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此時是在戰場上,也沒有太多時間給他感觸,所以他輕聲說到:“鄭大哥,走好。”
說完,他将刺穿鄭義的長槍拔了出來,血液立刻順着鄭義的胸口噴湧而出,如此重的傷勢,隻是片刻的功夫,鄭義便完全失去了生機,從馬上摔了下去。
“鄭大哥!”
看到鄭義倒下,在後方幫鄭義掠陣的兩人,立刻沖了上來。
顧洪澤看着有些熟悉的兩人,也沒有出手阻止,任由他們二人将鄭義的屍首帶了回去。
“鄭義!”
在中軍觀戰的莫元吉,看到鄭義倒下去,頓時痛的心如刀絞,從小就從宗人府出來守着他的鄭義,這麽多年下來,兩人的關系早就親如手足,甚至都他那些爾虞我詐的親兄弟都要親。
“殺!全軍出擊!”
鄭義的死,直接讓莫元吉失去了理智,什麽鬥将,什麽士氣,他全都不管了,直接讓大軍集結,朝着禦直軍殺了過去。
賈昱在一旁看着這一幕默不作聲,若是以前的話,他可能還會冒着觸怒莫元吉的風險勸阻一二,可現在,他什麽都不想管了。
反正這些大軍本來就是用來當誘餌的,多死一些又何妨,更何況,邊軍也好,禦直軍也好,說來說去都是大周的軍隊,不管誰赢對于他來說都沒有什麽值得慶賀的,甚至在賈昱的心底,恨不能他們全死光才好呢。
“急了?”
衛煌看着全無章法,直接全軍壓上的大軍,心中不由得微微有些失望,莫元吉畢竟不是什麽帥才,能統禦這麽一支大軍已經殊爲不易了,如今他幾乎失了理智,對他有太多的指望也不現實。
“果然,人跟人是有差距的。”
衛煌在心中拿莫元吉跟莫從意在心中比了一下,隻是剛升起這個想法,他便搖了搖頭,“算了,那莫元吉跟先皇比,實在是對先皇的侮辱。”
“中軍壓上,擋住他們的攻勢,伺機反攻!”
“讓兩翼的弓箭手給我狠狠的射,我要打潰他的兩翼。”
對面的邊軍,因爲不是隸屬同一個将領,所以相互之間的配合問題很大,若是寇宜在這,以他的用兵手段和威望,斷不會出現這種問題,但此時的統帥卻是莫元吉,所以這些破綻,非但沒有被彌補,反而随着莫元吉全軍壓上的命令,變得越來越嚴重。
而衛煌盯的就是他這些破綻,隻要從這些薄弱處下手,讓邊軍相互之間難以支援,将他們陣型切成幾段,如此一來,就算各支邊軍孤立無援,就算他們的人再多,也發揮不出來一點優勢。
“咚……咚……咚……”
随着進軍鼓擂響,雙方很快便殺到一起,禦直軍這邊參戰的隻有四萬大軍,而邊軍這邊則是壓上了近六萬人馬,決戰隻是瞬息,便已經展開了。
然後雙方不管是軍隊實力,還是将領指揮能力都有很大的差距,雙方交戰連半刻鍾都不到,邊軍就全面陷入了劣勢,除了中軍的精銳還能苦苦抵擋之外,兩翼的軍陣,甚至有了一些潰敗的趨勢。
“這不太對啊。”
看着戰場上的形勢,本來站在一旁看戲,一臉事不關己的賈昱瞬間變了臉色,雖然他不在乎這些邊軍士卒,可他還指望這這些邊軍日後可以反攻京城,狠狠的報複莫自在呢。
如今損失這麽快,若是這麽下去,根本就不用佯敗了,整支大軍都得交代在這裏,“禦直軍的戰力怎麽會這麽強?”
賈昱有些不甘的捏了捏拳頭,現在他終于知道南方聯軍究竟是怎麽敗的了,如此不講理的碾壓,難怪以義父的能力,也沒能堅持太久,這種戰鬥,根本就不公平。
看着齊修帶的那隊大隊人馬已經在往他們的後方迂回了,賈昱不敢在耽擱,立刻開口進言道:“王爺,立刻撤兵,再打下去,這支大軍,恐有傾覆的危險。”
“什麽?”
