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有沒有聽到什麽風聲,江次長這個時候過來幹嘛?”
車佑恩沒注意到樸科長細微的反應,輕聲問一旁的小金。
小金很喜歡偷偷入侵各種系統,曆來都是特調科的“小靈通”,這個時候最有可能知道内幕的就是他。
然而這一次車佑恩顯然沒有問對人,小金有些心不在焉,低着頭不知道在想些什麽,聽到問題反應了好一會兒才擡起頭來,用力地搖了搖頭。
“沒……沒有……不知道啊……”
車佑恩狐疑地瞥了小金一眼,喃喃道:“不知道就不知道,你慌什麽?”
“慌?我哪有?”
小金讪讪地笑了起來,臉上全是心虛的味道。
好在眼下還有更重要的事,車佑恩的注意力沒有在小金身上停留太久,便又轉到了金系長和樸科長身上,似乎是想從兩位長官身上找出些許端倪。
金系長和樸科長默默對視了一眼,然後各自撇開目光,似乎完全沒有交流的興緻,但明眼人都看得出來,此刻的兩個人都是心事重重。
其實不止是這兩個人,整間辦公室都陷入了一種無法描述的壓抑氣氛當中,就連剛才還氣勢洶洶的李孝仁和鄭允浩都一臉陰沉地陷入了沉默。
眼下輿情洶湧,上頭的壓力很大,廣搜隊作爲負責偵破案件的部門自然是第一個面對上級怒火的出氣筒,就快退休的金系長很可能晚節不保。
特調科這邊原本事不關己,應該抱着看好戲的态度,可壞就壞在向媒體爆料的是樸科長的線人。
現在恐怕全國的司法系統都把樸科長當成了殺父仇人,隻是因爲輿論的原因才暫時不敢拿他怎麽樣,但誰都知道,報複可能會遲到,卻一定不會不到。
此時此刻,特調科的所有人都感覺頭上懸着一把達摩克利斯之劍,不知道什麽時候就會落下來,也不知道殺傷力究竟會有多大。
“怎麽都不說話?”
突然,一個低沉的聲音打破了甯靜。
衆人回頭望去,隻見江次長穿着一身筆挺的警服走進了辦公室。
“敬禮!”
金系長立刻立正敬禮,除了李孝仁翻了個白眼之外,就連小金都跟着衆人一齊向江次長敬禮。
江次長回了個禮,朝衆人壓了壓手,示意不必緊張,然後走到衆人中間。
“現在的情況不用我廢話大家也都清楚,外面就是抗議的民衆和虎視眈眈的媒體,如果不能給大家一個滿意的交代,警察廳的榮譽和公信力都将蕩然無存。”
江次長臉上的表情不多,聲音卻十分有力,隻是話裏的内容實在無法讓人高興起來,整間辦公室鴉雀無聲,衆人表情各異,不知都在想些什麽。
江次長環視衆人一圈,擠出一抹笑容,故作輕松道:“也不必這樣消沉,咱們還有機會,不過得靠各位努力。”
“長官,請您再給我們一些時間,我們一定竭盡所能,盡早破案。”
鄭允浩突然走出人群,朝江次長敬了個禮,铿锵有力地說到。
說話時,他的眼睛不時地瞟向金系長,似乎是想用表決心的方式爲金系長分擔壓力。
然而金系長并沒有看他,反而暗自歎了口氣。
“馬屁精!”
李孝仁翻了個白眼,低聲罵了一句,聲音雖不大,但他絲毫沒有掩藏的意思,在場衆人聽得清清楚楚,廣搜隊的人立刻憤怒地朝他瞪了過去。
實際上若不是顧忌江次長在場,他們恐怕早就一擁而上,好好教訓這個令人讨厭的“人渣”,要是能讓這家夥永遠地從視線裏消失才最好。
然而即便千夫所指,李孝仁哪裏會怕?
他瞪着一堆牛眼,逼視衆人,臉上不斷變換着挑釁的表情,還是樸科長不露聲色地踩了他一腳,這家夥才不情不願地挪開了目光。
江次長對這個小插曲仿佛全然不知,贊賞地對鄭允浩點了點頭:“很好,年輕人就是要有年輕人的血氣,警察廳有你們這些骨幹,相信一定能盡快破案,給民衆一個交代。”
鄭允浩聞言面色一喜,身體立刻站得更筆直了一些。
江次長繼續說道:“好,既然大家有這樣的決心,那我就放心了,現在我來宣布兩件事,也是因爲這兩件事才把大家叫到了一起。”
說到這裏,衆人頓時緊張起來。
誰都知道警察廳面對如今的局面,肯定會雷厲風行地做出行動,而這個行動則關乎在場所有人的前途命運。
大家都屏氣凝神地望着江次長。
江次長從容不迫地說道:“第一件事,警察廳決定成專案組,全面調查近期發生的一系列連環殺人案,專案組由特調科具體負責,廣搜隊全力配合!”
“什麽?!”
誰都沒想到,江次長宣布的第一件事就是一次“大地震”。
成立專案組是意料之中的事,可廣搜隊作爲刑警的主力,曆來都是破案的中堅力量,這次卻隻能配合,還得全面?
更誇張的是,他們配合的對象居然是特調科?!
