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哒哒哒……”
急促的腳步聲回蕩在空曠的下水道裏,一個人影正在狂奔。
不知跑了多久,盧楓終于氣喘籲籲地停下腳步。
他擡起手機一看,上面顯示的時間依然定格在晚上八點四十五分,而隻要一回頭,身後又是那條岔路。
“該死,難道時間和空間出現了混亂?!”
盧楓沮喪地放下手機,靠在牆壁上艱難地喘息着,此時此刻他的肺裏就像灌滿了辣椒水,每一次呼吸都伴随着灼痛。
但現在不是休息的時候,眼前這條下水道明顯不對勁,就像一個無限循環的迷宮,似乎怎麽也走不出去,更匪夷所思的是被困住的似乎不止有自己,還有時間。
不,不對,有問題的不僅僅隻是下水道,盧楓剛才已經确定手機并沒有損壞,但時間卻一直定格在八點四十五分,而這個時間是他剛剛進入污水處理站的時間。
也就是說,從他進入污水處理站的那一刻開始,時間就已經完全凝固了!
這個污水處理站究竟怎麽回事,爲什麽會出現這種匪夷所思的怪相?
他似是忽然想到了什麽,扭頭朝身後的岔路望去。
如果這裏真的是個迷宮,那麽在前路走不通的情況下就隻能走岔路了,隻是這幾條岔路出現得實在突兀,貿然走進去極有可能會出現他無法預料的危機。
盧楓生性謹慎,尤其是身處孤立無援的平行宇宙,但凡有選擇他都不想去冒險,可事已至此,總不能生生被困死在這吧?
他沒有别的辦法,隻能硬着頭皮闖一闖了。
盧楓走到岔路前,面前總共有三條下水道交彙,中間的那條便是來時的路,之前試過,已經無法從這條路走回污水處理廠,那麽現在隻能選擇其他的路了。
他用手電分别照了照左右兩邊的岔路,兩條岔路似乎并沒有什麽區别,漆黑而筆直的下水道埋藏在深深的黑暗裏,幽幽地往前延伸,不知有多長,又通往哪個方向。
這種情況下選擇已經變得多餘,他想了想,幹脆随便選了一條,打着手電走進了右手邊的岔路。
就在他走進岔路的一瞬間,盧楓心裏突然生出一種奇怪而荒誕的感覺,似乎自己不是踏入了另一條下水道,而是直接走進了另一個空間。
很快,盧楓便意識到這種感覺絕非幻覺,因爲剛剛走了四五步,一直萦繞在耳邊的水滴聲竟然完全消失了。
他扭頭一看,同時消失的還有岔路的入口,原本入口的位置現在竟然變成了一條藏在黑暗裏的筆直通道,而其他兩條岔路似乎根本沒有存在過一般。
下水道又變了,這一幕十分詭異,但盧楓已經有了心理準備,并不似之前那樣驚訝。
他回過頭,繼續默默地往前走,漸漸地他發現了兩條下水道之間存在着很大的不同。
大約往前走了一兩百步,盧楓發現四周的牆壁有了變化,雖然都是圓形的下水道,但之前的下水道是直接由圓形的水泥管道拼接而成,每隔數米就能看到明顯的接縫。
而現在的下水道則是由磚頭砌成四壁,外面抹上一層防水的混凝土砂漿作爲牆皮,若幹年過去了,牆皮逐漸老化,開始脫落斑駁,露出了裏面的紅磚。
盧楓不知道這算不算是線索,但至少能證明他沒有繼續在原地打轉,算是僅有的好消息。
“咦?”
突然,手電的白光掃過牆壁,盧楓在牆壁上發現了一些有意思的東西。
光秃秃的磚牆上有一道奇怪的痕迹,像是有隻野獸的爪子在牆壁上猛地一抓,摳掉了一大塊并不牢靠的牆皮,留下了四道約一厘米深的清晰抓痕。
抓痕底部有暗紅的痕迹,像是殘留了很長時間的血迹,盧楓伸手朝那抓痕比了比,眉頭微微一皺。
抓痕和他的右手幾乎完全吻合,說明這個抓痕竟然是某個人類抓出來的。
人類沒有尖牙利爪,即便牆皮老化之後已經變得非常脆弱,可那畢竟是混凝土,正常人想要用手指和指甲扣出這麽深的抓痕幾乎是不可能的。
抓痕上的血迹也證明抓出這道抓痕的人當時一定付出了巨大的代價,至少四根手指上的指甲全部斷裂,鮮血淋漓。
都說十指連心,究竟是怎樣的絕望和瘋狂才能讓人抓出這樣的痕迹?
