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将小皇帝逼得退居皇宮不再涉足政事之後,他隻用了一天的時間,就将朝堂上那些屍位素餐的皇黨大臣給清理了大半,然後他又用了一天的時間,強行壓下了朝堂内所有的反對聲音,正式監國。
做完了這一系列事情之後,談空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将衛國最精銳的五十萬虎贲軍,從西境召回了三十萬,不僅如此,他還将駐紮在魯國的三十萬靖安軍給全都召回來。
這兩支軍隊,前者的虎贲軍是衛國在西境最大的儀仗,他們在西境除了防備大周還有防備鄭國的意思,是衛國最爲堅固的一道防線。
而後者的靖安軍,則是魯國被打服之後,強行駐紮在魯國境内的軍隊,有這支靖安軍在,就算說魯國是衛國的附庸,都絲毫不爲過。
除了這兩支軍隊之外,左相還從其餘各地,零零散散集結了十幾萬的人馬,如此大動幹戈,足見左相對蠻族的重視。
然而對于左相這種做法,朝中有很多大臣都表示不解,甚至有很多大臣覺得左相這事想趁機逼宮,用這些軍隊,來謀奪小皇帝的權力,将小皇帝徹底趕下皇位。
隻是這種說法,沒有流傳出來多久便不攻自破了。
因爲兀良合,用他的實力,向衛國證明了蠻族究竟有多強,也證明了蠻族這次爲了謀奪他衛國,究竟下了多大的決心。
……
蠻族這邊,在得知烏圖根奪下京平關之後,兀良合簡直欣喜若狂,不僅封賞了此戰最大的功臣烏圖根和那些狼衛,就連那些反叛的衛國士卒,都被他賜予了大量賞賜。
但令人詫異的是,在拿下京平關之後,他沒有絲毫動作,不僅沒有出關攻城略地,甚至還壓下了蠻族士兵想要出關劫掠的想法,一直安靜的待在京平關之内,似乎拿下京平關,蠻族就已經滿足了一樣。
也正是因爲這個原因,朝中那些大臣才會覺得左相是在小題大做,召集這麽多軍隊,八成是生有異心了。
因爲蠻族不出京平關,在他們看來,這是實力不足的表現,隻需要調集三十萬虎贲軍就已經綽綽有餘了,根本不需要那麽多軍隊。
然而,在三個月後,養精蓄銳了許久的兀良合,猛然露出了他的獠牙,徹底打碎了那些大臣的幻想。
七月中旬,兀良合聚集了十三萬蠻族精銳,悄然出了京平關,不見了蹤影,就在衛國大臣收到這個消息之後,有些震驚的揣摩兀良合意圖之時,從魯國撤回來的三十萬靖安軍遭遇伏擊。
三十萬大軍,于此一戰盡沒,然後擊敗靖安軍之後,兀良合又開始針對虎贲軍開始作戰,在人數不占優勢的情況下,打的虎贲軍在正面戰場上節節敗退。
此消息一出,頓時震動衛國朝野,那些原本有些輕視蠻族的大臣,在惶恐的同時,也将對蠻族的警惕,一下子提升到最高了。
左相府之中,原本有些健壯的談空明,變得瘦骨嶙峋,而與前幾個月相比,他顯得更爲蒼老了,這短短幾個月的時間,對于他來說仿佛過了十幾年一樣。
談空明無力的右手,有些顫抖的将奏折給放到了桌案之上,這幾個月時間,損耗了他大量的心裏,讓他這個本來就已經半隻腳踏進棺材的老人,已經有了一些油盡燈枯的迹象。
但他卻強撐着沒有倒下,繼續處理衛國的大小事情。
“靖國軍,衛盛。”
談空明說出這個名字的時候,語氣充滿了悲涼和痛恨。
在看到童文山的那些信之後,談空明就發現蠻族這次所圖必定甚大,所以他力排衆議,強行将虎贲軍和靖安軍給召了回來。
然後在通過這三個月的情報來看,談空明分析出蠻族的狼主兀良合,是個很難纏的對手,所以他很早就提防了兀良合的突襲,并且還将重點放在了正在召回的兩支大軍之上。
