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邊收拾還一邊嘀咕：“我這才離開幾天，這些送貨佬真不負責任，竟将東西亂堆亂放，要是少了什麽，我非要他們賠死。”

隻見她打了個響指，召喚了靈童，面前出現一個全息鍵盤。

她腦後的神經線管像觸手一樣在鍵盤上敲擊兩下，地面迅速裂開幾條口子，然後升起幾排置物架。

置物架的表面蒙着一層反光金屬膜，從窗外照進的霓虹光打在上面，金屬膜就像發光的寶貝一樣向四周折射霓虹。

眨眼間，整個店面就換成了霓虹裝修風格，倒是看不出任何破舊感。

她開始彎腰，手把手地爲雜物分類，将置物架的每一寸角落都給填滿。

這些雜物看似是淘汰的電子破爛，但她有着一雙妙手，可以化腐朽爲神奇，将它們全部變廢爲寶，最後賣成太歲币。

鏽城可是随時随地都在死人，隻要在死人，就需要紮紙燒靈，自己就不缺錢賺。

“明天就重新開張，現在又多了一張嘴，再不開張就要喝西北風了。”

那邊急着開張，這邊又開始尋思等雨停了，要不要先領着老祖去外面見見世面。

柳乘風合十的雙手打開，睜開了金屬眼睑，轉身開始打量這個店面。

他繞着置物架轉了一圈，差點還撞上了低頭收拾的柳秧。

一圈轉下來，他發現置物架上的東西多是一些電子元器件，在電子眼彈窗上進行了數字整合，将這些東西全部變成數字模型。

随機組合一下，他發現所謂‘紮紙’實際上更像是紙偶的塑形和改裝，一層金屬蒙皮裏隐藏着的還是機械組件。

不同的是，風格偏陰間、偏詭異。

“紮紙這個行業就是吃死人飯，而且吃的也是社會資源分配後剩餘的殘羹。”

因爲它不依賴多麽精密的科技。

一番觀察，柳乘風找了個鋼片焊接的凳子，坐在了店面門口，靜悄悄地看着柳秧忙碌。

隻能說，你靠自己的樣子真美。

他爲自己後人的自我奮鬥而欣喜。

一直等到她忙完之後，他搬過另外一個凳子，招手讓她過來。

“忙完了？”

“忙完了。”柳秧擦了擦額頭的細密汗珠，微微一笑。

“這店的生意怎麽樣？”

“平時營利有高有低，平均每月在2000太歲币上下，扣除水電、房租和其它雜費，還能結餘個2、300。”

這數字可真感人。

“這店是租的？”

“嗯，向永生集團租的，整個世界的地皮、房産都是永生集團的。”

柳秧這個回答讓他大爲震驚，永生集團竟然買斷了整個世界的地皮、房産。

那人類還有什麽，就隻剩下自己的血肉、骨頭嘛。

“永生集團是怎麽買斷整個世界的？”

“具體我也不清楚，道上在傳，鬥部諸仙降臨的時候，人類在一夜之間全部破産，然後永生集團就掌握了一切。”

“道上，什麽道？”

柳秧指了指自己的腦袋：“鏽城道，一種城市局域網，不同于數字空間，很安全的，我們可以在裏面肆意暢遊，你想不想注冊一個用戶信息…”

“哦，以後再說，我問你，你這收入算不算高？”

“不算高吧，勉強溫飽，營利好的年份，可以省點小錢更換義體或者海淘一些修真科技資源，但比起那些無家可歸的數據流民，我算好的了。”

說着，柳秧召喚靈童處理了她的神經信号，然後從她的義眼裏射出一道全息影像。

這是一個收入金字塔的全息圖。

從上到下共分爲七檔，收入最高是鬥府真人，往下分别是極道駭客、仿生修士、矩陣天魔、機械妖僧、賽博道徒、數據流民。

“你從哪裏得來的？”他有些驚異這個大數據分析圖，準不？

“網絡數據，道上的朋友自己統計的，那，我處在這個位置。”

她伸手指着賽博道徒：“七檔人代表了這世界的七種人，但數據流民隻是普通人，占社會的絕大部分，上面六種都是修真者，除此之外，還有一些團體财力也很雄厚的，像是鬥府天宮、賽博修真會、佛門、茅山道、仿生軍、地仙門、天地銀行…當然，最有錢的還是永生集團。”

數據流民，原來這世界還是有普通百姓的，不然倒真的成了神仙打架的混亂世界。

可聽她這麽介紹，柳乘風覺得應該沒這麽簡單。

這上面每一個專有名詞在分離芯片上都檢索不到。

換句話說，柳秧還不夠資格。

富人的世界，她玩不起。

“你想沒想過換個事情做？”他總覺得，老是幹這個與陰間有關的紮紙事務，就算不折壽，也影響運道。

沒法子，在這個問題上，他甯願相信玄學。

封建一點，多接觸一些陽間的事情，比什麽都好。

“換事做？”柳秧苦澀一笑，修長的手指繞着垂下的神經線管：“岚早就爲所有人設計好了未來，我們做的每一件事都會在這個世界留下行爲數據，最終歸集進岚的大道神器----因果解釋器中。”

“能否具體一點。”這不能怪他，柳秧的話卻是像無字天書。

“隻有跳出因果的人可以換工作，而想要跳出因果就必須飛升得道。”她微微聳肩：“而且，工作可不好找，不管你怎麽找，你也逃不了命運的捉弄。”

小丫頭說話有些神叨，裝什麽呢。

說話間，靈童再次抓取了柳秧的神經信号，通過代碼解釋，從她的義眼中再次投射一張全息圖像。

這是一張動态圖像，像放映小電影一樣滾動起來。

柳乘風的腦子轉的賊快。

他在這個動态全息圖上看到了人類不可違逆的經濟規律。

800年前，量子技術的發展催生了人工智能的長足進步，機械開始替代人類成爲産品的生産者，而掌握資本優勢的統治者則将人類直接踢出生産過程。

在大生産工業中，人類曾經參與的‘生産—消費’關系變成了機器生産和人類消費的關系。

可是消費的錢從哪裏來。

市場是不可能設計出‘無償消費’模式，因爲這違反了經濟規律。

人類經濟進入迷茫的100年，科技并沒有給全人類帶來質變的财富，相反，人類制造了一整套壟斷資源的科技枷鎖，将人類的社會結構從金字塔形狀變成了上下割裂的天與地。

上層人是天，下層人是地，富者恒富，窮者永窮，結構固化，沒有晉升途徑，賽博朋克的未來已彌漫絕望。

人類早晚完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