盧楓默默想着,繼續往前,令他驚訝的是越往前走,牆壁上的抓痕便越多、越深,那暗紅色的血迹也越發明顯,似乎那人已經陷入了瘋狂。
又往前走了十幾米之後,牆壁上突然出現了一塊觸目驚心的痕迹。
寬達半米的牆皮完全被人抓落,紅磚上布滿了密密麻麻的抓痕,沒有看到這一幕的人很難想象,這些抓痕竟然都是用人類的雙手生生撓出來的。
當指甲斷裂,皮肉分離之後,唯一能在牆壁上留下這些痕迹的便隻有指骨了……
盧楓望着這些觸目驚心的痕迹和暗紅色的斑斑血迹,心頭頓時不寒而栗。
很顯然,那個人已經陷入了瘋狂,甚至不顧一切,手指上的疼痛已經無法令他顧忌。
可是,這個人爲什麽要刨牆呢?
難道是毒瘾發作,又或者身體内劇烈疼痛,需要折磨自己來轉移注意?
突然,盧楓想到了一種可能,一顆心沉到了谷底。
“這條下水道就像迷宮,如果一直困在這樣黑暗而幽深的環境裏,時間久了恐怕我也會發瘋,也會不顧一切地想要刨開一個出口吧?”
或許這就是某個和自己同命相連的家夥最後的下場!
這個突如其來的想法令盧楓打了個寒顫,他明白自己可能已經非常接近真相了。
這絕對算得上是極不人道的慘劇,盧楓忍不住爲那人的命運悲哀,無形之中他的壓力也在飛速增長,因爲種種迹象想表明,如果不能盡快脫困,這很可能也是他的結局。
很快,盧楓的猜測便得到了證實。
就在那片觸目驚心的抓痕前面不遠,有一具遺體倒斃在角落。
确切地說,那已經不能算是一具遺體,充其量不過是一具白骨,早已腐爛不堪的衣服包裹着散架的骨骼,所有的人體軟組織都已經完全分解。
更可怕的是,這具骸骨的手指比正常人短很多,那并不是天生的畸形,而是被生生磨掉了一個指節!
看來這就是那個崩潰的倒黴蛋了,他已經死去至少數年,甚至更久,在絕望和瘋狂中走完了人生最後的時光,沒有人知道在生命的最後一刻他到底經曆了什麽。
留給自己的時間不多了……
盧楓心裏默默想着,不經意地擡頭,忽然發現就在骸骨正上方竟然有一條向上的通道,通道頂端能看到一個鐵質的窨井蓋。
“出口?!”
盧楓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前一刻他還擔心自己被困死在這條下水道裏,沒想到下一刻就看到了出口。
不過很快,盧楓臉上的驚喜就變成了愕然。
這具骸骨身前定然是在下水道裏待了不短的時間,卻一直找不到出口,這才會陷入完全崩潰和瘋狂的境地。
既然他在這裏待了不短的時間,又怎麽會一直沒找到這麽一個近在咫尺的出口呢?
隻有一種可能,他看不見這個出口!
也就是說,這個倒黴蛋要麽是瞎子,要麽是因爲别的原因,根本看不見頭頂的出口!
想起這條下水道的種種古怪變化,盧楓忽然想到了一種可怕的可能。
“不知道什麽原因,這條下水道很可能有一種能激發幻覺的能力,讓人看不出它原本的模樣,隻有這樣才能解釋這一路看到的怪相。”
盧楓看了看骸骨,又看了看近在咫尺的出口,不知是該爲他悲哀,還是該爲自己慶幸。
“咦?”
就在這時,盧楓突然微微一愣,他發現骸骨的脖子上似乎挂着一個陳舊的工作牌。
他蹲下身子,輕輕拿起工作牌,塑料的套殼經不住時光的侵襲,一碰就碎,露出了裏面面的紙質證件。
紙質證件上的照片已經花得看不出模樣,但旁邊的筆記還算清晰,寫着助理工程師:安永貞幾個字。
“安永貞……”
盧楓忽然想起,他曾在樸安哲的錄音裏聽到過這個名字。
“死的不僅隻有俊秀和惠媛,失蹤的工程師都被藏在了下水道裏,還有永貞,他的屍體也在那!”
盧楓渾身一個激靈,這應該就是樸安哲在錄音裏提到過的屍體。
也就是說,樸安哲也曾經來到過這個地方,而且除了這具屍體之外還發現了其他更多的屍體。
“怪不得警方和樸安旭當初都沒能找到屍體,有這條古怪的下水道存在,能找到屍體才是見了鬼……”
盧楓眉頭一皺,正想在附近找找,看看能不能發現其他屍體,可當他擡起頭的時候卻是渾身一震。
不知道什麽時候,頭頂上的窨井蓋竟然被人打開了一半,一道白光從縫隙裏照了下來,一直沉浸在思索之中的盧楓竟然完全沒有發覺。
“有人從那井蓋上頭鑽進了下水道!”
一瞬間,盧楓忽然意識到危險,而就在此時,他的身後出現了一個黑乎乎的人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