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出來說話這人是禮部尚書尹祁繕,上次錢敏策劃刺殺唐薇儀的時候,因爲覺得這老家夥膽小怕事,根本就沒帶上他,所以讓他得以逃過一劫。
而他在錢敏被斬首之後,本來也打定主意了,以後不管莫自在想幹啥,哪怕是想把兒子宰了,他都不會多說一個字。
但現在看到唐薇儀的新法令之後,本來準備不管什麽情況都裝死的他再也忍不住了,你可以殺我兒子,但你不能斷我的根!
莫自在去征伐世家,不管成敗如何,他都不會去管,哪怕莫自在赢了,蕩平了江南的世家他也無所謂,因爲以他現在的地位,并不是很依靠那些世家的力量了。
就算沒有他們,等到自己告老還鄉之後,也能重新組建起一個世家,雖然跟那些傳承悠久的世家沒法比,但底蘊是慢慢積攢的,誰能說他尹家日後沒有重新發展成千年世家的可能呢。
但現在随着唐薇儀的新法令一出,不但限田限奴,而且不分嫡庶皆有繼承權,直接分化了所有的家族,等他自己死了以後,這家族能成兩代就已經燒高香了。
所以他雖然很擔心日後會被莫自在清算,但還是堅決的站了出來。
“陛下,這上面的法令,一條條皆關系到我大周的根基,臣認爲不可輕改。”
尹祁繕不敢直接反駁,隻是用勸谏的語氣說道:“而且這些法令俱是與我大周原先的國策想背,若是照這上面的法令施行,豈不是在否定我大周的太祖皇帝,說我大周太祖皇帝不對?”
“因此臣認爲獻上此策之人定然是别國間諜,居心叵測意圖颠覆我大周的社稷,還望陛下明察,能嚴懲獻此策之人。”
“這些國策,是自在王的意思,他的原話是天變不足畏,祖宗不足法,人言不足恤,所以才要做出這些改革。”
唐薇儀臉上露出一抹淡淡的笑容,然後直接把莫自在給搬出來了,“按尹大人的意思,自在王這些打算,是意圖颠覆我大周社稷了?”
“這……”
尹祁繕臉色一僵,罵人的心都有了,還莫自在留下來的國策,莫自在什麽玩意,他還能不知道嗎?這些條令你讓他來現背他都不見得能背下來,能是他留下來的?
真就覺得他名頭好用,就能随便拿來用了?你真以爲我怕他啊!
“陛下,臣以爲……”
尹祁繕語氣慷慨激昂的說道:“自在王是絕對不會對我大周社稷有任何不利想法的,他之所以提出這些法令,八成是被奸人給蒙蔽了,還望陛下能夠明察,還王爺一個清白啊!”
“娘的,什麽玩意。”
一旁的大臣有些不屑的對着尹祁繕翻了個白眼,本來聽着尹祁繕慷慨激昂的語氣,還以爲這老東西要硬氣一次了,要跟莫自在硬剛呢。
結果這老東西還是一如既往的慫,話說到一半直接來了個大轉折,跑去跪舔莫自在了,真的羞于與他同殿爲臣。
尹祁繕絲毫不介意同僚的白眼,他斜睨了一眼周圍的群臣,眼神裏也是充滿了不屑,你們這些人要真硬氣,現在就不應該在這站着,而是應該在前幾次就陪着錢敏他們一起掉腦袋了。
大家都是一群軟骨頭,你們憑啥鄙視我?
“自在王是不是被奸人蒙蔽朕不清楚。”
看莫自在人都不在京城名聲還是這麽好使,唐薇儀心中有些想笑,不過現在笑出聲來很明顯有些不合時宜,所以她忍下了笑意,開口對尹祁繕說道:“若是尹大人覺得他是被人蠱惑了,等回頭自在王回來了,你可以親自去向他求證。”
“不……不必了……”
尹祁繕聽到唐薇儀這話不由得縮了縮脖子,向莫自在求證,怕不是覺得活的不耐煩了?
