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
首爾警察廳裏,車佑恩打了個大大的哈欠,雖然直到上午十點才來上班,可昨晚幾乎忙了一夜,讓她依舊感覺十分疲憊。
“咦,您怎麽在這?”
剛走到特調科門口,車佑恩便見樸科長靠在窗戶邊吸煙,神情默然,不知在想些什麽。
樸科長回過神,埋怨地瞥了她一眼:“昨晚太危險了,下次再這麽魯莽就給我停職回家吧,我可不想參加你的追悼會。”
車佑恩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沒想到盧楓那小子竟然能直接找到兇手,您放心,下次絕對不會這樣了。”
“盧楓……”
提起盧楓,樸科長的臉色變得有些古怪:“你覺得他這個人怎麽樣?”
車佑恩想了想道:“怎麽說呢,洞察力和分析能力強得驚人,年紀輕輕就很老道,不,老道已經不足以形容他了,以他的年紀,這樣的能力是我平生僅見。”
“是這樣嗎……”
樸科長沒想到車佑恩竟然對盧楓評價如此之高,眸子裏的古怪之色越來越濃,想了一會兒才又問:“你覺得他的底子幹淨嗎?”
車佑恩坦然道:“檔案上說他是警校剛畢業沒幾年的大學生,之前一直在市區的警局做外勤,應該沒什麽值得特别注意的。”
“就是這樣才奇怪啊。”
樸科長沉聲道:“如果他真像你說得這樣優秀,在市區警局的時候應該很出名才對。還有,他是自動申請來特調科的,而且來的時間太湊巧了,第一天就遇到了大案子。”
樸科長特意将“大案子”三個字咬得很重。
車佑恩眉頭一皺:“您的意思是他很可能是上面故意塞進特調科的?”
樸科長搖了搖頭:“沒有證據,但事到如今不管怎樣我都要把這個案子查下去,誰也阻攔不了。”
車佑恩沉默,他知道這個案子對于樸科長來說意味着什麽,也知道這十幾年來樸科長忍辱負重,暗中準備,爲之付出了多少努力。
隻是經過這兩天的相處,車佑恩總覺得盧楓和那些隻知道升官發财的人不同,他是個真正的警察。
車佑恩正想說點什麽,兩個熟絡的刑警突然行色匆匆地從他們身邊經過,連招呼都沒打。
車佑恩一愣:“這是怎麽了?今天一來到警察廳就感覺氣氛不對。”
樸科長朝樓上瞟了一眼,淡淡道:“安次長來了,把金系長臭罵了一頓,廣搜隊現在已經全體出動調查安大仁的案子去了,聽說還從地方警察廳調了增援過來。”
車佑恩臉上閃過一絲喜色:“這麽說二十年前的案子馬上就要重啓了?”
樸科長搖了搖頭:“聽說他們打算把這個案子當成新案件來辦,不過……”
說到這裏,樸科長冷笑一聲:“紙是包不住火的……”
“啊,糟了!”
正說着,車佑恩好像突然想到了什麽,連忙掏出手機:“昨天弄得太晚,盧楓這小子現在恐怕還在睡覺,要是被安次長抓到偷懶可就麻煩了。”
“這個不用你操心。”
樸科長大有深意地看了她一眼:“那小子可比你聰明得多,他一早就來了,現在正在江次長的辦公室呢。”
“江次長?”
車佑恩訝然。
江次長是首爾京畿道警察廳次長,雖然都是次長,的比起司法部安次長的職務卻要小得多,不過即便如此,他也是首爾警察廳的二把手,妥妥的高官。
樸科長搖了搖頭,把手裏早已燃燼的煙頭扔進了垃圾桶,轉身朝樓上走去。
“樸科長……”
見他要走,車佑恩似乎想要說什麽,突然叫住了他。
“還有事麽?”
樸科長停下腳步,轉過身來朝她望來。
“沒,沒什麽。”
車佑恩猶豫了片刻,最後還是擺了擺手,什麽也沒說。
“如果有事不用藏着掖着。”
樸科長眼睛微微眯了眯,轉身上了樓。
車佑恩望着他的背影,臉上閃過一絲愧疚之色。
寬敞明亮的辦公室裏,盧楓身着制服,站得筆直,在他對面的辦公桌後坐着一位年近五旬的男人,正是江次長。
他梳着一絲不苟的背頭,面容剛毅,脊背挺直,一身正氣,和宣傳片裏的警察形象相差無幾,依稀還能看出年輕時的俊俏風姿。
“小夥子果然英氣十足,昨晚的事金系長都跟我報告過了,沒想到你竟然這麽快就能查到兇手,雖然最後沒有抓住那家夥,但已經做得很好了,警察廳要是能多些你這樣的人,局面也不至于成了這個樣子。”
江次長笑眯眯地望着眼前的年輕人,語重心長地說。
盧楓面不斜視,立正站好,臉上沒有絲毫喜色,铿锵道:“昨晚我犯了錯,請長官處罰。”
“哦?犯了錯?犯了什麽錯?”
江次長臉上閃過一絲意外。
盧楓道:“我們在沒有得到上級命令的情況下私自插手了廣搜隊的案子,嚴格來說算是抗命。”
江次長笑了起來,緩緩靠在椅背上,擺了擺手道:“查案對于刑警來說是天職,不管是誰的案子都沒有放過的道理吧?”
盧楓搖了搖頭:“警察是紀律部隊,我們的天職首先是服從命令,所以抗命就一定是錯。”
江次長哈哈大笑:“你這小子年紀不大倒是迂腐得很,就按你說的,算你錯了吧,不過誤打誤撞地找到了重要線索,算是功過相抵,我這個長官就不獎勵,也不處罰你了。”
“謝謝長官!”
