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是二十年前的案件卷宗麽……”
盧楓從嘴上拿下銜着的手電,仔細查看着從夾層裏取出來的東西。
那是一摞厚厚的資料,上面滿滿當當記錄得都是二十年前的案情,紙張已經泛黃,很有可能就是第一手的原件。
“我記得車佑恩曾說過幾年前警察廳檔案室失火,二十年前的案卷已經全部燒毀,怎麽會出現在這裏?”
盧楓狐疑地自言自語了一句,心中突然一動,暗道難不成那場火就是出自樸科長之手,爲的就是掩蓋盜取這些案卷的痕迹?
“咦?奇怪……”
盧楓仔細看着案卷,眉頭漸漸皺了起來。
這些案卷雖然數目不少,但是記錄的都是諸如死者特征一類的細枝末節,當年的案件調查經過、進展和結論都沒有。
如果樸科長盜取這些案卷是爲了追查二十年前的案子,那麽他的重點應該是調查和搜證的進展記錄才對。
盧楓輕輕甩了甩手上的案卷,心道就爲了這些死亡記錄,犯得着冒風險去放一把大火麽?
他一邊想着,一邊狐疑地放下案卷,拿起樸科長剛剛塞進夾層的紙袋,從裏面掏出一本黑殼筆記本。
看内容,這本筆記上記錄的應該是某人最近的行蹤,從兩個月前開始,到昨天下午結束,算是極完整和專業的跟蹤記錄。
在筆記本的文字中間還貼着許多照片,看角度都是偷拍。
“這些字是樸科長的筆記啊……”
盧楓眉頭微蹙,如果筆記的内容确定真實,那麽樸科長便應該是親自跟蹤記錄,而根據記錄上的時間,昨天晚上南昌俊被殺時,樸科長正在夜店外蹲守。
之所以盧楓會來這裏,便是因爲他懷疑樸科長是警局的内鬼,不僅跟蹤了自己和車佑恩,而且親自動手殺了南昌俊。
現在有了這本筆記,殺南昌俊的兇手便又一次撲朔迷離起來。
盧楓撇了撇嘴,拿起一張筆記本裏夾着的照片仔細看了看,照片上的男人很年輕,大約隻有二十歲左右,看跟蹤記錄大概是首爾大學的在校學生。
“如果想要翻案,那麽時間對樸安旭來說很重要,尤其是在眼前這個節骨眼上,機會稍縱即逝。
照片上的年輕人究竟有什麽要緊,能讓樸安旭在這種時候還不惜親自跟蹤了整整兩個月?”
盧楓琢磨了片刻,臉上的疑惑之色更濃。
還有一點讓他耿耿于懷。
種種迹象表明内鬼一定存在,直覺告訴盧楓,這個内鬼很有可能就是真正的兇手,即便不是,也應該和兇手很近了,可這個人如果不是樸科長又會是誰呢?
盧楓看了看黑色筆記本,又看了看那一大摞案卷,臉色漸漸沉了下來。
“什麽,您是故意放他進屋的?”
小樓頂上,李孝仁愕然驚呼。
“沒錯。”
樸科長一邊用望遠鏡監視着盧楓的一舉一動,一邊平靜地點了點頭。
“可您爲什麽要這麽做?”
李孝仁不解地問。
樸科長笑了起來:“當然是爲了試試這小子的本心。”
“您就不怕他找到一些對咱們不利的東西?”
李孝仁憂心到。
“他當然會找到,不然怎麽叫試探?”
樸科長毫不在意地說。
李孝仁眉頭一挑:“您故意放他進屋,并且讓他找到您在追查舊案的證據,假如他立刻向上面彙報,就證明他是被上面派到特調科的釘子!”
樸科長點了點頭:“說對了,假如他沒有往上報告,就說明他隻是單純爲了查案,那他和咱們就是同路人。”
李孝仁陰沉道:“如果他真是上面派下來的釘子,您就不怕他拿到材料之後讓咱們這麽多年的努力都付諸東流嗎?”
“你怎麽知道他拿到的材料一定是真的?”
樸科長扭過頭似笑非笑地望着李孝仁。
李孝仁一愣,終于明白了樸科長的用意,沉聲道:“我懂了,您用了假材料,一旦他真的向上彙報,上面勢必就會拿這些材料做文章。
到時候您會對所有打壓照單全收,然後在關鍵時刻拿出這些材料造假的證據,甚至讓媒體曝光,營造出警察廳内部相互傾軋,陷害同僚的輿論。
一旦警察廳内部的醜聞被公開,上面迫于壓力,就再也無法明目張膽地制止咱們參與調查,而盧楓也會因此被高層抛棄,甚至被抛出來當個背鍋俠。
所以您這招是一石三鳥的反間計!”
李孝仁一口氣說完,臉色變得陰晴不定。
樸科長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我知道你很欣賞這小子,但每個人都有自己的路,該怎麽走還得他自己選擇,不是嗎?”
李孝仁沒有說話,隻是從樸科長手中接過望遠鏡,朝盧楓望去。
“他要離開了!”