特調科是什麽玩意兒?
在首爾警察廳裏,誰不知道特調科就是垃圾和廢物的代名詞?
那裏面全是一群不學無術,遊手好閑,劣迹斑斑的渣滓,讓這群人來負責偵破影響力如此之大的案件,難道上頭的人是得了失心瘋不成?
不僅廣搜隊的人,就連車佑恩都長大了嘴巴,無比震驚地望着江次長,懷疑是不是自己的耳朵出了問題。
李孝仁倒是沒有絲毫驚訝,相反,見廣搜隊的人吃癟,李孝仁歡喜地拍起了巴掌,眉飛色舞地朝鄭允浩擠眉弄眼,仿佛在說“臭小子,這次被我拿住了吧?”
“嘿,終于想明白了,這個案子要是早交給咱們負責,哪會弄成現在這個樣子?”
忍了一會兒,李孝仁終究還是沒有忍住心中的得意,陰陽怪氣地說。
“你說什麽?有膽子再說一遍!”
聽到李孝仁的話,鄭允浩隻覺一股熱血沖進腦子裏,也顧不上江次長就在面前,朝着李孝仁大聲怒喝。
“閉嘴!”
金系長見狀面色一緊,按着鄭允浩的頭一把将他扯了回來,然後連忙向江次長鞠躬道歉。
江次長笑容依舊,輕輕地擺了擺手,從頭到尾都沒看李孝仁一眼。
“各位都是我們警察廳的中堅力量,值此重要時刻,希望大家抛棄成見,通力協作,盡快破案,一切爲了國家和正義。”
江次長說得義正辭嚴,目光最後落到了金系長的身上。
金系長歎了口氣,知道這是在等他表态。
雖然心裏極不情願,但即便不爲了快要退休的自己,也要爲了廣搜隊那些跟着自己出生入死的年輕人,他這頭不低也得低。
“您放心,我會全力配合……特調科的工作。”
愣了片刻,金系長終于低聲說了一句。
短短的一句話似是用盡了全身的力氣,說完之後金系長整個人都委頓下來。
這次低頭他輸掉的不僅是自己的尊嚴,還有廣搜隊的威望。
這個消息一旦傳出去,廣搜隊立刻就會變成整個首爾警察廳的笑柄,冷嘲熱諷是少不了的,每個人都臉上無光。
更重要的是,配合工作沒有功勞,卻常常要背黑鍋,一些原本很有希望晉升的年輕人恐怕也會因此失去機會,還得繼續在底層苦苦熬着。
“系長……”
廣搜隊的人紛紛望向金系長,目光複雜,憐憫、憤怒、焦慮、茫然,不一而足。
金系長卻隻是擺了擺手,緩緩直起腰來,似乎隻是一瞬間便将所有的委屈都消化一空。
江次長自然不會理會金系長的感受,得到了滿意的答案,他的笑容更盛,點頭道:“好,那我來宣布第二件事,一條新的人事認命。”
聽到“認命”兩字,衆人的心立刻又懸了起來。
廣搜隊付出了這麽大的代價,能不能保住金系長的地位,以及樸科長會不會因爲線人爆料而遭受打擊,一切的答案恐怕就要揭曉了。
“進來吧。”
令人意外的是,江次長并沒有直接宣布認命,而是朝着門外喊了一句。
衆人齊齊扭頭朝門外望去,隻見竟是盧楓施施然地走了進來。
“盧楓?!”
“你小子怎麽現在才來?”
車佑恩和李孝仁同時驚呼一聲,盧楓卻不理會二人,迎着衆人震驚的目光徑直走到了江次長的身邊。
江次長笑眯眯地拍了拍盧楓的肩膀,然後轉向一臉蒙圈的衆人。
“各位,鑒于樸安旭嚴重失職,導緻案情洩漏,造成重大影響,警察廳決定暫時免去其特調科科長職務,由盧楓警官接任。
另外,盧楓警官同時出任專案組最高負責人,請大家配合他盡快偵破案件。
恭喜你了盧科長,你可是首爾警察廳,不,大概是全國最年輕的科長,前途不可限量,好好幹吧。”
“什麽?!”
如果說第一個消息是一場地震,那麽這第二個消息簡直就是一場瘋狂的海嘯。
在場衆人一片嘩然,無論是特調科還是廣搜隊,所有人都震驚不已,全場鴉雀無聲,所有人的目光都擊中到這個年輕人的臉上。
“叛徒!”
就在衆人發愣之時,一聲怒喝遠遠傳來。
李孝仁紅着眼睛咬着牙,死死盯着盧楓,似是恨不得直接将他生吞活剝。
江次長終于瞟了一眼李孝仁,臉上的笑容變得意味深長。
他輕輕地拍了拍盧楓的肩膀,接着竟是直接大步走出了辦公室。
盧楓朝江次長的背影敬了個禮,隻覺随着江次長的離開,氣氛突然變得詭異,就好像獅子離開之後,突然被沒了顧忌的鬣狗們圍在中間。
此時此刻,盧楓是絕對的焦點,所有人的目光都朝他彙集而來,憤怒、質疑、輕蔑、愕然、不屑,那些眼光裏包含了太多的東西,卻唯獨缺少了善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