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可怕的,從來都不是死亡。
而是看不到盡頭的黑暗與孤寂。
永恒的生命,那又如何?
帝千絕目光緩緩落到對面那纖細的女人身上。
與真正的光明相比,何其可笑?何其悲哀?
淩雪薇察覺到對面的視線,側目便對上一雙深沉又寂寥的眼。
她有些驚訝,但隻是一瞬,那雙銀瞳便再次恢複往日的不可一世。
她幾乎以爲是錯覺。
“這局,我認輸。”
帝千絕淡淡抛下這句話,模樣慵懶而随意。
淩雪薇蹙眉,這麽簡單便認輸,總覺得有陰謀。
果然很快,帝千絕話鋒一轉。
“隻是,你們别忘了這裏是誰的地盤,又或者,你們想永遠留在這裏?”
“你知道出去的辦法?”
淩雪薇瞬間便明白了!
帝千絕抛給她一個贊揚的眼神,“沒錯。應該說,想要離開,你們隻能依靠我。”
這個男人!
到了這種時候了竟仍留有餘手!果然是心機深沉的狡猾無比!
淩雪薇咬牙,剛要開口,身邊傳來夜墨炎的聲音。
“條件。”
“呵,不愧是夜帝,果然是這世上最了解我的人。”帝千絕笑得邪魅。
淩雪薇真想呸他一臉!
什麽最了解!他們根本不想了解你好麽?
不知爲何,帝千絕目光忽然掃來,淩雪薇心一突,這家夥不會……
他的目光太過明目張膽,夜墨炎氣息一寒,擋在她身前,雙眼危險眯起。
淩雪薇相信,隻要他下句說出什麽不對的話,夜墨炎就會真的就地解決了他。
“呵,别這麽緊張,我還什麽都沒說呢,不如我們先離開這裏?”
那頭金沙蜥龍的屍體如小山似的堆在那,還不知何時會引來其他怪物。
于是一行三人,不,夜墨炎拉着淩雪薇走在前方,帝千絕不疾不徐墜在後方。
原本最不可能和平相處的三人就以這種詭異的方式,緩緩前行。
若此刻有其他人在,定會吓得驚掉下巴。
說實話,對于身後跟着這麽個人,淩雪薇怎麽都不放心。
拉着夜墨炎停下,沖身後的男人揚了揚下巴,“你去前面帶路。”
淩雪薇這話可絲毫不客氣。
換作平時,這位尊貴的聖君尊下恐怕早就動怒了,說話的人不死也生不如死,隻是……
此刻的帝千絕勾唇一下,竟毫不介意,真的施施然走到前方帶路了。
三人繼續前行。
放眼望去,漫天沙漠,無邊無際。
雖然前方還有個礙事的人在,可淩雪薇還是忍不住打量身旁的夜墨炎。
黑袍破碎,血迹斑斑。臉色有些發白,她不由擔心他是不是受了傷,畢竟從那麽高的高空墜落,又沒有靈氣加持……
似乎察覺到了淩雪薇的擔憂,夜墨炎望來的視線中透着安撫,他輕輕捏了捏淩雪薇的手,随即淩雪薇耳邊傳來夜墨炎的聲音,“放心,我很好。”
淩雪薇眼睛一亮,望了眼前方,她怎麽忘了這個了!
于是也立刻用靈音傳話,一連串問題砸過去,“你真的沒受傷?還有爲何你會一起掉下來?那巨魇怪呢?你怎麽找來的?”
聽着耳邊熟悉焦急的聲音,夜墨炎心中那絲絲不安與壓抑竟逐漸褪去。
面前的人,是鮮活的。
握着的手,并不冰涼。
還有聲音,是真實的。
此時此刻,他真的無比慶幸,慶幸淩雪薇還活着。
淩雪薇正在奇怪,忽然就被拽過去,夜墨炎的手緊緊環着她,壓抑的喘息回蕩耳邊。
驚訝閃過,遂釋然。
嘴角微勾,原來不安的不止她一人。
兩人就這樣旁若無人地擁抱,完全無視一旁的帝千絕。
帝千絕額角一抽,銀瞳有些冷,“兩位,還是等出去了再親熱吧,别忘了我們此刻在什麽地方。”
這個女人,在他面前總是一副冷冰冰的模樣,到了這家夥面前還真是熱情啊!真當他是死人啊?
淩雪薇心中可不就當他是死人麽?沒有誰比淩雪薇更希望帝千絕早點歸西。
繼續前行。
夜墨炎則告訴她後來發生的事,原來在最後那刻,淩雪薇看到的模糊身影并不是幻覺,是真的。
“那銀雪他們……”
“不會有事,就算我不在,他們也能安全返回。”
夜墨炎聲音平緩,卻帶着令人安心的力量。
淩雪薇望着身旁的人,他從來都是沉默寡言的。卻每每在危難時刻趕到,解救她。
或許夜墨炎不知,對淩雪薇來說,他更像一個英雄。
屬于淩雪薇的獨一無二的英雄。
當然這話淩雪薇是肯定不會告訴夜墨炎的,太酸了,還是算了吧。
夜墨炎手不由收緊,那有力的大掌,讓她心安,好像隻要有夜墨炎在,哪怕狂風暴雨,她也不在乎。
掌心柔軟微熱的小手,溫暖他的心,冰涼的眼眸逐漸透出絲絲暖意。
她白皙的臉因爲之前的紛亂黑一道白一道的,看得夜墨炎心中一片柔軟,不由伸手,一點點給她擦拭掉,動作溫柔如同對珍寶。
“傷還痛麽?”
淩雪薇一怔,遂明白他在說什麽,一臉‘你放心’地拍了拍胸口,“早沒事了額……”
“還在疼?”
這下好了,樂極生悲。
原本被銀雪治療過的傷口,在之前跟帝千絕糾纏時已經裂開,更别說後來還有那頭找茬的金沙龍蜥了。
見他一臉擔憂,她忙道,“真沒事了,不過是後來掉下來時有點扯到了而已……”
夜墨炎修眉擰成一個疙瘩。
夜墨炎看出了淩雪薇在逞強,心中莫名湧出一股憤怒。
眼底隐約殺氣閃現。
因爲他想到了淩雪薇受傷的原因。
夜墨炎将一切都料想到了,可沒想到卻讓夜墨炎受了傷。
若非淩雪薇命大,是不是此刻他就見不到淩雪薇了?
夜墨炎想到這緻命的傷,是那個他最爲尊敬的人給的,他心中的怒火愈盛,卻又多了幾分沉重。
淩雪薇豈會看不出夜墨炎在想什麽?
淩雪薇握住夜墨炎的手緊了緊,“阿炎,答應我,無論如何,不要因爲我遷怒任何人。”
這個任何人,兩人心中都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