看了片刻,李孝仁忽然說到。
樸科長立刻接過望遠鏡看了一眼,發現盧楓果然收起了案卷,正準備離開卧室。
“OK,現在就看那小子自己的選擇了,咱們走吧,那小子手腳快得很,咱們還得盡快趕到烤肉店等他,絕對不能在這個節骨眼上被他看出什麽破綻來。”
樸科長淡淡笑了笑,拍了拍李孝仁,當先朝梯子走去。
李孝仁靜靜望着樸科長家的方向,沉默片刻,終于轉身跟着樸科長下了樓。
另外一邊,盧楓将黑殼筆記本逐頁拍照後,把夾層恢複原狀,接着又小心翼翼地清理自己存在的痕迹,做完這一切才退出卧室,準備離開。
他自然不知道樸科長背後的算計,但這次的收獲卻遠遠不如預期,讓他本能地感覺有些異樣,可究竟哪裏有問題,一時又想不通。
在清理完玄關附近的痕迹後,盧楓算是徹底完成了既定的任務,準備離開,但就在開門的一刹那,他忽然鬼使神差地回頭朝屋裏看了一眼。
這個時候,他的右手恰好握在門把手上,“回溯”竟又一次不期而遇。
盧楓眼前的畫面轟然破碎,無數雜亂的畫面出現、聚合,變成一個嶄新的視角——大門的視角。
畫面裏,整個房間一片漆黑,樸科長抱着一摞資料從卧室裏走了出來。
他像是遇到了什麽難事,在屋子裏踱步了片刻,最後仿佛下定了決心,轉身走向客廳旁的廚房。
廚房與客廳隻隔着一扇門和半面牆,之說以說是半面牆,是因爲牆體的上半部分是采光用的内窗,下半部分才是遮擋視線的磚牆。
樸科長走進廚房,以盧楓的視角隻能看見他的上半身。
隻見樸科長站在竈台前,身體微微地扭了扭,緊接着詭異的一幕出現了,樸科長竟然從廚房裏憑空消失不見,就好像大變活人一般。
“人怎麽可能憑空消失?”
看到這一幕,盧楓頓時瞳孔一縮,“回溯”的畫面似鏡面一般破碎開來,讓他重新回到了現實。
盧楓想也沒想,立刻沖進了廚房。
廚房裏隻有一個用水泥砌成的簡陋竈台,上面敷滿了油污,不知道有多久沒清洗過了。
盧楓以内窗爲參照物,緩緩走到“回溯”畫面中樸科長消失的位置,低頭一看。
在他鼻尖的正下方正對着一個燃氣竈開關,上面敷着的油污甚至比竈台的其他地方還要厚上一倍,像是好久都沒被人碰過了。
盧楓眉頭一皺,蹲下身子仔細觀察起竈台,片刻之後,他好像看出了點什麽,站起身用腳踢了踢竈台。
“奇怪,竈台是實心的,不像是有什麽機關的樣子啊,那家夥究竟是怎麽消失的呢……”
盧楓狐疑地自言自語了一句,目光重新在竈台上搜索起來,可是看來看去似乎都沒什麽破綻,目光又重新落到了那個油膩膩的燃氣竈開關上。
“竈台上一共有兩個開關,左邊的比右邊的油污更厚,說明左邊的開關很少使用,但左邊明明距離廚房的門更近,從心理學上來說單身的人一般都比較懶,更傾向于省力的選擇,也就是使用左邊的開關,除非……”
盧楓撇了撇嘴,強忍着惡心,捏住那個油膩的開關,順時針扭了下去。
“咔嚓”一聲,開關被扭到了底,什麽都沒發生,不過扭動開關的手感卻有些異樣,似乎和普通的燃氣竈開關不太一樣。
盧楓好像意識到了什麽,臉色微微一變,立刻将開關往回扭,這一次滿心期待之下卻仍然什麽都沒發生。
他還不死心,又來回扭了幾次,周圍依舊毫無反應。
盧楓心裏頓時有一萬隻草泥馬奔騰而過,暗道自己怎麽會蠢到和一個沾滿油污的開關較勁,現在好了,機關沒有發現,倒是沾了一手油。
“啪”的一聲,盧楓氣惱地朝着開關拍了一掌,接着後退一步打算到廚房外面繼續檢查。
可正當他伸腳後退的時候,地闆下突然傳來一聲細微的脆響,往後踏出的這一腳頓時踩了個空,仿佛腳下的地面突然消失,整個身體瞬間朝下方落去。
“啊……哎喲!”
盧楓驚呼一聲,竟是跌進了一個漆黑的暗室之中,好在落差隻有不到兩米,才沒有摔個狗啃泥。
“這是……”
盧楓回過神來,朝四周一看,心中頓時竊喜。
原來廚房的地闆下竟然别有洞天,眼前的暗室大約隻能容納一個成年人站立,又黑又窄,但正前方卻有一條向下的通道,如同一口枯井,似乎連接着某個隐秘的角落。
“嘿,還真是山窮水複疑無路,柳暗花明又一村,運氣終于回來了……”
盧楓微微一笑,很顯然這才是樸科長真正的秘密,他望着漆黑的通道,心中頓時充滿了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