他詳細分析了兀良合可能采取的舉動,然後給兩支大軍的統領分别發去了密信,其中靖安軍的統帥,就是衛盛。
在密信中,談空明詳細說了蠻族的實力,并且說了蠻族可能埋伏的幾個地形,并且還交代了衛盛如果真的遇到埋伏了,應該怎麽應對,就差手把手教衛盛怎麽打仗了。
結果,衛盛可能是在魯國耀武揚威久了,仗着手裏有三十萬大軍,并沒有把蠻族放在心上,而且再加上他皇親的身份,他更沒有把談空明的指點放在心上。
在得知蠻族有可能襲擊他的情況下,他不僅沒有絲毫地方,反而刻意将自身的靖安軍充當誘餌,起了反埋伏的想法。
結果由于雙方的實力差距甚大,再加上蠻族是設下埋伏之後主動突襲,猝不及防之下,三十萬大軍慘敗,主将衛盛當場身亡。
整整三十萬大軍,就因爲他的驕狂,一戰葬送,在看到這詳細的戰報之後,談空明恨不能将已經戰死的衛盛,從地府中拖出來再殺他一邊。
“一将無能,累死三軍……”
“咳……咳……咳……”
說着,談空明開始了劇烈的咳嗽,過了好一會之後,他才勉強平靜了下來,但此時,他剛才用手掩嘴的那張手牌,已經咳滿了鮮血。
但他仿佛早已經習慣了,順手将手帕扔到了痰盂裏,而在那個痰盂裏,像這種染血的手帕,還有十幾個。
“老大人,您先歇息一下吧。”
看着身材消瘦無比的談空明,兵部尚書李豐眼中露出一絲悲戚,自從童文山死後,談空明就有了咯血的毛病,而這三月來,因爲談空明每天隻睡一個多時辰,這毛病變得越加嚴重了。
“無妨,老夫還能撐些時日。”
談空明對于自己的身體,自然無比清楚,隻不過他沒有絲毫在意,在喝了一口禦醫給他配置的藥湯之後,勉強提起了一些精神,然後開口說道:“靖安軍戰敗,後果太過嚴重。”
“僅剩三十萬虎贲和十幾萬雜牌軍,想要奪回京平關,已經不太容易了。”
說到這裏,談空明又咳了幾聲,同時心中也充滿了無奈,本來他打算聚集八十萬大軍,強行奪回京平關,然後以人數優勢,集中殲滅蠻族,畢其功于一役。
然而,衛盛這一手,卻将他的籌劃全部打亂。
“這位蠻族的狼主,不簡單。”
李豐壓下對談空明的擔心,皺眉說道:“此人不出手則以,一出手就是雷霆萬鈞,直接破了必殺之局,眼光太過毒辣了。”
“正常。”
已經得到兀良合一些情報的談空明對此倒沒有太過意外,他開口說道:“畢竟是統一了蠻族的雄主,自然不可能是什麽庸才。”
“可惜,我衛國年輕一輩,沒有什麽英才,不然的話,三十萬人也有把握将蠻族給困死在京平關。”
說到這裏,談空明心中不由得有些怅然,不知道是不是衛國七代雄主耗光了衛國的氣運,如今衛國年輕一代的文臣武将,沒有一個出色的,不然的話,僅是三十萬虎贲軍,便能将蠻族擋在京平關之後。
然後憑借着衛國強盛的國力,耗也能耗死那些蠻族。
“罷了,不說這些了。”
談空明歎息了一聲,然後說道:“老夫有個打算,想調十萬虎贲軍回京,然後将十萬羽林軍派出去,對付那些蠻族。”
羽林軍是衛國精銳中的精銳,整整十萬人,大多都是體修武者,從這一方面,也足以能看出,衛國的實力遠超鄭國,甚至就連大周,也隐隐有些不及。
隻不過,衛國國主心思長遠,想的是鲸吞天下,所以這十萬羽林軍的實力,從未對外洩露國半分。
他們原想,外有虎贲,内有羽林,隻要四國戰事稍有變化,他們就能抓住機會,将其餘三國全部吞并。
隻是,那幾代國主,無論如何也想到不到,到了這一輩,他們居然攤上這麽一個廢物子孫。
“羽林軍?”