莫元吉對戰場的把控能力遠遠不如賈昱,所以他并沒有看出來戰場上的危機,此時聽到賈昱的話,不由得怔了一下,開口反問道:“怎麽會,我軍還沒損失多少呢。”
“勝負未定,怎麽就傾覆了?”
“王爺,敗局已定,我軍被切割的支離破碎,根本就組織不起有效的反擊,現在隻是小規模的潰敗,等到戰場被完全切割開來,等待我軍的就是大規模潰敗了。”
“這仗,已經打不下去了。”
其實這種情況下,若是雙方士卒實力一緻的話,隻需要重新調度,讓士卒重聚,組成戰陣,便可以依仗人數優勢,将這些切割的敵軍給反包圍起來,如此一來,自然便可以反敗爲勝了。
隻是現在,莫元吉既沒有實力将這些士卒給重組起來,雙方士卒的實力也不對等,所以邊軍如今能做的,也就隻要撤退一條路了,若是再晚,恐怕想退都不好退了。
看着莫元吉臉上有些難以置信的表情,心中焦急的賈昱立刻再次開口催促道:“王爺,衛煌已經派人截斷我們的後路了,若是再等下去,恐怕我們想走也走不了了。”
“怎麽……如此?”
莫元吉心中實在有些難以接受,本來他還想着先勝後敗呢,結果鬥将輸了不說,這大軍才剛一交手,怎麽就開始潰敗了,不是說邊軍是天下一等一的精銳嗎?怎麽人多打人少,還會輸的這麽快呢?
眼看着小規模的潰敗越來越多,被打的懷疑人生的莫元吉也沒時間思考太多了,他狠了狠心,開口下令道:“全軍撤退,中軍留下殿後!”
“隻要能把他們引入卧虎嶺,我們還是有機會赢的。”
說這話的時候,莫元吉的牙都快咬出血了,中軍是邊軍最精銳的軍隊,本來他的打算是,先打上一場,等赢了以後,在把中軍偷偷調回來,然後讓兩翼的邊軍換上去。
這樣一來,就算敗了,敗的也比較自然,而且撤退的時候,中軍先撤,兩翼的邊軍留下來殿後,這樣一來他能最大程度的保存自己的時候。
可現在,戰敗來的太快了,他根本就來不及将中軍抽回來,如果此時強行将中軍撤回的話,那兩翼的邊軍,非得演變成大潰敗不行,那樣損失的就不隻是邊軍了。
所以,明知道讓中軍斷後,中軍肯定會損失慘重,可他也隻能忍痛下了這樣的命令。
此時邊軍的潰敗還不是很嚴重,基本陣型還能勉強保持,所以在收到命令之後,兩翼的邊軍立刻變幻陣型,向後退去,隻是因爲禦直軍咬的太死,他們倉促之間也很難直接退出戰場,因此隻能一點一點的向後撤離。
而此時,在戰場後方,齊修率領的那一萬大軍,已經從側翼殺穿了邊軍的防線,然後大陣背對卧虎嶺,将這些邊軍,給死死的擋在卧虎嶺之外。
本來,莫元吉跟賈昱兩人,都沒有将這一萬人放在心上,畢竟他們編制還都健全,損失也不是很大,一心想撤退的話,區區一萬人,根本攔不住他們。
隻是當莫元吉派出自己留守的一萬大軍之後,事情卻突然往他最不願意的方向發生了,兩支大軍鏖戰了半刻鍾了,防線居然沒有絲毫被沖破的迹象,反而是他派出去的那一萬人,卻越來越少。
“王爺,不要管陣型了,繼續派人吧。”
齊修的防線拉的太開,不将他的防線擊破,大軍根本就回不去卧虎嶺,所以賈昱明知道這些禦直軍的士卒很強,此刻也隻能硬着頭皮讓莫元吉往上派人手。
“讓吳萬的人壓上去。”
莫元吉也知道事态緊急,後面的中軍,損失越來越大了,再沖不破這道防線的話,等中軍潰敗了,整個邊軍都要被殺過來的禦直軍給擊潰。
随着吳萬的軍隊壓上,齊修麾下的将士,面對的敵人更多了,隻是他們這道防線,卻好像是鋼鐵鑄就的一樣,任由莫元吉派再多的人,他們也依舊是紋絲不動。
“這不行啊。”
看着防線遲遲沖不開,莫元吉有些急了,後方的中軍,根本不是禦直軍的對手,他們完全是拿命在拖着禦直軍,随時都有可能崩潰,若是再不能撤回卧虎嶺的話,恐怕他們就再也沒有機會了。
“王爺,把伏兵調來吧,朝廷勢大,我們先不要管埋伏了,現在最要緊的是沖突這道防線,其他的等撤回定州城再做打算吧。”
這話不是賈昱說的,而是莫元吉最信任的一名心腹進言的,看着這名心腹滿臉焦急的神色,再看看後方被不停斬殺的中軍,莫元吉心中有些突然有些恍惚,感受着自己身邊鼎沸的人聲,他突然有種大勢已去的感覺。
以這支禦直軍的實力,他若是撤回了定州城,那他可能永生都沒有出北境的機會了。
隻是看着前方那道堅固的防線,莫元吉最終還是無奈的歎了口氣,“罷了,罷了。”
莫元吉仿佛一下子老了很多,他揮了揮手,開口說道:“發信号,讓伏兵下山吧。”
“喏!”
