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楓舉着手槍,一步步走到案卷櫃面前,檔案櫃一動不動似乎沒什麽特别,可盧楓心裏卻隐隐有種不太真切的危機感,好似眼前的櫃子是一頭蟄伏的猛獸。
他深吸了一口氣,左手突然猛地将櫃門拉開,同時右手的槍口立刻對準了櫃子内部,無論裏面有什麽都将第一時間被他制住。
然而櫃子裏的情況卻又一次讓盧楓意外。
櫃子裏竟然滿滿當當裝的全是案卷,完全不像他想象中的别有天地,更别說能藏下什麽人。
“這……”
盧楓微微一愣,卻還不死心,幾乎毫不猶豫地決定動手将滿櫃子的案卷統統搬了出來,想要看看案卷下面會不會藏着什麽機關。
可盧楓又一次失望了,等他“呼哧呼哧”地将案卷搬空大半之後卻并沒有發現什麽可疑,包括用手輕輕敲擊櫃子的後部,發出清脆的“咚咚”聲,似乎也沒什麽暗格一類的存在。
可這個案卷櫃的存在本身就很可疑,而且先前那股被人窺視的感覺還曆曆在目。
他的直覺曆來很準,上一次出現被人窺視的感覺還是剛剛來到這個世界的時候,當時也沒發現什麽可疑,但事後才知道便利店的小姐姐就是在那個時間失蹤的。
這一次盧楓絕不相信那感覺是空穴來風,一定有什麽細節被自己忽略了……
“咦?”
盧楓正默默思索自己究竟錯過了什麽,目光卻突然落在案卷櫃角落裏的一個餅幹盒上。
餅幹盒是鐵質的,大約兩個巴掌大小,漆面已經有些斑駁,大概也是上了年頭的東西。
老一輩的家夥們經常會用這種質量很好的盒子來裝一些諸如證件的重要物件,而這個餅幹盒又被壓在了案卷櫃的最下面,似乎印證了這個觀點。
盧楓瞬間便被這個盒子吸引了注意,暫時将案卷櫃的問題擺在一邊,小心翼翼地拿起餅幹盒晃了晃。
餅幹盒入手并不算沉,搖晃之後發出的聲響很沉悶,似乎裏面裝的東西很少,而且體積不小。
他想了想,将手槍插回腰間,兩隻手一起用力,輕輕地打開了盒子,原來裏面隻放着一本筆記本。
筆記本上帶着醒目的刑警标識,是刑警們的制式筆記本,隻不過是老舊樣式,應該也是十幾二十年前的“老古董”了。
盧楓翻開筆記本,上面密密麻麻地寫滿了字,全是樸科長的筆迹。
“樸安哲事件調查!”
盧楓默念着第一行字,心中頓時驚喜。
這本筆記竟然是樸科長對哥哥樸安哲的調查記錄,也就是說樸科長秘密調查的過程和結論都會記錄在這上面。
這對盧楓快速掌握二十年前的案情幫助太大了,想到這裏,他立刻迫不及待地仔細查看起這本筆記。
果不其然,翻過扉頁,他便立刻看到樸科長用堅毅的筆迹寫道:“千禧年十月,距離哥哥被擊斃一個月後,我正式展開對哥哥的秘密調查,賭上我的全部理想、人生和作爲刑警的職業生涯。
……
千禧年6月30日,樸安哲于一戶化工廠落網,被抓捕時他正瘋狂啃食受害人的屍體内髒,因此被列爲首爾變态吃人案的頭号嫌疑人。
以往并非沒有見過喜歡吃人肉的連環殺人魔,諸如美國的阿明·邁維斯和漢尼拔等等。
但本案的疑點是屍體的數量過多,除非樸安哲是将死者的内髒當飯吃,一天三頓,否則根本無法吃完那麽多屍體的内髒。
抓獲嫌疑人樸安哲後,除了先前發現的二十五具屍體外,警方還在他落網的一戶化工廠中搜出了二十七具屍體,另在化工廠所在的小山附近搜索出十八具屍體。
至此,首爾變态吃人案的受害者高達70人之多,也許還有未被發現者,而所有屍體内髒全部被人啃食一空,樸安哲真的能在兩個月的時間内吃掉至少70個人的内髒嗎?
