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經查到死者的身份了?這麽快!”
車佑恩和李孝仁聞言頓時大喜。
盧楓卻是眯着鳳眼偷偷打量起眼前這個不速之客來。
胖子大概二十剛出頭,身高差不多一米七,腰圍卻有兩個盧楓那麽寬,身上穿着土黃色的套頭T恤和牛仔褲,長得白白淨淨,憨态可掬,頗爲讨喜。
按說特調科這是私自調查,若是曝光會很麻煩,絕不可能讓閑雜人等進入現場,這胖子的身份便隻能是那位發現屍體的線人了,可是……
“這位應該不是發現屍體的線人吧?”
盧楓看看胖子的腳,再看看地闆上的線人鞋印,不禁皺起了眉頭。
“哦,忘了介紹,這位是咱們特别調查科的最後一位同事小金——金津羽,昨天你來報道的時候他剛好請假,所以你們還沒見過。”
車佑恩見盧楓一臉狐疑,連忙指着小胖子介紹到。
“他也是刑警?!”
盧楓聞言一愣,心理側寫算是他的強項,隻要粗略觀察過一個人,他就能憑借各種細節大緻了解這個人的身份和習慣,基本不會出錯。
可自打盧楓看到胖子的第一眼起,就十分确定這應該是個标準的宅男,與刑警的身份相去甚遠,叫他如何不吃驚?
被盧楓這麽一說,小金害羞地撓着後腦勺笑了起來,車佑恩和李孝仁對視一眼也都笑出了聲。
“你可别小看小金,他可是咱們的信息專家。
這小子擺弄電腦很有一套,之前在首爾警察廳的信息中心工作,後來因爲看不慣上面有人利用内網賭博,直接黑了警務網,這才被發配到咱們特别調查科來混日子,算是屈才了。”
見氣氛有些尴尬,車佑恩便笑着替盧楓解了圍。
聽說眼前這胖子的确是個技術宅,盧楓這才釋然,連忙跟小金道了歉。
“哼哼,原來你小子也有看走眼的時候,還以爲你真的能掐會算呢。”
李孝仁終于找到了盧楓的破綻,嘴角的壞笑愈發濃郁,和盧楓之間的距離反倒拉進了不少。
“好了好了,廣搜隊馬上就來,閑話少說,還是先聽小金說說死者的身份吧。”
車佑恩明顯有些着急,打斷了衆人的閑話。
提起案子,衆人的臉色頓時凝重下來,唯獨小金又變得滿臉興奮。
“死者大有來頭,你們猜猜。”
小金賣了個關子,故作神秘地問。
“啪”的一聲脆響,李孝仁一腦掌拍在小金後腦勺上,悻悻道:“沒聽車警官說廣搜隊快來了嗎?還不快講!”
小金痛呼一聲,委屈地揉着後腦勺,屁股一扭一扭地從李孝仁身邊挪開幾步,不過一想到死者的身份,他又立刻興奮起來,臉上的肥肉都開始微微顫抖。
“我……我查到死者的身份,是司法部次長安國權的獨生子,安大仁!”
小金深吸一口氣,終于說出了死者的身份。
“什麽?”
李孝仁大吃一驚。
“他是安大仁,那位新晉的大律師?”
車佑恩忍不住驚呼。
小金成竹在胸地點了點頭:“沒錯,絕對沒錯。”
車佑恩和李孝仁齊齊變色,但僅僅一瞬,李孝仁卻是放聲大笑起來,仿佛遇到了什麽高興的事。
“死者的身份有什麽特别嗎?”
盧楓靜靜看着兩人的反應,越看越是不解,終于忍不住開口問到。
車佑恩驚愕道:“你不認識安國權?!”
盧楓一愣:“不說是什麽司法部次長嗎?”
“小子你是白癡嗎?”
李孝仁止住笑聲,冷笑道:“司法部可是警察廳的頂頭上司,司法部部長是内閣成員,由總統認命,隔幾年就會換個人。
而司法部的次長則是一路從法務基層幹起,在司法界經營了幾十年,真正根深蒂固掌握實權的家夥,可以說安國權就是整個國家司法系統的土皇帝。”
盧楓聞言豁然開朗:“所以他的獨生子一死,不管警察廳願不願意,都必須重啓對首爾變态殺人案的調查!”