“隻要陛下覺得好,那就好,不過此事……此事……畢竟……畢竟事關重大,臣覺得還是應該謹慎行事。”
雖然不敢跟莫自在對着幹,但這些法令對于他們來說就好像是剔骨刀,刀刀都砍在他們這些人的身上,因此讓他就這麽同意,顯然也是不現實的,因此他決定先拖延一下,等退朝之後他們在聚起來商量一下看有沒有什麽對策。
畢竟現在莫自在不在朝中,什麽事都能有個緩沖。
“此事至關重要,因此就不要久拖了。”
唐薇儀看出了尹祁繕的想法,絲毫沒有給他拖延時間的機會,直接開口說道:“不過既然各位臣公有些異議,那朕也不獨裁,諸位若是有反對此法令的,便可以站到殿前來,若是反對者居多的話,那此事便作廢。”
說這話的時候,唐薇儀垂下了眼睑掩飾住了眼底的殺意,今日這法令她是推行定了,不管人多還是人少,隻要有人敢站出來,她必殺之。
聽到唐薇儀讓他們立刻表決,大臣們不由得有些騷亂,很多大臣将目光看向了楊維尚,但楊維尚隻是低垂雙目,仿佛什麽都沒發生一樣,根本就沒有半點動彈的意思。
眼看着楊維尚指望不上,這些大臣便又重新将目光看向了尹祁繕,想看他怎麽選擇。
感受着聚集在自己身上的目光,尹祁繕覺得壓力很大,他很想往前走幾步,站到殿前,但想想被砍頭的錢敏,他始終都提不起勇氣。
“尹大人,此乃動搖國本之策,還望您不要猶豫啊!”
一旁的大臣看尹祁繕遲遲不動,不由得小聲對尹祁繕勸了一句,結果他不勸還好,他這一勸頓時讓有些搖擺不定的尹祁繕心中有了決斷。
“去他娘的吧,一群慫貨。”
尹祁繕狠狠的瞪了一眼周圍看着他的大臣,然後在心中怒罵一聲,這些王八蛋不敢出面,便慫恿自己帶頭,真當自己是傻子啊!
此事雖然大概率不是莫自在提出來的,但他們夫妻一體,女帝提出來的跟莫自在提出來的有什麽區别,自己若是敢帶頭反對,那回頭莫自在會不會對付所有人不好說,但砍了自己絕對是沒有任何問題的,所以這個出頭鳥,自己肯定不能做!
更何況,現在大周的局勢還不明朗,就算他有五千赤焰龍騎那又怎樣,那些世家也不是吃素的,到時候誰輸誰赢也不一定呢。
若是那些世家赢了,不管現在定下什麽國策,到時候都肯定會被推翻的,所以現在先忍他一手好了。
想通之後,尹祁繕直接閉上了雙眼,學着楊維尚的樣子開始閉目養神。
看到尹祁繕居然不出頭,那些大臣不由得有些失望,在他們心中确實有打算讓尹祁繕當出頭鳥的打算,到時候就算有罪,把尹祁繕推出去就行了。
但尹祁繕現在居然學聰明了,這讓他們有些無奈,但讓他們直面莫自在他們顯然也是不敢的,因此在低聲交流了一陣之後,這些大臣個個都是慫恿别人站出去的,真正敢自己站出去的,一個都沒有。
所以交流好一會,這些大臣雖然有不少人都在反對,但卻沒有一個人站到殿前。
唐薇儀等了一會,看沒人站出來,心底微微有些詫異,看來她還是低估了莫自在在這些大臣心中的威懾力,他人都不在京城,而且也隻是用一下他的名号,這些大臣居然都沒有一個人敢明着反對的。
雖然這樣一來就不能殺人立威了,但也算是一件好事,畢竟這些大臣被莫自在殺的,剩下的實在不多了,能少殺還是少殺吧。
“既然如此,那此事便定下來了。”
唐薇儀掃了一眼群臣,淡淡的說道:“刑部退朝之後開始完善這些法令,完善之後便立刻開始推行。”
“臣等遵命。”
刑部的官員應了一聲,将此事答應了下來。
……
退朝之後,雖然此時已經定下來了,但有些人心中還是有些想法,雖然他們在朝堂不便說些什麽,但退朝之後便立刻行動了起來。
如果說大周還有什麽人能左右莫自在想法的話,除了唐薇儀之外,三朝元老楊維尚絕對算是一個。
因此他們這些大臣沒有絲毫停留,直奔楊維尚的府邸而去。
“抱歉了,各位大人。”
吏部尚書府的門前,楊維尚的管家一面無奈的擋在了衆位大臣面前,“我家老爺歲數大了,精力有些不濟,因此剛一回來便入睡了,此時實在不宜打擾,各位大人還是改日再來吧。”
“姚管家,此事事關重大,非閣老不能決斷啊!”
