
在聽到了這樣的一個要求後,參加隊伍已經有了十幾年的時間,也算見慣了各種生離死别的老兵楊幹事,頓時就在心中強烈地爲難了起來。
如果可以的話,他真的希望這一位根據身邊的工作人員說明中。
因爲習慣性的熬夜,所以每天休息時間都不超過4個小時。
甚至一旦因爲趕工作進度忙起來,都會連軸轉的李工,可以在他生命最後的這一點時間裏,安靜地躺在床上死去,不用如此地操勞了。
對于這樣一個新生的郭嘉來說,他已經做得足夠多,不用将自己最後一刻的心跳,都獻給這個郭嘉,完全可以自私一次。
隻是被老人家委派過來,處理本次情況的他同樣知道。
這一位李工身上所肩負的工作是多麽重要,也許他現在寥寥不多的記錄上幾筆,方便後續人員的交接,就能省掉日後大量人員海量的工作和物資消耗。
最終在居然的左右爲難,以及很是有些無可奈何的情況之下。
楊幹事隻能是選擇了妥協,決定滿足了對方的要求,将一直在外面等候、挖機佬的那一位警衛員小劉叫了進來。
讓他送上貼身保管,必須用繁瑣的步驟才能打開,不然其中一個燃燒彈就會爆炸,将其中一切都能焚毀的一個棕色公文包。
在這一個送上了公文包的過程中,警衛員小劉早就是哭成了淚人。
不斷着對着挖機佬說着對不起的時候,甚至在期間還狠狠地扇了自己幾個耳光。
主要是這一個隻有十六歲年紀,但是已經有着三年入伍經曆的少年,認爲是自己沒有照顧好挖機佬的原因,才會出現了這樣的情況。
所以在之前的時間裏,他一直身處于巨大的内疚中。
“小劉、一個老爺們不要動不動就哭,這一個事情不能怪你;都怪我自己,一直都在有意隐瞞着自己的身體問題。
所以沒有你的什麽責任,楊幹事你說是吧?”
對着小劉這一個在上個任務中,就被郭嘉就安排着跟了自己;可是時間加起來也沒有超過了三個月,但是感情已經相當不錯的小警衛員,挖機佬是如此寬慰起來。
并且在趙幹事這裏說了幾句,替小劉避免了今後的一些責任和處罰。
眼見着楊幹事,重重地點着頭表示認可了他的說法後;在随後的時間裏,挖機佬再也顧不上其他的事情了。
他用着繁瑣的手段,在一番費勁的操作之下。
從公文包裏,掏出了一個黑色的筆記本之後,就拿着一支鋼筆,開始在上面寫寫畫畫了起來,很是全心全意的樣子。
沒辦法!因爲面對着自己即将消逝的生命,挖機佬有着太多的東西要交代清楚。
也還有着太多未了的心願,沒有完成。
比如說:他還想着這一個郭嘉在不久的将來,可以自己生産出來比起原本更加先進的坦克、裝甲車、汽車、火車這些機械和裝備,能在這一塊土地上飛馳。
不用将五對輪子的老五九坦克,翻開翻來覆去地變着花樣進行改進。
能夠可以看到更好、更先進的飛機在天空中飛行,守衛着這一塊自己家的領空。
而不是像原本一樣,在無可奈何之下居然想着用八爺這一種二代機,與猛禽這一種隐形四代機,想着如何去拼刺刀的戰術。
他也想看到,水面部隊更快一點的開始下餃子,讓衆多先進的戰艦在我們的海域遊弋,甚至駛向那一片藍海。
而不是在很長一段時間裏,讓037型這種艦船居然成爲主力。
當然了,以上種種的說法中,絕對不是在抱怨着什麽,更不是在說着我們的科研人員不夠聰明和努力。
僅僅是他們起步的基礎,實在是落後了對手太多。
能在幾乎一窮二白,還被長期封鎖的情況下做到這樣的一步,已經無數人嘔心瀝血的付出下,算是創造了一個奇迹。
那麽現在他挖機佬,爲此所做的一切努力。
就是爲了讓這樣一個基礎,盡可能多高一點,好一點。
哪怕隻有不多的一點,相信也能讓那些值得尊敬的科研人員們,在這一條路上走得更輕松……
就這樣,挖機佬一旦是進入了工作狀态之後,就徹底忘卻了其他身邊的一切,包括了病房之中的人來人往,他身上種種的強烈不适這些。