“沒錯!”
李孝仁咬牙切齒道:“樸科長等這一天已經十幾年了,終于有機會讓十五年前的案子真相大白。”
“樸科長一直在準備重啓這個案子?”
盧楓問。
李孝仁冷笑道:“不然爲什麽我們今天會在這裏?”
盧楓恍然,想來爲了還他哥哥清白,樸科長這十幾年來都在暗中調查首爾變态吃人案,并且發展出了數量龐大的線人,這才能提前發現死者,并趕在廣搜隊到達之前勘察犯罪現場。
可說不上爲什麽,盧楓卻仍舊不太看好樸科長,直覺告訴他樸科長的努力恐怕多半會以失敗告終。
不過話說到了這裏,盧楓突然想到一種概率很低的可能。
“咦,話說樸科長爲什麽沒在這裏呢?”
盧楓問到。
“廢話,沒有他拖住廣搜隊,咱們哪有機會打這個時間差?”
李孝仁不屑地回答。
盧楓正要開口再問,門口突然傳來了樸科長的腳步聲。
“都弄完了嗎?廣搜隊馬上就到。”
随着一聲喝問,樸科長走進了房間,看到盧楓的刹那腳步一頓,像是有些意外盧楓竟然在場,眉頭微微一皺,就差直接說出那句“你怎麽會在這?”了。
氣氛頓時變得有限凝固。
車佑恩看看樸科長,又看看盧楓,一臉莫名。
一旁的李孝仁反應快上一步,搶先開口爲盧楓解圍道:“老大,這小子還算有些本事,今天發現了不少有價值的線索,正好咱們人手不夠,就讓他一起來幫忙吧。”
聽到這話,樸科長面色稍稍好看了些,朝衆人招了招手道:“案情的話回去再分析,趕緊善後,盡量少給廣搜隊留下口實。”
衆人點頭,連忙開始清理現場,終于趕在廣搜隊的警笛聲響起時及時撤走,避免和那些麻煩的家夥打照面。
一行人帶着上午搜集到的證據返回特調科,樸科長立刻關緊大門,開始和大家一起分析起案情。
李孝仁推出一塊巨大的白闆,車佑恩将打印好的案發現場照片貼在白闆上,接着用記号筆一一做了标注,向衆人解釋案情。
幾人配合得十分熟練,顯然這種事已經是家常便飯。
車佑恩隻用了幾句話就把案件的所有發現講得清清楚楚,其中自然也包括盧楓的發現和推論。
或許是爲了讓盧楓盡快融入特調科這個集體,車佑恩在解釋案情的時候還特意增加了一個環節,讓盧楓詳細解釋他對現有線索的分析結果。
盧楓自然毫不怯場,畢竟在另一個世界他也算得上經驗豐富,當即把自己對整個案件的看法都作了詳細說明。
從沒見識過盧楓缜密推理的小金聽得十分驚訝,原本見盧楓年紀輕輕,他還以爲盧楓隻是個菜鳥,沒想到竟然絲毫不比老刑警遜色分毫,看盧楓的目光都變得敬畏起來。
一旁的樸科長雖然面色不變,但顯然也收起了輕視之心,尤其是對盧楓參與案件的那一絲防備漸漸消散,在盧楓描述案情的時候甚至還時不時地插話,與盧楓讨論。
通過簡單的案情分析,盧楓快速融入特别調查科,但這對案件的推進并沒有多大幫助。
和在廢屋時分析的情況差不多,現場似乎完全沒有兇手存在過的痕迹,死者很像是自己走進案發現場然後被完全不存在的兇手殺害并吃掉内髒。
而且即便是這麽一個荒謬的推論也站不住腳,因爲在死者鼻腔中發現了巨量海藻,顯示死者十有八九是淹死在海裏的。
且不說兇手爲何沒有留下半點痕迹,就算死者真是淹死在海裏的,首爾市區距離最近的海超過五十公裏,一個死人又是怎麽來到了這裏的?