盧楓踢腳立正,聲音洪亮。
江次長點了點頭,示意他可以離開。
盧楓轉身往外走,就在快要拉開門的時候,身後突然又傳來江次長的聲音。
“盧警官,下次要是再遇到類似的事情,你打算怎麽處理?”
盧楓回過身,隻見江次長正似笑非笑地望着他。
“看長官需要,我都可以。”
盧楓淡淡地笑了起來。
“這可不像是一個警察該說的話。”
江次長笑眯眯地說。
“警察以服從命令爲天職。”
盧楓依舊淡淡笑着。
江次長微微眯着眼睛看了盧楓一會兒,終于點了點頭,然後不再理他,低頭處理起桌上的文件。
盧楓朝江次長敬了個禮,轉身走出了辦公室。
他才剛剛離開,江次長身後的休息室大門便緩緩打開,從裏面走了出一個人來。
這個人大概五十歲出頭,身形消瘦,臉頰凹陷,或許是因爲喪子之痛,讓他帶着些許陰鸷,不過鼻梁上一架小巧的金絲眼鏡倒是爲他增添了幾分書卷氣,沖淡了那份肅殺。
這人正是原來的首爾警察廳廳長,現在的司法部次長安國權
見安國權出來,江次長連忙從椅子上站了起來:“您都聽到了。”
安國權在一旁的沙發上坐下,點了點頭:“今早還聽了金系長的報告,如果沒有誇大其詞的話,這個小子的确出類拔萃。”
江次長笑了起來:“金系長竟然想把這小子調到廣搜隊,這十幾年他還是第一次向我開口要人。”
安國權點了點頭:“如果我是金系長恐怕也會向你開這個口,到了快退休的年紀,如果能把一個很有潛力的後輩培養起來,也算爲今後留一條後路。”
江次長笑着搖了搖頭:“金系長小看了這小子,如意算盤怕是要落空咯。”
“哦,你覺得這小子有什麽問題?”
安國權皺起了眉頭。
江次長搖了搖頭:“有沒有問題不知道,但這小子很狡猾,還不等我敲打他,他就想方設法地告訴我他和樸安旭不是一條心。”
“聰明又有能力……”
安次長眯起了眼睛:“倒是和江次長年輕時很像呢。”
“哪裏哪裏……”
江次長聞言謙虛地笑了起來。
安次長眉頭輕輕一挑:“如果你覺得他沒問題,那下次吃飯的時候就帶上他吧。”
“您的意思是……”
江次長一愣,似是想到了什麽,頓時嚴肅起來。
安次長點了點頭:“二十年前的事你不會忘了吧?現在需要另一個你來收拾爛攤子了,有人很看好這個小家夥。”
江次長聞言臉色微微變了變,再也沒有了笑容。
安次長不再多說,站起身朝休息室裏走:“去叫樸安旭進來吧,現在弄得滿城風雨,那些不安分的家夥們恐怕已經蠢蠢欲動,是到了該好好敲打敲打的時候了。”
另外一邊,盧楓剛下樓便遇上了車佑恩,二人相互遞了個眼色,緩緩并肩而行,朝特調科的方向走。
“真的就這麽放過那個偷窺狂?”
車佑恩低聲問到。
盧楓小聲道:“他偷窺成瘾,會自動幫咱們盯着崔家的一舉一動,等到辦完了這個案子再去抓他也不遲。”
車佑恩想起昨晚盧楓拍着胸脯向南昌俊保證,隻要合作就不會追究他偷窺的事情,一字一句真誠無比,可現在反悔得竟然這樣心安理得。
她忍不住深深看了盧楓一眼道:“我發現你這小子外表人畜無害,心裏卻陰狠得很,那偷窺狂遇到你算是倒了黴,被你賣了還要幫你數錢。”
盧楓對她的譏諷置若罔聞,反而小聲問:“喂,那件事你沒有跟樸科長說吧?”
車佑恩搖了搖頭,臉色卻變得有些不太好看。
誰也沒想到,昨晚南昌俊指認來找他的警察竟然會是樸科長。
不知道樸科長究竟是通過什麽渠道發現了南昌俊,也不知道他偷偷來找南昌俊是因爲什麽,不過他顯然知道不少内幕,至少比表面上知道的更多。
原本樸科長爲了查二十年前的案子,私下做些功課也很平常,但卻把這些事情都隐瞞了起來。
這就有些不同尋常了,盧楓不知道樸科長在安大仁被殺以及崔小姐失蹤的案子裏究竟扮演了什麽角色。
特别是安大仁的死有可能讓二十年前的案件重啓,讓盧楓本能地産生了一絲不好的聯想。
“你那邊查得如何?”
車佑恩的話打斷了盧楓的思路。
盧楓歎了口氣:“我去便利店問過了,那位叫李秀英的店員的确在前天晚上失蹤了,他的家人已經報警,多半就是你看到的那具屍體……”
“前天晚上?”
車佑恩眉頭一皺:“那你不是成了最後一個見到她的人嗎?”
盧楓點了點頭,忽然想起那晚走出便利店後,曾忽然出現過一股被人窺視的感覺,那會兒如果自己折頭回去看看,這位善良的小姐姐是不是就不用死了呢?
他想不出結果,可胸口就是有些發堵。
“喂,你們怎麽才來?!”
二人此時才剛走到特調科門口,李孝仁和小金便神色匆匆地将兩人拉進了門。
盧楓見兩人神色緊張,心中一突,暗道肯定有大事發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