就像是一支燈油不多的油燈,在将燈芯調整到最大的狀态下後。
開始點燃了起來,發出了最後一點的光和熱。
因爲過于的專心個投入了一些,以至于在這樣的一個過程中,一個個的老人家出現之後,挖機佬都絲毫地沒有發現。
那些老人家們見狀之下,紛紛在長歎了一口氣之後,制止了其他人開口招呼挖機佬的動作,就此搖着頭離開了這裏。
最終,當匆匆趕了回來的楊東籬,一路小跑着進入了病房之後,原本嘴裏還想要說上一點什麽。
可是嘴巴張開了好久,卻是不知道該說什麽才好。
于是,他揮退了房間中的所有人,一個人安靜地站在了挖機佬的身邊,默默地看着對方工作,打算用這樣的方式送自己的隊友最後一程。
楊東籬這樣的一站,就是三個多小時的時間過去。
若是算上了挖機佬醒來之後,稍後就開始忙活起來的狀态,現在這一個病人的工作,已經是超過了五個小時了。
在他不斷的書寫中,手裏最初的那一支鋼筆已經沒有墨水。
現在手裏,已經換成了一支圓珠筆。
筆記本上,從最開始還算工整的字迹,到了現在已經洋洋灑灑地寫了好些頁之後,如今隻能用能認清來形容。
隻是爲了做到這樣的一點,已經是挖機佬能夠做到的最大極限。
忽然間,就連挖機佬手裏這樣歪歪扭扭的字迹,都徹底地停止了下來。
因爲挖機佬在放下了手裏的圓珠筆後,嘴裏開始急切地嚷嚷了起來:“我的眼鏡了?誰把我的眼鏡拿走了,趕緊給我找找,我還有好多東西要寫了。”
聽到了這樣的一句後,眼眶一直有些發紅的老楊同志,終于還是忍不住流出了淚水。
因爲挖機佬在現代位面的時候,原本一直堅持鍛煉的原因,個人在視力等身體素質方面其實相當不錯。
但是在上一個任務中,因爲每天熬夜的時間太多了一些,就已經将自己弄出了一點近視來。
這一次過來之後,鼻梁上的眼鏡度數飛快的上升,現在都快突破掉400度了。
爲了方便工作,不得不讓人給他配上了一副厚厚的老式眼鏡。
更讓人揪心的事情是,根本沒有人去動挖機佬他的眼鏡,他的眼鏡現在依然好好地在他鼻梁上架着了。
是因爲到了這樣一個時候,挖機佬身體上的機能嚴重退化,現在他已經是看不清筆記本上面的字迹,算是徹底到了油盡燈枯的那一步。
到了這一刻,老楊努力地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情緒,用帶着重重鼻音的聲音開口說到:
“挖機佬,是我老楊、楊東籬,你的眼鏡已經是帶着了,所以聽我一句、要不躺下稍微地歇歇一下再說吧。”
“我不能躺下,一躺下可能就是起不來了。”
挖機佬大張無神的眼睛,在嘴裏慢慢吞吞地說出了這麽一句,似乎現在他連說話都有些費勁了。
“躺下休息一會吧!就算你走了、還有我們在,還有我楊東籬、蘇紅、大忽悠、竹葉這些隊友了,兄弟你可不是一個人在孤身戰鬥。
這種爲郭嘉做貢獻的事情,多少也要留一點機會給我們不是。”
楊東籬在嘴裏這麽說着的同時,不由分說的按着挖機佬的肩膀,将其按倒在了床上,并沒有用多少力氣的那一種。
挖機佬,這一個當初在松山要塞戰場上肉搏戰中。
揮舞着六棱锏敲碎了好幾個鬼子腦殼的漢子,現在居然虛弱到被老楊輕輕一壓,就是倒在了床上的地步。
也正是這樣的一個過程,讓挖機佬徹底明白了自己的狀況。
确實已經到了最後的一刻,無法繼續地工作下去了。
所以在接下來的時間裏,他帶着未能想要将心中惦記的事情,全部交代清楚、甚至隻交代了小部分的重重遺憾情緒,虛弱地躺在了床上。
在嘴裏如同是閑聊一樣,緩緩地開始對着楊東籬這一個對手說了起來。
像是要安慰一下老楊這一個隊友,又或者是告訴他自己,爲什麽會這樣做:
“老楊你也别傷心了,不就是一個死麽,不算什麽的,搞得好像在以前的任務中,大家都沒怎麽挂掉過一樣?