聽到莫元吉的命令,那名心腹立刻應了一聲,然後迅速将命令傳了下去,随着信号發出,山上留守的那萬餘邊軍,立刻就收到了消息,從山上直接殺出。
隻是他們伏兵的距離太遠了,就在他們在半道趕路的時候,在禦直軍手下苦苦支撐了很久的中軍,終于還是撐不住了。
大軍兵敗如山倒,潰兵直接沖散了莫元吉這邊的軍陣,随着禦直軍掩殺過來,帶動了更多的士卒潰逃,整個局面,一下變得不可收拾。
“王爺,撤吧!”
看到這局面,莫元吉的心腹也等不及伏兵了,直接就跪倒在莫元吉的面前,開口說道:“卑職留下來斷後,不要再去卧虎嶺了,您從小道先走。”
“走?去哪啊?”
莫元吉臉上露出來一個木然的笑容,唐薇儀爲什麽禦駕親征,他心底比誰都清楚,不就是爲了斬殺自己,不讓自己那個侄子背上弑叔的罪名嗎?
所以如今大軍兵敗,所有人都能走,就自己走不了,爲了達到唐薇儀的目的,禦直軍追到天邊也不會放棄追殺自己的。
“算了,就這樣吧。”
到了這一刻,莫元吉心中反而是放松了,他揮了揮手,開口道:“将賈昱拿下,送給我那位侄媳婦,就當是你們的見面禮吧。”
“此人現在一心隻想複仇,而且謀略過人,對大周的威脅太大,将他獻出去,你們最起碼可以保你們一條命。”
“别忙着拒絕,就算不爲自己想,也爲你們一家想一下,都是我皇室的人,她還是正統,降了不丢人。”
說完之後,莫元吉也不管他們會如何選擇,揮手将劍拔了出來,看着手中的長劍,莫元吉幽幽歎了口氣,“打不過老子,也打不過兒子,我這一輩子,算是栽他們父子倆手上了。”
“等去了地底下,我一定要找我那皇兄好好說道說道,都是親兄弟,憑什麽所有好處都讓他家得了呢。”
“我不服,我不服啊!”
說完,莫元吉沒有絲毫猶豫,直接拔劍抹了自己的脖子,然後屍體轟然倒地。
“王爺!”
看着莫元吉倒下的屍體,剩下的這些人一片慌亂,隻是由于莫元吉之前說的話,所以除了那些宗衛以及他的幾名心腹之外,并沒有太多人選擇與他殉葬。
莫元吉的那名心腹将領看着莫元吉的屍體,眼神中露出一絲悲痛之色,隻是想想家中的妻小,他沉默了半晌,最終還是有些無力的放下了手中的劍刃,“将他抓起來,我們……降了。”
聽到這名将領的話,早有準備的幾個士卒直接就将賈昱給按在了地上。
賈昱雖然身上有些修爲,但怎麽能擋得住這些如狼似虎的士卒,倒在地上的他,看着莫元吉的屍首,心中暗恨。
他怎麽也想不到,莫元吉在臨死之前,居然會反手将自己給賣了。
都已經兵敗了,難道他不恨莫自在嗎?讓自己留着找莫自在的麻煩不好嗎?爲什麽非要把自己抓起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