李豐猛然一驚,心中覺得有些不妥,“老大人,羽林軍是京城最大的保障,若是将他們調走,萬一有什麽意外的話……”
“沒有萬一。”
談空明搖了搖頭,開口說道:“單論實力,羽林軍不會比那些蠻族差,讓他們去京平關,無疑能發揮出來最大的實力。”
“而且衛國此戰,不論勝負都免不了元氣大傷的結果,主動将羽林軍暴露出來,也能稍微震懾一下其餘三國,讓他們不敢有别的想法。”
“至于你說的意外……”
談空明說到這裏,語氣有些苦澀,“若是不能将蠻族擋在京平關之外,讓蠻族破了虎贲軍,圍困京城。”
“到那時,國土盡喪,僅餘京城,這羽林軍有沒有,還有什麽意義呢?”
“……”
聽到這裏,李豐不由得有些沉默,過了好一會,他才開口說道:“但羽林軍調動,需要陛下的親自許可,沒有他的調令,這羽林軍老大人您也不好調動啊。”
“我知道。”
談空明臉上露出一個苦澀的笑容,然後開口說道:“此事,老夫去與陛下談。”
“想來,此時的陛下,應當不會拒絕的。”
在現在的小皇帝心中,一定把他當成想要篡逆的權臣了,在他大局在握的情況下,不管他讓小皇帝做什麽,小皇帝應該都不會拒絕的。
隻是這樣一來,自己這個權臣的罪名,就背的更牢了。
李豐此時也猜到談空明心中在想什麽了,不由得躬身行了一禮,開口說道:“老大人辛苦了……”
“沒什麽。”
談空明顫巍巍的站起身來,讓府中的管家去備轎,臨走之時,他心中莫名的有些悲涼,做出如此行徑之後,也不知道等自己百年之後,小皇帝會不會放過自己的屍骨和家人。
……
在談空明和小皇帝經過一番密談之後,衛國的羽林軍離開了京城,正式加入了戰場。
作爲衛國隐藏了許多年的力量,羽林軍一出手,就重創了狼衛,直接将肆無忌憚的兀良合,給一下打回了京平關。
然後,仗着羽林軍出手的威勢,談空明暗中做了許多謀劃,将那些投降蠻族的京平關士卒,重新招降,然後配合羽林軍的攻勢,重新奪回了京平關。
此戰過後,雙方的攻守開始異位,衛國仗着強大的國力,不停調集軍隊,然後用了半年的時間将蠻族的勢力,給重新一點一點的壓縮回隴北郡。
意氣風發的兀良合,被打的狼狽不堪,從占據了衛國半壁江山的大好局勢,一下又淪回了剛踏入衛國沒多久的形勢,甚至連那個時候都不如,眼看着就要被衛國給一點一點的蠶食了。
在這個時候,發生了意外。
衛國左相談空明,在又苦苦支撐了半年之後,終于徹底油盡燈枯,撒手人寰了。
而在他死後,重新得勢且無人能制約的小皇帝,頓時變得比以前變本加厲。
他不但将剛死不久的談空明給曝屍街頭,不許任何人收屍,而且還以謀逆的罪名,斬了談空明全族。
不僅如此,之前歸附談空明的官員,甚至是親近談空明的官員,都被小皇帝給清算了一遍。
韓文忠,謀逆,全家皆斬。
兵部尚書李豐,革職還鄉。
羽林軍統帥,撤職,下獄。
虎贲軍統帥,失職,斬……
從朝堂,到軍隊,凡是跟談空明有關系的人,全被小皇帝給清算了,輕的撤職,重的則是全家皆斬,一時間朝廷上下,人心惶惶。
正在圍剿蠻族的那些軍隊,因爲主将被殺,空降的那些主将,沒有能力主持大局,一時間人心惶惶,根本就沒有心思再管蠻族了。
而在這種情況下,給了兀良合喘息的空間,他将軍隊縮回隴北郡,并且吸取上次的經驗,這次他不僅努力發展軍事,更是花了大筆的錢,去收買衛國的官員和武将。
而那些新上任的武将,大多都是小皇帝寵信的人,他們看蠻族被打成這個樣子,覺得已經沒有任何威脅了,再加上兀良合舍得撒錢,給的确實多,他們這些人也就放松了警惕,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不僅不再圍剿兀良合,反而是主動将軍隊撤回了京平關,并且暗中跟兀良合做了諸多勾結,頗有一些養寇自重的意思。
隻是,他們不知道的是,他們并沒有養寇的資格,而兀良合更不是寇,他是草原的狼主,是一代枭雄。
此時的雌伏,對于他來說隻不過是韬光養晦,等時機一到,這隻餓狼是絕對不會吝啬亮出他的獠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