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怔。
柳秧有些驚訝地看了他一眼,她的耳蝸裏竟然傳來老祖的聲音。
這種科技她聽過,神經信号拟聲傳遞,叫什麽傳音入密,看來老祖的義體确實高科技。
她輕輕點頭,笑顔滿面地開始介紹:“我是你弟弟。”
“……”
丫頭,長點心吧,你急什麽?
柳乘風的嘴角抽搐了一下,雙手合十,拜了拜:“上師,我是她弟弟。”
他确認了一件事,面前的機械妖僧并沒有看穿自己的僞裝。
而這位機械妖僧也懶得去管他們的關系,轉頭看向柳秧:“不知那位還俗的佛友,現在何處?”
柳秧搞不清楚他的語言庫是怎麽設置的,說話文鄒鄒的。
“他說要入世苦修,所以去做行腳僧了。”撒謊這事兒,柳秧信口就來。
“他與你的因果未結,竟然走了?”
柳秧聽了,心中暗罵死秃驢的思維邏輯怎麽那麽清奇,這世上哪有那麽多因因果果。
“他沒說以後不回來,隻是說讓我在這裏一直等他。”
“呵呵,這種充滿人性情感的話可不像是一位一級邏輯鎖的機械妖僧能說出的。”
“這個…”
糟糕,死秃驢開始懷疑了,她立刻将求助的目光投向自己老祖。
可她的老祖眯着眼睛,仿佛沒睡醒一樣。
“算了,這與我并無幹系,我已經在此等候良久,請問我何時可以拿貨。”
“你再等等,我要精修一下,很快就可以交貨。”
“好,我再等你一個時辰,一個時辰後,再不交貨,就請十倍賠償我。”
說完,覆面光闆上的紅色電子眼球漸漸黯淡,他又開始了老僧敲木魚,身上的電子念珠向空氣中吐出一個又一個全息碎光。
“弟弟,你跟我過來。”柳秧面色微變,急忙拉着柳乘風向店裏面走去。
“搞定。”柳乘風突然說道。
“搞定什麽?”
“沒什麽。”
“神神秘秘。”
柳乘風微笑着,眼中閃過一列1/0組構的綠色幽影。
就在剛剛……
柳秧與客人聊天的時候,他就對客人進行了一次數字解構。
事實證明,他的大腦真的變異了。
哪怕換了身體,他的大腦仍舊擁有數字解構和數字建模的能力,但這一次,明顯比之前不一樣。
這一次他還看到了更加有意思的東西,那就是代碼漏洞。
機械妖僧在他的視界彈窗裏是一個全角度3D數模圖。
而組構成數字模型的所有1/0數字線都是按照既定的源路徑進行編碼,但這一條條源路徑并不完美。
它們也有斷裂的地方,就像是一串有序排列的念珠上突然少了幾顆念珠。
而這些少了念珠的部位就是源路徑的代碼漏洞。
一台計算機出現了代碼漏洞,就有面臨駭入的危險。
柳乘風正在腦子裏演練如何利用這些漏洞去崩潰或宕機一位機械妖僧的所有系統,柳秧卻直接打斷了他的思緒。
“先人,你說我這紮紙佛堂爲什麽老是祭靈失敗?”
他立刻回過神來,凝神去看她手指的地方。
此刻,她利用店内的大型全息投影設備将一個動态全息圖投影在一塊黑色幕布上,幕布的表面像沙盤一樣不停移動,帶動全息投影也活靈活現。
而他們二人就站在這個全息沙盤前。
沙盤上浮動着有許多全息可選項,像是顔色、形狀、情境、動靜、配裝、耦合相……
此刻,沙盤上呈現着一個金屬風格的佛堂,佛堂的金頂閃爍着紫紅雙色的霓虹,而佛堂的整體框架也較爲簡陋,用他的審美來看,這是渣渣。
這哪裏是佛堂,這明明是低配版的佛陀迪廳。
“這塊布就是你的工作間?”
“嗯。”她攤開雙手輕輕擺動,沙盤上的情境形狀開始變化。
她就像擺動人間的神一樣,神經信号被轉碼成相應的神經指令,操控着全息沙盤上的一切。
這難道就是上帝視角?
他本以爲紮紙人應該像那些國藝工匠一樣坐在一個古樸陳韻的作坊裏,純手工制作那些國粹物件。
我得承認,我膚淺了。
這全息沙盤實際上還是放大版的電腦視窗,沙盤形變也就是快捷建模。
“你說你祭靈失敗?”
“對,我試着将這個紮紙佛堂上傳數字空間,系統提示祭靈失敗,無法上傳。”柳秧說的話在他耳中無異于“阿巴、阿巴。”
丫頭,你得認真面對我的知識面,不要在知識上對我進行降維打擊。
“什麽是祭靈?”
“什麽是祭靈?”柳秧表情一怔,将他的話重述了一遍。
“對啊,什麽是祭靈?”
“什麽是祭靈呢?”柳秧的五官開始扭曲,從茫然變爲思索,繼而又變成疑惑,最後變爲震驚。
老天,自己幹了這麽多年的紮紙人,竟然從沒想過什麽是祭靈。
她像個無助的孩子,低下頭,有些不敢睜眼看他:“先人,我會祭靈。”
得,他明白了。
這丫頭是行動派,不能理解幹脆超越。
“我相信你會,這樣吧,你現場給我随便紮個東西,然後祭靈給我看看。”
“那好吧。”
她的眼睛在四處亂瞄,想着紮什麽好,老祖提出的要求好突然啊,自己都沒有準備。
“想什麽呢,随便紮點你經常見到的東西。”柳乘風給出了建議。
磨磨蹭蹭,一點也不像他柳家的子孫。
他柳乘風,說一不二,說幹就幹。
“好。”她一眼就瞄上了他,嘴角輕輕勾起一條弧線。
心中打定了主意,就這麽幹。
她凝神靜心,十根手指在全息沙盤上不停敲擊,随着敲擊,全息沙盤上出現一個頭窄腰圓的物體,塑形、上色,配以雷絲纏繞的情境,赫然是一個玻璃缸。
就連缸面上的紅雙喜字帖也清晰可見,栩栩如生。
自描畫?
柳乘風一愣,可很快就發現并不是這樣。
全息沙盤通過無線方式鏈接着她的腦機,所謂沙盤自描畫實際上是她的神經信号轉碼後得到的神經圖畫。
換句話說,全息沙盤将她腦子裏想着的畫面進行了數字建模。
這種建模與他的大腦變異能力相比,雖然落後了些,但本質上相差無幾。
他靜悄悄地看着。
丫頭真會玩,這玻璃缸确實太寫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