不光是盧楓,就連當了幾十年刑警的樸科長面對這樣的線索也是眉頭緊鎖,一籌莫展。
從中午到傍晚,大家提出了無數種假設,想要将這些矛盾的線索編織在一起,可無一例外都存在巨大的漏洞和矛盾,長達七個小時的讨論竟然沒有絲毫進展。
“阿西吧,現在最大的問題是得确定死者的死因,否則我們就會一直被這些模棱兩可的線索糾纏住。”
夕陽西下,樸科長擦幹額頭上的白毛汗,用記号筆敲打着寫得密密麻麻的白闆,做了個總結。
所有人都歎了口氣,經過整整一個下午的讨論,一切又回到了原點,大家都沉浸在頹喪的氣氛當中。
“我去弄晚飯吧,今晚恐怕還得忙呢。”
車佑恩站起身來,抓着手機往外走。
樸科長盯着寫滿案件細節的白闆沒有反應,李孝仁則一支接一支地吸着煙,鼻子底下的煙灰缸已經滿得快要溢出來。
盧楓掐滅手上的煙頭,知道不能讓大家沉浸在這種負面狀态中太久,否則思維容易僵化,很難再找到破局的辦法。
“對了金警官,死者的屍體已經被啃咬得面目全非,你是怎麽查到他的身份的?”
盧楓想找些輕松的話題轉移大家的注意力,于是便問了小金一個他一直沒想通的問題。
小金正全神貫注地盯着電腦屏幕,聽到盧楓的話才挪開目光,有些不好意思地說:“其實也不複雜,車警官給死者的牙齒拍了照
我黑進了衛生部的數據庫,用照片對比數據庫裏的牙科記錄,發現隻有安大仁去年二月,也就是最近一次的牙科記錄與照片符合程度較高,超過了97.67%,所以基本能夠确認死者的身份。”
“原來是這樣……”
盧楓認真地朝小金伸出了一個大拇指,由衷道:“你真是個天才!”
小金嘿嘿笑了起來,依舊是一臉的害羞。
“嘀嘀……”
就在這時,小金的電腦屏幕突然響起提示音,他的目光立刻便被吸引了過去。
所有人都望向小金,隻見他盯着電腦屏幕的眼睛突然瞪得老大,嘴巴張得能塞進一個雞蛋,像是被什麽震驚得說不出話來。
“有什麽新消息?”
見他這副表情,李孝仁頓時跳了起來,樸科長和盧楓也都來了興趣,死死盯着他的臉。
小金緩了足足五秒,這才望向衆人,表情依舊帶着些許呆滞。
“我剛剛黑進了法醫的系統,死者的屍檢結果出來了,屍檢顯示死者的确是在海中溺死的,死亡時間大約是昨天下午到傍晚,也就是四點至六點之間……”
“什麽?!”
不等小金說完,剩下的三個人齊聲驚呼。
死者的死因雖然離奇,不過衆人都有了心理準備,還不算太吃驚,可死亡時間卻成了大問題。
如果死者昨天下午就被溺死了,那他是如何橫跨至少五十多公裏,連夜出現在淮南洞的?會飛不成?
還有,既然死者已經死了,那留在案發現場的死者足迹又是怎麽回事?
兇手的痕迹又去了哪裏?
小金苦笑一聲:“還有一件更離奇的事,具廣搜隊調查的最新記錄顯示,有目擊者曾在晚上七點半見到死者從海灘離開,另外還有目擊者晚上九點見到死者駕車前往首爾市區……”
“這不可能!”
這一次就連最沉穩的樸科長都忍不住發出了質疑。
如果法醫的屍檢結果沒有錯,那麽死者應該在七點半以前就死了,怎麽可能還能獨自離開海灘?更不可能在晚上九點的時候駕車前往首爾。
又是矛盾的線索,詭異到令人渾身汗毛直立,樸科長和李孝仁都有些面色發白。
“有意思,越來越有意思了。”
盧楓嘴角挂起一抹複雜的笑容,口中喃喃自語。
“其實還有一種可能……”
小金突然猶豫着說。
“什麽可能?”
三股火辣辣的目光頓時朝他射去,仿佛要将他融化。
小金面色一紅,躲避着三人的目光,嘿嘿地笑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