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麽,送不到,要退單。”
柳乘風才剛剛坐下休息不到半天功夫,就又來煩心事了。
事情是這樣的,柳秧之前不是和他鬧情緒嘛,就網聘了送貨員到店取貨,然後送貨上門,可是那送貨員在送完鏽城犄角旮旯後,獨獨剩下最後一單給退回來了。
此時,送貨員就腆着個肥肚腩,站在店門口不肯走了。
他要退單,并且還要柳乘風給他打五星好評。
柳乘風見他長得人高馬大,自己昂頭,脖子酸。
索性搬了個凳子,站在上面,與他說話。
目視,送貨員身上布滿塵土,衣服上還沾滿各種污糟的黑垢,臉上植入了類似衣服拉鏈的義體感受器,循環盤繞,從頭頂一直到小腿,小腿精壯細長,像是常幹飛毛腿這種活兒的。
可是他的肚腩實在太大了,幾乎可以塞進五個他進去。
據說他有兩個本事,第一是土遁術,方便穿牆遁地,當然這是一種諧波共振産生的氣泡技術,一般人還真買不起。
第二就是宰相肚,他的肚子裏是個移動貨艙,你沒理解錯,他送的所有貨物都是擱置在他的肚子裏,當然,得壓縮一下分子密度才能塞進去。
而這兩種本事都是從龍門區塊鏈裏學來得,很實用的賺錢本領,可比他那‘是非雙修術’強太多了。
“我隻是賺點稀飯錢糊個口而已,一個貨單才掙1太歲币,一天幾十而已,我才不會去玩命。”
送貨員的理由很直接,自己不會爲了1太歲币去玩命。
“玩命?”柳乘風不是很理解。
送貨員立刻遞過來一張全息單據,電流在上面遊竄,但一點也不影響觀感,上面标注了一條蜿蜒曲折的道路,一直向下,進入了一片黑暗之地。
柳乘風瞄了一眼,隻是見目的地寫着‘地下古城’。
他橫縱看了兩遍,總覺得這3D模型标注的目的地好像在自己腳下。
見他不說話了,送貨員又開始絮叨。
“你說,這是不是玩命,那地方誰敢去,要送你們自己送,這單我非退不可,我上有老下有小,一家人就靠我掙錢糊口,我可不能死。”
“我給你加錢。”柳乘風使出了這一招。
人性總是有弱點的,他不信他不受誘惑。
誰知這送貨員瞥了一眼這個小店,使勁搖頭:“我的命雖然不值錢,但就算把你們這店典當給我,也買不了我的命。”
“瞧不起人呐。”被鄙視了,柳乘風有些不爽。
“我願意賠貴店10倍損失,我不想以後見不到我的家人。”
說完,送貨員直接掏出了一張全息照片,赫然是一張全家福。
上面有兩位老人,一位中年婦女和送貨員相依而坐,還有兩個和柳乘風現在身體年齡相差無幾的孩子,一家人穿着樸素,笑容卻真實且甜蜜。
再看這送貨員風塵仆仆、一身污垢的樣子,那一瞬間,柳乘風的怒意全消。
“你是個好兒子、好丈夫、好爸爸。”
但出于對他職業的尊重以及誠信經商的品格,柳乘風收了他10倍賠償,也就是10太歲币。
并且給他打了個五星好評。
“謝謝你,真的太謝謝你了。”
送貨員深深鞠了一躬,然後當着他的面,從脖頸上找到一個拉環,繞過他的脖子,一直拉到了他的肚臍位置。
掀開拉鏈狀的義體感受器,露出裏面紅色的肌肉組織以及塞滿貨物的肚腩。
“請稍等,我給你取貨。”
他低頭翻找了一會兒,然後取出了一個制簽瓶,這是市場上流通的可裝載壓縮分子密度貨物的制式瓶子,類似于貨箱的作用,是利用科技重現觀音大士手中的玉淨瓶後得到的低配版瓶子。
當它交到柳乘風的手中時,還冒着騰騰的熱氣。
這可是他肚腩裏的熱氣。
眼前一幕,讓柳乘風感動不已,對送貨員也肅然起敬。
誰說賽博朋克世界沒有人性閃光點,眼前這平凡人就是人性之光。
送走了送貨員,柳乘風望着手中的全息貨單,犯難了。
送貨單提示送達時間隻剩一天了,如果超期,就要10倍賠償,而這筆貨物的價格是2000太歲币,并且也是紮紙店接到的最大一個單子。
“10倍,那就是20000,要是真賠了,丫頭肯定要瘋。”
他看了一眼柳秧的房間,咬咬牙,還是決定自己親自去送。
“阿淨,我出去送貨了,你好好照看店裏,大征稅沒幾天就要到了,生意肯定火爆,但也要注意别讓亂七八糟的人進來。”
“貧僧謹記。”覆面光闆上浮現一個OK的手勢。
“還有,店主如果問我去哪了,你就實話實說。”
“嗯。”
……
鏽城的各處地界,柳乘風并不熟,更何況貨單上标明的地點靠眼睛來看,簡直像是在抓瞎。
無奈,隻有将阿福召回,讓他帶路。
伴随着一陣國風風格的唢呐蹦迪聲,一輛超未來風格的湛藍色跑車開到了店門口,車身上紋滿了佛祖菩薩在雲中坐禅講經的夜光像,當霓虹光照射上去,佛祖菩薩腦後的佛圈就像遠光燈一樣開始打閃。
而且它皮股後面也焊接了兩塊全息招牌,左邊是神鬼退避,右邊是生人勿進。
柳乘風腦子裏霎時浮現那個卡車馱棺的畫面。
“搞雞毛呢。”
滴滴……
車身前後環繞起阿福的立體音:“先人,上來。”
顯然,阿福還在車身上加裝了立體音響。
車門打開,車的主駕駛位上竟然還坐着一位慈眉善目的白發老頭,微笑着向他招手。
柳乘風一眼就看出這老頭是個全息像。
他坐上了副駕駛位,腦子、耳朵甚至全身毛孔都塞滿了唢呐聲。
他喜歡國風,可對這種陰間音樂,很排斥,這與他自信陽光的人設嚴重不符。
“音樂關了。”
“哦,好。”
煩人的音樂終于消停了,柳乘風命令靈童抽取生物電刺激了一下全身毛孔和機械耳膜,身體抖索地打了個寒顫,才恢複過來。
他揉揉眼,瞥了主駕駛位一眼:“阿福,你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