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樸科長抱着一瓶燒酒,搖搖晃晃地從酒吧裏走了出來,鬧市的霓虹燈陰招在他木然的臉上,暈開一抹詭異的玫瑰色。
面前走來一群年輕人,也許是急着趕場,也許是沒有注意到路緩緩往前走的這麽個醉鬼,擦身而過時有人直接撞上了本就搖搖晃晃的樸科長。
“啪”的一聲,燒酒摔得粉碎,酒液灑在同樣倒在地上的樸科長胸膛,立刻沾濕了大片的衣服。
撞人的是個打扮前衛的年輕人。
他停下腳步,似乎是想要把樸科長扶起來,可身邊的同伴卻催促着他:“宰勳快走啊,現在去還能趕上晚場,再晚可就來不及了。”
罪魁禍首臉上閃過一抹掙紮之色,同伴看了看倒在地上的樸科長,不屑道:“醉鬼而已,你看這馬路邊到處都是,理他幹什麽?”
說完,同伴轉身,快步趕上其他人。
罪魁禍首最後看了樸科長一眼,臉上些許的愧疚消失不見,轉過身追上了其他人,一群年輕人差朝鬧鬧地揚長而去。
樸科長倒在地上,表情木然,仿若未覺胸口已經濕了一片。
好久好久,他好像終于有了一點力氣,艱難地從地上爬了起來,跌跌撞撞地繼續往前走。
喧鬧的霓虹漸漸離他遠去,黑暗逐漸擁抱了他。
不知不覺間樸科長走進了一條小巷,小巷很窄,一片漆黑,蜿蜒崎岖,不知道通往哪裏。
一個廣搜隊刑警站在巷口不遠處,目送着樸科長消失在黑暗中,然後按着耳朵上的耳機,對着嘴邊的話筒道:“目标進入巷口,離開我的監視區域,請下一組接手。”
“收到,我們将在出口等待。”
耳機裏傳來回應。
刑警眉頭一皺:“不是應該在巷子裏繼續監視麽?”
“放心吧,這條巷子沒有岔路,他跑不了,我們在出口等着就行。”
耳機裏再次傳來回應。
刑警想了想,沒有多說,靜靜地望着巷口,見樸科長沒有去而複返便匆匆扭頭,去執行下一個任務去了。
巷子裏的樸科長似乎醉得厲害,深一腳淺一腳地走着,也不知道這條路究竟是不是回家的方向。
突然,樸科長的視野裏出現了一個黑影,擋住了他的去路。
似是害怕被再度被撞倒,樸科長本能地往旁邊靠了靠,把本就不寬的路讓了出來。
然而等待了片刻,那個黑影卻并沒有從他身邊經過,仍舊擋在他的面前。
樸科長疑惑地擡起頭,原來黑影不止一個,影影綽綽地黑影把巷子堵得滿滿當當,不知道究竟來了有多少人,就這樣靜靜地站在他的面前,凝視着他。
大概喝多了酒,樸科長似乎不太明白眼前的狀況,以爲前路不通,便顫顫巍巍地轉身,打算換條路走。
可是當他轉過身才發現,身後竟然也滿滿當當地站滿了人。
樸科長站在巷子中間,左看看,右看看,似乎依舊不太明白爲什麽會出現這樣的情況。
“終于找到你了,老鼠先生。”
這時,一個女人帶着些許調侃的微笑,從人群之中走了出來。
如果此刻盧楓在場大概一眼就能認出她的身份。
這個女人不是别人,正是盧楓曾在崔議員家裏見過的金助理。
金助理今天一改往日的職業風,穿了一套黑色的運動服,頭發幹練地綁在腦後,像是要去參加運動會,完全是另外一番風情。
樸科長瞪着一雙眼睛,疑惑地往金助理身上看,似乎是想确認她在說些什麽,但他醉得太厲害了,無論怎麽看,眼睛裏的疑惑卻絲毫不見減少。
金助理完全沒有對待醉鬼的憐憫,笑一聲道:“好了,既然找到了你,那你就可以消失了,要怪就怪你知道得太多,還妄想追查下去。”
說完,金助理朝身後揮了揮手,那些黑色人影立刻圍了上來,潮水般将樸科長淹沒。
巷子的另一頭,一胖一瘦兩個刑警正靠在馬路邊吸煙,眼光時不時地往巷子裏瞟去。
“這麽久了,怎麽還沒出來?”
瘦刑警看了看表,眉頭微皺,覺得樸科長通過巷子用的時間似乎太長了一些。
胖刑警擺了擺手,滿不在乎道:“沒聽說麽,他喝醉了,說不定在巷子裏吐呢,再等等就是了。”
瘦刑警想了想,繼續吸煙,可等了一會兒還不見樸科長出來,他心中那股莫名的不安又占據了上風。
“前輩,要不要進去看看?”
瘦刑警問。
胖刑警扔掉手裏的煙頭,不屑道:“看什麽,你還真以爲他能跑了?哼,那廢物丢了工作喝悶酒而已,有什麽好大驚小怪的?