比起以前在戰場上,搞不好就是被炸成了血肉模糊的一坨,能躺在了床上安靜的挂了,這待遇明顯是提升了好些啊,
再說了!我們隻要完成了任務後,還能重新的複活。
但是在原本的時間線上,不知道有着多少先輩有着與我一樣的遭遇,都是在生命的最後一刻,都在爲這樣的一個郭嘉而操勞着。
他們才是值得敬佩的人,他們可是沒有複活的可能。
比如說林工、林院*士,他爲了我們的核*軍事和工業等事業,長達52年的時間裏隐姓埋名,默默地工作在自己的崗位上。
家人想要聯系他,想要知道他在哪裏工作都沒有可能。
還有朱工、羅工、黃工、于工等不知道多少被人熟知,又或者是默默無聞,爲這樣一個郭嘉和民*族崛起,燃燒了自己一生和一切的軍工先輩們。
他們每一個人的事迹,都是我們拍馬難及的,
所以比起他們,我李慶陽做的這一點根本不算什麽。
好在身爲他們在軍工方面的後輩,能如同他們一樣,有着這樣一次徹底燃燒自己的經曆,我感到非常榮幸……”
說着、說着,挖機佬越來越弱的聲音。
終于他的聲音,徹底地在楊東籬的耳朵中平息了下來。
僅僅是伸手探了一下挖機佬的鼻息,老楊就知道自己的隊友到了現在,已經是沒有了生命迹象。
這也是中洲戰隊有着曆史以來,第一個以這種方式和原因減員的成員。
看着失去了所有生命特征的隊友,楊東籬沒有大聲地呼叫着,讓醫護人員們趕緊來搶救一下,也沒有爲此傷心的嚎啕大哭。
甚至老楊同志連挖機佬,後續的一些儀式都沒有支持和參與的意思。
僅僅是用着小心的動作,給挖機佬腋了一下被子,将那一本黑色的筆記本和圓珠筆放在了枕頭邊上。
就好像對方僅僅是睡着了,而不是失去了生命已經一樣。
随後,楊東籬就起身大步地走出了病房;出門之後就對着在門口等候,在之前飛機場接他的趙幹事,在嘴裏說到:
“趙幹事、麻煩送我去機場吧,順便幫我聯系一下飛機馬上飛鄭城,我去那裏看看火車頭廠的準備工作。”
在說着這話的時候,楊東籬的表情無比的嚴肅。
那是他非常的清楚,在送走了挖機佬這樣一名隊友之後,對于隊友那些未完成的一份工作,就由他們活着的這些人來接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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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挖機佬走了,走得很安詳。”
在放下了手裏一份薄薄的電文之後,胡彪對着圍在了身邊,一衆眼巴巴看着自己的戰隊成員們,是如此地說到。
同時将一份說明了當時情況,也就是挖機佬臨死前所做一切内容的電文遞送了出去,讓其在一衆戰隊成員們的手裏傳遞了起來。
現在的時間,已經是挖機佬挂掉之後,差不多10個小時的時間了。
更爲準确地說,今天都是2月4号的淩晨4點,焦急的他們才接到了這樣一份,來自于老楊同志的電文。
沒辦法!老楊其實也有苦衷。
若是在平時楊東籬在外地的時候,還能借口親自給老人家和一些部門,發送一些重要密電的原因,親自地去操作電台。
而他人從醫院走出來的時候,當時還在bei平了。
若還是躲起來擺弄着電台,豈不是明擺着告訴身邊的人,自己是在偷偷與其他人、又或者是勢力在聯系了。
雖然他相信以老人家的胸懷,能足夠的相信自己,不會在意這樣的一個事情;但是爲什麽要将事情,弄到了這樣的一個地步了?
所以,楊東籬等連夜飛到了鄭城,在某個招待所臨時住下後。
才是在距離着天亮,還有不到三個小時的休息時間裏,匆匆抽出了一些空檔,将相關的情況發送了回來。
也正是這樣的一個原因,這樣的一份電文字數相當有限。
對于這些經常看網絡小說,早就養成了一目十行看書效率的衆人來說。
他們紛紛花費了極短的時間,就看完了以上内容的電文之後,心中因爲說不出的情緒,一時間讓現場的氣氛變得濃郁起來。
面對着這樣的一幕,胡彪原本想要說上一點什麽,鼓舞了一下低落的士氣。
不過發現所有的語言,到了嘴邊都是那樣的蒼白無力;最終他什麽也沒有說,僅僅是默默地從系統商城之中,兌換了一條平時打死都不會買的華子煙。
打開了一包、向着家裏的方向點燃了三根,如同上香一樣的擺上,算是爲挖機佬這位隊友獻上的敬意。
之後剩下的香煙,則是又在衆人的手裏傳遞了起來。
最終,中洲戰隊在高麗戰場上剩餘的34人,在黎明前的寒風中默默地抽了小半個晚上的香煙。
算是用着這樣的一個方式,祭奠了又一名犧牲的戰鬥。
這樣的情況,直到了早上6點42分左右,刮了一夜的風雪忽然就是停止了下來。
然後在極短的時間裏,一輪太陽從東方的位置升起,金色的朝陽灑滿大地,驅散了原本漆黑一片的夜色。
在久違的陽光照射下,衆人紛紛扔掉了嘴上的煙頭,重新的恢複了鬥志。
因爲他們知道,面對着8号就要結束的第二階段任務,對手絕對不會坐以待斃,那麽屬于他們的戰鬥馬上就要到來。
因此說不定在什麽時候,自己也會挂了。
若是速度更快一些,還能在黃泉路上追上白象、擎天、挖機佬那幾個貨了。
同樣在這一個時候,又伏案工作了一個晚上的蘇紅、竹葉、大忽悠等人,也是用冰冷的涼水開始洗臉。
用這樣的一個方式讓自己好提起精神,好在這些屬于自己的戰鬥崗位上,用着另一種方式繼續戰鬥起來…… 16977/1068371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