刑部代理尚書李哲此時也沒有了毒舌的心思,他看着楊維尚的管家姚慶,開口懇求道:“還望姚管家能看在大周社稷的份上,前去通禀一聲。”
“李大人,您有所不知。”
姚慶面色爲難的搖了搖頭,“我家大人最近身體抱恙,再加上一直都擔心我家公子,因此整宿整宿的睡不着覺,他的身體都快撐不住了。”
“就連今日去早朝,他都是強撐着病體勉強出席的,現在終于躺下休息了一會,就算有天大的事情,今日也不能吵醒他。”
“這……”
李哲面色十分難看,他有些不甘心的說道:“姚管家,此事事關我大周社稷,這是比天還大的事啊。”
姚慶搖了搖頭,絲毫不爲所動,“李大人,諸位大人,你們還是請回吧。”
看着姚慶堅決的語氣,李哲他們的神情有些無奈,姚慶不給他們通禀,難道他們還能強闖首輔的府邸不成,因此幾人商議了一會,最終還是無奈的離去了。
等他們走後,姚慶搖了搖頭,然後對着門口的侍衛說道:“把門關上,今天不管誰叫門,都跟他們說老爺身體抱恙,不見客。”
“明白。”
侍衛點了點頭,沒有多問,直接将大門給關上了。
等他們關上門之後,姚慶徑直來到了後院,在他口中身體抱恙正在睡覺的楊維尚,此刻正蹲在花園中,陪着一人在挖草。
看到姚慶回來,楊維尚開口問了一句,“都走了?”
“是,老爺。”姚慶恭敬的說道:“都給擋回去了。”
“嗯,都擋回去了就行,今天我誰也不見。”
楊維尚說完之後又接着對姚慶說道:“對了,将上次王爺送的雀舌茶拿出來,給六爺沏上。”
“喲,楊老你這還有雀舌呢。”
跟楊維尚一起蹲在地上的人,赫然就是莫自在的六叔,花匠莫元昌,此刻他看上了楊維尚有幾朵不錯的話,立刻就下手刨了幾株子種,準備帶回去插種。
“我可是好久沒喝雀舌了,今天可得好好嘗嘗。”
“六爺難得來一次,怎麽能拿次東西出來招待你。”
楊維尚比莫元昌要大一些,懂的一些亂七八糟的知識也多,所以莫元昌在年輕的時候經常跑來跟他請教一些養花的事情,本來楊維尚以爲莫元昌是想争奪皇位,以這個爲借口談交情拉攏他呢。
但後來發現,這位壓根就沒什麽奪嫡的心思,純粹就是爲了養花,因此便放下了戒心正常相待,這麽一來二去,兩人算是成了花友,交情還算可以。
他笑着說道:“說起來六爺倒也是真是趕上了,這茶是自在王送的,你要是前些時日來,還真喝不到這麽好的茶。”
“那小子懂個屁的茶。”
莫元昌聽楊維尚提起莫自在,下意識的翻了個白眼,上次莫自在牛飲他武夷茶的事,他到現在還記着呢。
不過想起武夷茶,他不由得笑着對楊維尚開口道:“這次來挖了你幾株好花,又讓你拿出雀舌招待我,我怎麽也不能太小氣了。”
“前段時間,我那還有點極品武夷茶,等會我回去之後,讓人給你送過來點。”
“哦?極品武夷茶你那還有呢?”
聽到莫元昌那裏有極品武夷茶,楊維尚不由得眼睛一亮,人年紀大了,就愛喝個茶,尤其是好茶,更是最愛,所以他也沒有跟莫元昌推辭,直接開口道:“既然如此,那我就卻之不恭了。”
“本來也沒有了。”
莫元昌聳了聳肩道:“但之前莫自在那臭小子從錢敏府上勒索了一點給我,所以現在又多了點存貨,喝到年前應該是不成問題的。”
“錢敏……”
聽到這個名字,楊維尚不由得搖了搖頭,雖然他一直都看不上錢敏,但他就這麽突然被砍了,讓他一時間想起來還是有點唏噓,不過他也沒有在這種情緒中沉浸太久,直接搖了搖頭,岔開了話題,問向莫元昌道:“六爺,你平時很少來我這裏,今天來,肯定有什麽事吧?”
“是有點事。”
莫元昌也沒有掩飾,直接開門見山的說道:“陛下今天早上提出的那些法令,已經有些人送到我那邊了,他們想讓我出面,勸說陛下收回這些法令。”