要不是爲了金系長,咱們怎麽可能來接手這麽蠢的任務?
西八,一想到盧楓那小子我就生氣,明明是個毛頭小子,卻裝得好像局長一樣,我看就連局長都不如他架子大,早晚有一天讓他知道厲害。”
“噓,小聲點,那小子得陰險很,背景又硬,不但金系長和樸科長都被他坑了,就連江次長都對他客客氣氣的,你小心這話傳到他耳朵裏,把你踢到警署去!
何況……何況那案子咱們查了這麽久都束手無策,他一來還就真的找到了些線索,這樣的家夥要是真的跟誰過不去……”
瘦刑警臉色一變,緊張兮兮地壓低聲音說着,說到最後突然住了口。
“我會怕他?哼,他知道了更好,要是真的撕破臉老子剛好揍那小子一頓,我看他能拿我怎麽樣?!”
胖刑警色厲内荏地嚷嚷,但表情有些不太自然,聲音也小了很多,臉上滿是悻悻的忌憚之色。
瘦刑警心中竊笑,也不點破,隻是想起仍未出現的樸科長,又打算提議到巷子裏看看,可話還沒有說出口便被胖刑警狠狠地橫了一眼,就隻好撇了撇嘴,耐下性子來。
不知過了多久,巷子口依舊不見樸科長的身影,瘦刑警終究還是沒有忍住,又道:“前輩,情況似乎不太對勁啊,咱們要不還是進去看看吧?”
這次胖刑警也沒了先前的淡定,皺着眉頭望向漆黑的巷口,臉色有些猶豫。
就在這時,巷口終于走出一個人影,不是樸科長又會是誰?
他依舊跌跌撞撞,滿口噴着酒氣,一小步一小步地往前走,好像随時都會摔倒,看上去醉得很嚴重。
見他出來,胖刑警松了口氣,臉上的心虛之色立刻變成了“早知如此”的得意,埋怨道:“看吧,我說什麽來着,這家夥一準兒是在巷子裏吐了。”
瘦刑警雖然還是覺得有些奇怪,但既然人已經見到了,便不好再說什麽,點了點頭,和胖刑警一起遠遠跟着樸科長往空蕩的長街走去。
與此同時,盧楓站在陽台上望着遠處的天空,雖然已經過了幾個小時,但他的臉色依舊十分難看。
“喂,你都在這站一晚上了,到底在想什麽?”
在他身後,小金一邊瘋狂地往嘴裏塞着蛋糕,一邊好奇地問。
盧楓回過神來,搖了搖頭:“有幾個問題一直沒有想通。”
“關于這個案子的?”
小金吮吸着手指上的奶油問到。
盧楓點了點頭,眉頭又皺了起來。
“不是你說要等廣搜隊的調查結果麽,怎麽又在這硬想?”
小金問了一句,開始對另外一塊蛋糕發起了攻擊。
“完全指望他們是不可能的,何況就算他們能查出些什麽,這幾個問題也得想通才行。”
盧楓的語氣裏帶着深深的疲憊。
小金像是想起了什麽,直接把剩下的小半塊蛋糕一股腦塞進了嘴裏,也顧不得擦嘴,連忙打開電腦,找到一個網頁,然後把電腦遞給了盧楓。
“喏,你看看,也許會感興趣,有人聲稱曾見過二十年前首爾變态殺人案的遇害者。”
盧楓接過電腦看了看,皺眉道:“大概是曼德拉效應造成的記憶偏差或者錯覺,這種事并不罕見。”
他邊說邊看那條新聞,看到結尾的地方,臉色忽然變得凝重起來,似乎新聞裏的某些信息引起了他的重視,卻又一時想不明白。
小金重新回到沙發上,準備繼續對付眼前的美食,可就在他伸手準備去拿披薩的時候,一隻蟑螂不識時務地從包裝盒裏爬了出來,迅速地溜下了茶幾。
“啊,該死的蟑螂!”
小金一見蟑螂頓時紅了眼,擡腳便踩。
然而蟑螂十分靈活,接連幾腳都落了空。
小金大怒:“該死的蟑螂,毀了我的披薩,今天我一定要踩死你!”
另外一邊,盧楓聽到小金的話,突然感覺一道閃電從腦海中劃過,把所有的珍珠都串了起來。
“我知道了,我終于知道了!”
盧楓興奮地大吼,吓得小金愣在當場,甚至忘記追殺那隻可憐的蟑螂,直勾勾地望向了他。
“你知道什麽了?”
小金愕然地問。
“我知道安大仁爲什麽會出現在海邊,案發現場爲什麽會沒有兇手的痕迹,死者的内髒爲什麽會被人吃掉,兇手留下的齒痕爲什麽都不相同。
還有最重要的一點,我終于知道那家夥爲什麽要讓我記住那裏了,小金,你真是天才,完完全全的天才!”
盧楓抱着筆記本電腦,一臉狂喜地沖到小金身邊,看得小金莫名地有些毛骨悚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