審訊期間樸安哲拒絕與警方合作,對所犯罪行既不承認也不否認。
我與樸安哲有過短暫接觸,發現其精神恍惚,但神志基本保持正常。
通過對樸安哲的行蹤調查,發現其與大部分受害人失蹤或遇害的推測時間不吻合,但第十四、十七、二十一、三十二名受害者遇害時,樸安哲行蹤成謎。
據樸安哲父母反應,第三十二名受害人遇害前,樸安哲情緒異常激動,反複念叨俊秀和惠媛早就死了,甚至多次報警,聲稱一戶化工廠内存放着大量屍體。
但奇怪的是,接到報警後當地警署曾先後兩次對一戶化工廠進行過搜索,但當時并未發現任何可疑。
不過僅僅六天之後,樸安哲在一戶化工廠落網,警方從該地點搜索出大量屍體,但并沒有發現樸安哲聲稱的李永貞等人的屍體。
廣搜隊認定樸安哲是通過報假警的方式迷惑警察,待警察搜索過一戶化工廠後又将大量屍體轉移進去進行藏匿。
可是根據屍體的腐爛程度、現場勘查結論以及樸安哲不知所蹤的時間,短短六天内樸安哲不可能将如此巨量的屍體轉移至一戶化工廠。
況且許多屍體的發現地點已經被鑒定科和法醫确定爲第一案發現場,死亡時間最早的距離樸安哲被捕之日超過半個月。
也就是說那些屍體已經在一戶化工廠待了足足半個月,絕不可能是那六天裏被樸安哲轉移過去的。
廣搜隊的推論顯然站不住腳,但警察廳不堪外部輿論,采納了廣搜隊的意見,并對外隐瞞了疑點。
整個警察廳上下都對首爾變态吃人案諱莫如深,包括身爲專案組成員的我,在确定樸安哲是嫌疑人之後,我就被禁止接觸案件。
這太不正常了,尤其是系長和廳長的反應,他們甚至不等檢察機關的意見就草草宣布結案,而面對如此打臉和蔑視,曆來強勢的檢查機關事後竟然默認了警察廳的意見。
也許高層們有一些見不得人的秘密與案子關聯,總之似乎每一個人都隻想快點找到所謂的兇手,卻沒人在意真相。
我敢肯定,案件的背後一定還隐藏着看不透的陰霾。
然而棘手的是很多疑點相互矛盾,很難查清,要證明樸安哲的清白隻能先找到他聲稱被藏在一化工廠的那些屍體,證實他并未說謊。
然而樸安哲被擊斃後,我曾三次前往一戶化工廠調查,卻都沒有任何發現,調查陷入了僵局,看來得先從别的地方入手了……”
“果然又是一戶化工廠……”
盧楓放下筆記本,兩隻鳳眼緩緩眯了起來:“二十年前兇手在這裏落網,二十年後的案子也圍繞這裏發生,一切的根源都在這個的地方,這裏面究竟藏着什麽?”
他輕輕翻開下一頁,筆記本上出現了一行字:“屍體出現的規律”,這行字的下方有一幅草圖,大概是樸科長按照受害人出現的地點,推斷屍體出現的規律。
不過草圖上被打了一個大大的叉,下方用紅筆寫道:“證僞”,似乎這個推論已經被樸科長自己推翻了。
然而盧楓卻盯着草圖陷入了沉思,突然他好像想到什麽,渾身微微一震,立刻轉身回到密室另一側的牆邊,又一次趴在貼滿紙條的牆壁上翻找着什麽。
最後,他的目光停留在一張寫滿标注的地圖上。
那是一張普通的首爾市區圖,上面用紅筆密密麻麻地點了若幹個小點。
“這些點應該就是發現死者的地點……”
盧楓自言自語了一句,仔細觀察起那張地圖。
紅點的分布又亂又散,毫無規律可言,但盧楓卻望着地圖漸漸出了神。
突然,盧楓雙目一凝,面色瞬間嚴肅起來。
“是這樣,原來是這樣!”
盧楓狂喜道:“我明白了,這些屍體看似散亂,但卻并不是随機出現的!”
盧楓從桌上抓起一支筆當做尺子,在地圖上來回比劃着什麽,瞳孔突然猛地一縮。
“安大仁……安大仁那天要去的不是海……而是……嘿嘿嘿……”
盧楓病态地低笑着,手上比劃的速度越來越快。
“如果抛開地形……繞開建築……那麽……”
終于,一根食指重重地戳在地圖的某個點上,盧楓臉上浮現一抹冷笑:“這裏便是所有屍體的圓心,屍體都是圍繞這個圓心分散出去的!”
“那麽現在就剩最後一個謎團沒有解開了,隻要能證實那件事……”
盧楓大笑一聲,心潮澎湃,順手将那支筆放回原位,然後看了看手上的筆記本,猶豫片刻還是決定冒着被發現的風險将筆記本帶走。
他這次算是真正取得了重大突破,迫不及待地想要去證實心中的猜測,立刻将自己來過的痕迹一一掃除。
對于這個案子來說,密室裏的每一份案卷都價值千金,可要想全部看完至少得一個星期,盧楓現在沒有那麽多時間。
連環殺人案愈演愈烈,現在每耽擱一天都可能會出現新的受害者,破案已經刻不容緩。
小心清理過痕迹之後,盧楓最後看了一眼密室,壓下心中那一絲絲遺憾,迅速關閉電燈,鑽出密室,重新關上密室的大門,一頭紮進夜色之中。
重新密封起來的密室裏一片漆黑,車佑恩與樸科長的合照靜靜地躺在玻璃闆下,依舊笑得燦爛。
然而就在盧楓剛剛離開密室不久,原本已經被盧楓關好的案卷櫃門突然“吱呀”一聲,被人從内部推開。
緊接着,那個被案卷塞得滿滿當當的櫃子裏竟然慢慢地鑽出一個黑乎乎的人影。
人影佝偻地從櫃子裏爬到地上,緩緩舒展身體,然後慢慢地站了起來。
密室裏的黑暗似乎沒有對人影造成任何阻礙,他輕輕撫過盧楓方才仔細觀察過的地圖,然後又随手抓起壓在玻璃闆下的那張照片,冷冷地笑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